“于大哥,你的裤子弄湿了啦!”裕梅跳了起来,将手边抓得到的任何干的纸或布往梅生的长裤扔过去。
七手八脚的挥掉表面的水滴,梅生拉住她的手,“等等,裕梅,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些什幺?”
眨眨圆亮的大眼,裕梅顽皮她笑弯了弧形优美的唇瓣,“于大哥,我很明白自己在说什幺,你没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我……”
裕梅还来不及说下去,梅生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不……不用了,我已经听到了。”
“那你怎幺说呢?”裕梅等服务生将桌子整理好,这才坐下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于梅生敢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感到尴尬的时刻了,问题不在于裕梅所提出的问题,她说的话也只不过是现代流行的时髦女子所提倡的……只是,只是……她是裘裕松的妹妹,而裕松跟他又是死忠兼换帖的老弟兄了!
“于大哥……”裕梅此刻仍闪动着慧黠的眼眸,带着期待和好奇地揪着他。
“嗯,裕梅,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鲁莽成事,你还年轻,说不定你以后会碰到更好的男人,那时……”梅生掏出手帕紧张地擦拭着不断滑下的汗珠,几乎要语无伦次。
“那跟这件事又有什幺关系?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啊!”裕梅似乎颇不以为然地大发娇项。“你到底帮不帮人家嘛?如果你不帮我的话,那我就去找别人帮我。”
“什幺?”梅生大惊失色的提高声音。“裕梅……”
“我不管,如果你不帮我,我只好去找别人了。我哥说他不在台湾的时候,我如果有任何事你都会帮我,结果……”言下之意是指梅生有亏她哥哥的托付。
梅生张口欲言了半天只好悻悻然地合上嘴巴,这天杀的裕松,没事干嘛把这小麻烦踢给我呢!
裕松是他在念书服役时结交的好友,几承了父亲的行业,现在的裘裕松在骨董界也是小有名气的玩家。而裕梅就是他老爸在他十五岁那年续弦娶的后母所生的妹妹。裕松整整比裕梅大上十五岁,所以他根本就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个小自己整十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就因为如此,根据裕松自己所说的,他对裕梅可称得上是溺爱有加,尤其在父亲和继母相继过世之后。
“我对裕梅啊,只要是她要的,即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想尽办法摘下来给她。”
这话是裕松临出发到东欧去寻宝之前,将裕梅交给梅生时所说的词儿。
“梅生,我这妹妹千般好万般好,就是脾气掘了些。越是禁止她做的事,她就越热中。大致上就是这样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铁定罩得住她的!”
而事实上,这小妮子这两、三个月来根本就跟裕松所形容的大相径庭嘛!
她……若要他讲真心话,他会说她是混世魔王的再世。其实她也不是存心使坏或是什幺的,但她就是有本事使他心里不舒坦而提心吊胆。
譬如昨天,当他发现自己花了两天两夜所拟出来约合约被她的香水、去光水、指甲油之类天知道是什幺玩意儿的东西毁了之后,火气还不是很大;反正计算机中有档案。
等到他发现因为她小姐要用吹风机而直接拔掉计算机的插头,使他还来不及存盘的档案——尤其是那份合约——霎时消失无踪时,他仿佛看到绞架在眼前晃动,而自己非常乐意的将她纤细的脖子套上去。
但理智一直在提醒他:她还是个孩子,她根本不懂的。如果她像自己的妹妹竹影那般的乖巧也就罢了,偏偏她每天不是穿件超短的热裤露出个肚脐眼在面前晃来晃去,就是穿了十层八层但还见得到里头的纱质衣服飘过来飘过去。
二十五岁了,想当初竹影嫁给李亚力时还不是这般大小,但……唉,该怎幺说她!
刚刚她又十万火急的要梅生陪她出来喝咖啡:为了表示她的歉意。想想她也是挺有心的,况且有些事真的不能怪她,向来养尊处优的她,根本不懂做生意的事啊!
可是她……她刚才怎幺说来着?
“我想要生孩子当妈妈,我保证我一定会很疼很疼我的宝宝的。”
天啊,这是什幺跟什幺麻?瞧她大小姐说这话的神情就好比要上市场去拎盒鸡蛋回家似的,她以为生小孩就像母鸡下蛋般的轻松愉快吗?
况且,这……这……她大小姐可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哪!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了?
“怎幺样嘛?于大哥。”见梅生只是睁着一对死金鱼眼瞪着自己看,裕梅心开始往下沉,该死,他该不会是不答应吧?其实也没那幺困难嘛,只不过请他帮这点小忙而已,亏哥哥还说他最有义气……
“呃……裕梅,这种事非同小可,你确定这幺做好吗?”梅生强迫自己按捺住想破口大骂的念头,迂回地想先弄清楚她的想法。
“为什幺不好?”裕梅看着他的样子,就好比他刚才说的是什幺大笑话似的。
“可是你还没有结婚……”他斟酌字句缓缓地说。
“就是因为没有结婚才这幺麻烦,如果我结婚了那不就没有这些问题,喔,不对,搞不好我老公会是个不孕症……哎呀,不管这些啦,问题是我现在就想要生个宝贾,这才是重点所在!”不待梅生说完,裕梅立即打断他的话,并且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似是而非的论调。
梅生趁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不同于裕松的高大魁梧,还有粗线条的外貌;裕梅清瘦织细,五官细致,看起来脆弱得一如橱窗内的塘瓷娃娃。
那张有个性,略方的鹅蛋脸庞上,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眼睛就已经先夺走大部分的目光,再见到她小巧而有型的菱唇时,相信很少人能否认裘裕梅是个美人胚子。
从很久以前梅生即常听到裕松提起他这个宝贝妹妹的事,一来因年龄的隔阂,再者因为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梅生一直和裕梅失之交臂,直到此次裕松的托付。
在初见到裕梅的那一刻,他简直没法子将自己的眼睛自她脸上、身上移动半分。没想到裕松竟然有这幺个美若天仙的妹妹,而那时的裕梅半偏着脸,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梦幻般的神采,在裕松的示意下朱唇轻留地喊了他一声。
“于大哥你好,我是裕梅。”银铃般的清脆嗓音,加上她清秀娟丽的面孔、秾织合度的身材,使他根本投有完全听清楚裕松所说的话,胡里胡涂地点头。
直到现在每一回想起当时的景况,梅生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在裕松匆匆忙忙的赶飞机去东欧寻宝之后,他才渐渐地发现,自己根本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拿着烫手,想扔又丢不掉,唉!
重重地叹口气,梅生努力地拉回自己的思绪,面对眼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裕梅,我认为你最好还是再仔细地考虑清楚,毕竟当未婚妈妈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于大哥,我要说几次你才懂啊?我不是要当未婚妈妈;我是要当不婚妈妈,我只要BABY,不要男人。”翻翻白眼,裕梅像对个白痴说话似的,逐字加强语气。
“这没什幺不同啊!”
“谁说没有不同的?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未婚妈妈是被动的,像是被拋弃啦,或是因为什幺乱七八糟的情况所以不能结合;不婚妈妈就不一样了,这是主动的,是我自己选择不要老公的。”裕梅理直气壮地说完,抬起可爱的下巴盯着梅生。“于大哥,你弄清楚了吗?”
梅生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抚着下巴想了一阵子,老实说,对这小妮子五花八门的花招,他着实已经感到黔驴技穷、力不从心了,“这是换汤不换药的说法,本质上还是相同的。裕梅,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幺?”裕梅眼中跳动着奇异的火花,这使得梅生不由得提高警觉,根据这些日子来的经验法则告诉他,这小妮子脑袋瓜里又不知在动些什幺念头了。
“呃,你也知道的,你哥哥临出国前将你托给我照顾,如果你有了什幺闪失,我怎幺跟你哥哥交代呢?”
“原来你还记得我哥哥的托付啊?亏你还在我哥哥面前拍胸脯保证说,一定会好好照顶我!”她似乎很委屈。
“没错啊,通些天来我有那里做得不好吗?”梅生意外地看着她嘟起的红唇。我的天,这丫头连生起气来都别有一番风情,难怪这咖啡厅里的男人,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生都盯着她看。
“以前是没有啦,但是眼前就要有一项了。”裕梅说着倾身向前,撒娇似的看着他,“于大哥,你只要陪我去医院就好了麻,见到那个医生之后,我自己跟他说,你只要帮我把他约出来就好了。”
“你自己为什幺不去约他出来?”梅生好奇地问道。
“我试过啦,可是他就是不肯麻。他说我在异想天开,而且是滥用生殖科技。这样做是侮辱了人类医疗史上的伟大贡献。我听了差点没昏倒,拜托,我只是想生个宝宝而已,他就训了我快半个钟头,最后他说除非有我的长辈跟我一起去,否则免谈!”裕梅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根本是咬牙切齿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啊。裕梅,你要不要考虑去找个事情做做?生活如果有个寄托,日子也会比较好过。”
裕梅瞇起眼睛凑近他,“于大哥,你的意思若是要说我吃饱了没事干,穷极无聊的话;你就尽管说好了,反正我已经被骂得很习惯了。”
梅生尴尬地干笑几声,“呃!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建议你找些事情做做,或许你会发现比生孩子更好玩的事……”老天,我真的这幺希望着!
“是吗?我能做什幺呢?我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出去找工作,每次人家都叫我回家等通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裕梅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梅生睁大眼睛地想了一会儿,“你会打字吗?计算机?!英文?会计?”
见到她一个劲儿的连连摇着头,梅生只得傻了眼地注视着她。乖乖,什幺都不会,这裕松是怎幺回事,为什幺没逼他宝贝妹妹学点实用的技能呢?真是的!
“你这个样子要找工作恐怕也不容易……”梅生沉吟了半晌才接着说下去。“这样吧,你先到我的公司上班。接接电话什幺的,这总比你成天无所事事的闲逛好。”
裕梅伸出舌尖缓缓地舔了舔唇,然后正色地盯着梅生看,“于大哥,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帮什幺?哦……你说的那件事,嗯,我不会帮你去做这幺荒谬的事。”梅生斩钉截铁地拒绝她。
“可是我哥说,….”裕梅还是很不死心地想说服他。
“你哥说错了:我是最不热心的人。这样你满意了吧?等等,你要到那里去?”看到她洒脱地甩着那个所费不赀的黑色小钱包,梅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踩着舞蹈般的步子向外走。
裕梅朝他眨眨长而卷曲的睫毛、甜甜地一笑,“既然于大哥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外面人来人往的,我想总会有人愿意帮我这个忙吧!”她说着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不停地向外张望着。
“嗯,这个人好象不错;那个人也挺好的。咦,这个男人好帅,好象詹姆士狄恩喔,那……”她话还没说完,梅生已经扔下几张钞票,像老鹰抓小鸡般地将她拎出去。
“于大哥,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喔!”裕梅仍是一脸无辜的模样,她用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天页无邪地望着他。那神情好似她非常担忧梅生的身体一般,“病了吗?”
“我没事,你刚才说什幺?难道你想到街上随随便便找个阿猫阿狗的……”梅生根本已经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松松脖子上几乎把他勒死的领带说道。
“于大哥,不是阿猫阿狗,是路人甲路人乙。反正你又不肯帮我,我当然只有另外想办法啰!”裕梅还是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唉,不行就是不行。我要回公司,你要到那里去我送你。”梅生想起还有一大堆事没办,只能叹口气地看着她。
“嗯……我也不知道,也许去逛街;或是去看电影,我还没有决定也!”裕梅啃着拇指,皱着眉头似乎很难下决定地回答他,“或许我应该去找别的医生,摘不好别的医生人比较好……”
“不行!你那里都不许去,乖乖地跟我回公司,我找找看有什幺事可以给你打发时间。”梅生大惊失色地将她塞进自己那辆黑色房车,加快马力地朝公司冲。
“这是你自己要我去你公司的噢,到时候出了什幺事,我可不管!”裕梅用手托着下巴,闷闷不乐地瞪着窗外喃喃地说。
想到她每次到公司所造成的灾难,梅生伸手抹了把脸,但是回头又想到放她一个人在外头也不知会玩出什幺花样来。算了,还是带她回公司吧,起码比较安心些。
“我会多拜拜的。”梅生说完只得硬着头皮地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希望今天天上所有的神明都没休假,他如此地告诉自己。
再看到裕梅那一脸随时要发作的臭脸,他不禁开始怀疑:裕松那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人的。
※※※
一踏进办公室,眼前都是忙碌的景象。每个人抬起头跟梅生大过招呼之后,很快地又投入各自的工作,连小妹都忙着在信封上贴邮票。
“进来吧,我有一些东西要处理,你可以到会客室拿报纸跟杂志看,或者要去找小妹聊天都好。”梅生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看到裕梅仍杵在那里,他淡淡地说。
“噢。”应了他一声,裕梅转身走到会客室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杂志。
合约要签、L/c要签、还有一大堆该打的电话还没有打,但梅生发现自己的眼光总要不由自主地飘向坐在门户敞开的会客室里的裕梅。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怎幺会无缘无故地想到这档子事呢?生孩子!我的老天,她也未免太前卫了吧?
印象中很少听到裕松提起他这个寅贝妹妹的事,顶多就是在应酬或吃饭时听他说要回家陪妹妹,似乎陪妹妹之于他裘裕松是件顶重要的事,但却很少听他说起裕梅其它的事。
直到这次裕松要出远门,这才十万火急地求梅生一定帮忙,听他拜托得这幺慎重其事的样子,梅生自然也不好推辞,答应这个要求。
跟这小妮子几番交锋下来,梅生深深地感觉到她有如一团谜雾般。她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千金,任性而娇蛮的说她想说的话,做她想做的事。照理说,依梅生的脾气,他是懒得跟这种闲着无事尽找麻烦的丫头片子斗,但裕梅就是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使梅生没法子弃她于不顾。
是因为自己跟她哥哥的感情吗?这十几年下来兄弟般的情感可是不容易啊,尤其又是在这纷纷扰扰的社会里。
不,梅生将笔往桌上一扔,支着下额望着兀自在桌面上滚动的笔。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他告诉自己。
大概是裕梅那往往在不经意中所流露出的脆弱吧,还有她近乎稚气的言行举止。从外表看来,裕梅那年轻的脸蛋和纤细的身材,在在使人误以为她或许刚成年,甚或更小,但偶尔她又会冒出一两句意味深远的话来。
在裕梅身上有种危险的味道,一种几乎要失去控制的任性。梅生感到不解,从小生活优裕的她,为什幺会感到无聊……是的,无聊,她不只一次的如此告诉过梅生了,带着她那无辜的表情如此地抱怨着。
“于大哥,你别老是训我嘛,我只不过是无聊而已!”她吹着指甲上白色的蔻丹,以不在乎的表情响应他!
“无聊?裕梅,你没事把指甲弄得这样奇形怪状、头发也染得乱七八糟的,这样子实在难看!”梅生尚未提及她身上薄若蝉翼似纱窗又像蚊帐的上衣和既紧又绷的短皮裤,外加长及膝上的长筒靴。
“那你要我怎幺办?我生活里除了这些什幺都没有了,人家是“贤德八方”,而我裘裕梅是“闲得发慌”。”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出去工作?”
“有啊,我哥哥不许我出去拋头露面。”
“为什幺?”拋头露面?裕松应该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才对,虽然他做的是越古老越好的骨董生意。
“呃……你自己去问他啊!”裕梅似乎颇为委屈,丢下这话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因为她跟朋友约好了去喝下午茶。
从办公室前那块大大的玻璃窗望出去,他可以见到裕梅倚在小妹桌前,正以非常热心的笑容帮小妹贴着邮票,两人有说有笑的似乎很融洽,看到这景况令他放心不少。
电话铃响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电话。
“大哥?爸说这个月的每月餐叙是在一家客家小馆子,晚上你是直接去还是要我跟菊生去接你?”说话的是他们家老二而兰生,菊生则是老幺,近有个妹妹叫竹影。
于家夫妇于君健跟宋彩霞共育有四个子女,依名字排列下来分别是梅生、兰生、竹影和菊生。竹影是独生女,从小受尽了全家人的宠爱,也找到了个疼爱她的丈夫李亚力,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梅兰菊这三个光棍了。
梅生不习惯受人指使,因此他在累积了足够的经验跟资金之后,便自行开业成立了家贸易公司。兰生自幼即拥有高人一等的冷静和自持能力,他目前是家大医院的外科医生,每每连开数刀回到家后,仍能侃侃而谈地大啖血淋淋的牛排和沙西米,这份能耐令其它人自叹弗如。
至于菊生,这个从小就以资优生身分连跳数级的小天才儿童,在计算机方面他比绝大多数的计算机业人才都强,但若说到人情义理,他叉成了标准的莽撞少年了,他目前是一家外商计算机公司内第一把交椅的工程师。
“嗯,我自己直接过去就好,你把地址蛤我。”在备忘录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字体,猛一抬头却发现裕梅不见了。他夹着无线电话,走到门旁敲敲玻璃再指指小妹位置,立刻有人走过来,压低声音地说了声“邮局”,他才放心地坐回位子上。
“大哥,我听菊生说竹影今天八成又要安排一大堆的女孩子来跟我们相亲。”兰生的声音仍是冷冷的没有什幺波动,但梅生可以想见他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了。
“笑话,我于兰生可是有崇高理想的人,如果要结婚我自己会去找个合适的女人,相亲?哈,简直要笑掉我的大牙了!”每次父母一提起相亲这个话题,兰生每每要拿出这番话去堵住他们的下文,“更何况我这辈子可不想自我麻烦,孔老夫子不是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何必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谢了,我坚决地拥护我的单身宣言,要当个单身贵族。”
“噢,我就知道竹影那丫头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咱们的。谁叫咱们以前退不是利用每月餐叙的机会带一大堆人去跟她相亲?”梅生想到甜蜜的妹妹,轻轻笑着说道。
“喂,大哥,那是爸妈要我们……”兰生抗议大叫。
“竹影也是遣幺说的啊,也是爸妈要她遗幺做的。”
“那……”兰生词穷地沉默了下来,然后他很快地结束话题,“大哥,院裹在CALL我了,大概是病人醒过来了,晚上见。”
梅生扬起眉的放下电话,开始对今晚竹影会找些什幺样的女孩参加于家今晚的每月餐叙感到好奇了。
了解于家的人都知道,于家有对足为夫妻楷模的父母。高大英挺幽默风趣的于爸,还有纤细脆弱而且感情丰沛的于妈,育养由四个个性迥异的儿女。
在孩子们都长大就业之后,甜美的于妈也犯过一阵子的“空巢症候群”。失去生活重心的于妈爱得爱找碴且容易歇斯底里,体贴的于爸在找出病因之后,就制定了每月餐叙这个名堂,在这一天,于象的所有成员都必须推掉其它的事,在于爸所选的餐馆中聚餐,彼此交换这一个月来的生活情况和感想。
于是乎在于家所有人之中,没有人胆敢触犯天条的不参加这个每月餐叙,因为那代价太昂贵了。必须面对父亲的扑克面孔,妈妈的泪眼汪汪,还有其它手足的口诛笔伐,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并且愿意遵从这个传统了。
在竹影还没结婚之前,每到每月餐叙之日,梅兰菊三个人便绞尽脑汁的搜刮出身旁所有认识的人,邀他们一起回家聚餐,目的就是要让竹影相亲。没想到受够他们这套相亲把戏的竹影,却是在冲动之余跑到PUB去时,自己撞到了个白马王子
结婚之后的竹影仗着有亚力撑腰,不时地回过头来暗算着两个哥哥和弟弟菊生。尤其在他们谈恋爱的那当口儿,亚力也被他们兄弟整得七晕八素的,现在他当然乐得跟老婆合作,算计着他的大舅子小舅子。
想到这里,梅生好奇地拨下那组号码,那是直通到亚力桌上的专线。
“喂,我是李亚力。”亚力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亚力,我是梅生,你知道今天每月餐叙的地点了吗?”梅生可以打包票亚力一定已经知道了,因为妈妈现在跟竹影可是黏得很紧,亚力的消息必然比他们三兄弟还要灵通。但他总得先找个开头,再慢慢切入正题。
“噢,竹影已经告诉我了,爸说今天吃客家菜不是吗?”亚力那头传来沙沙的翻纸张,看来他也正忙着。
“嗯,刚才兰生告诉我啦。亚力,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今天呃……竹影会有什幺特殊的安排?上次那几个化妆品的专柜小姐已经快把我烦死了……”梅生无奈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亚力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不是我这个当妹夫的不会做人,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压力:一个是泰山,一个是泰水,更别提那个天天跟我同床共枕的老婆。得罪了大小舅子事小,要是若火了那三个,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话是不错啦,可是你也要顾及一下咱们男人的义气嘛!”梅生可以想见父母跟竹影是如何的对亚力耳提面命过了,“想到了没有?男人的义气哪!”
“大哥,我老婆说义气说说就好,不必非做不可。何况岳父岳母大人和我那娇滴滴的老婆可比义气重要多了,你们……自求多福吧!”亚力倒是打死都不说。
“一点都不说?”梅生犹想做最后的挣扎。
“抱歉啦,大哥!”从亚力的声音里可听不出有任何的“抱歉”成分,梅生敢打赌此刻他一定正憋着笑。
“算啦,看来我们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啰。”梅生说完有气无力地挂掉电话,唉,是谁规定人一定要结婚来着?像我这样一个人生活有我的自由及洒脱,何必非要找个包袱驼在身上才甘心呢?唉!
※※※
看到小妹匆匆忙忙像阵风似的卷进来,他还来不及开口问出了什幺事。小妹倒先抽抽噎噎她哭了起来——
“老闷,老板,裘小姐她……”她哭得红红的眸子肿得像在水中浸泡过久的梅子。
“裕梅?她怎幺啦?她不是跟你去邮局了吗?”梅生向外张望没有见到裕梅的影子,这丫头该不会又闯了什幺祸不敢回来了吧?
“老闷,裘小姐被车子撞到了,不对,其实也没有撞到,只是快要撞到……反正裘小姐昏倒了……”小妹几近语无伦次地反反复覆的说着,一边还拚命用手背去擦泪。
梅生只觉得似乎有记响雷在自己头顶上爆裂,他粗鲁地抓住小妹的肩用力摇晃。“你说什幺?她人呢?她……裕梅现在人在那里?”
“啊!老板,我请别人帮我把裘小姐送到路口的诊所去了……”小妹的话还没说完,梅生已经像发狂了似地冲出去。
该死的,我才没盯着她几分钟,她竟然出车祸了。如果裕梅有了什幺闪失,叫我怎幺跟她哥哥交代?
三步供做两步地,梅生慌慌张张地冲进那间小小的诊所,排开询问的护士们,他急忙忙地跑进急诊室。见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裕梅时,他喘着气地走向她。
“裕梅,你还好吧?”他小心地打量着裕梅,在她苏格兰裙下的长腿,膝盖处有纱布包着,还有她的手掌、手臂上也有些伤痕、脸颊上也有几块纱布块沾着红菜水贴着,她虚弱地朝梅生笑了笑。
“于大哥,我没事,只是被惊吓到了。”接着她像是想到什幺似的,从皮包中取出一封已损破烂的信递给他。“其它的信我都没捡到,只捡回来这一封,对不起。”
“老板,其实这也不是裘小姐的错,是那个骑摩托车的人突然按喇叭害我们吓一跳,风又那幺大,所以那些信才会飞走的。裘小姐就是为了捡这封信才……”小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紧张万分地在一旁解释着。
“于大哥,我……”裕梅还想说些什幺,但却被梅生怪异地举动所打断。
“别再说了,幸好你没有什幺事,幸好,幸好!”梅生解释不上来自己的行为,但他只是一把将裕梅搂在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裕梅先是震惊地看着他,而后她忽然露出神秘的笑容、乖巧地依喂在他怀里不发一言地闭上眼睛。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眼角,有颗晶莹的泪珠正缓缓地滑下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