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萌萌记得小时候只要一下课,跑腿的工作非她和英昙莫属。
不过跑腿也不是没好处的,邻里馒赠,有来有往,往往带着水饺出去,什么卤牛肉,菜园子刚摘下来的大白菜,还有人家喜庆婚事的喜饼,他们家也都没少吃过。
只有那个老是冷眼看她的英昙,看着她来者不拒的什么都往肚子塞,除了藐视,还会冷飕飕的喊她胖妞。
当然她也毫不客气的给他巴了下去,敢笑她胖?胖总比一只养不出肉的瘦皮猴好看,起码去到哪,人家都夸她可爱。
想起那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孩,失联那么多年,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想起来真是个没良心的小鬼。
这些年,他像人间蒸发似的,连打个电话联络一下也不曾,就算她嫁人了,想知道她的地址电话,只要问一下家人,怎么会拿不到?亏她以前把他当弟弟看,虽然嘴巴嫌烦,有什么好吃的,从来也没忘记过他。
只是那小子超有个性,刚来的时候,谁都不鸟,一副谁敢惹他,他就跟谁拚命的鬼样子。
她把空了的碗往水槽上放,洗过手,坐在管妈对面,刚刚顾着解渴和解馋,没注意流理台上有点杂乱无章的各色食材,那丰富度,简直可以宴客了。
她挖起一杓馅料,帮忙包起饺子。
“欸欸欸,不用你来,你也忙了一天,去外面看电视。”管妈看着这个搬回家住的女儿,心里也不是不高兴,但是梗在心里的那个愁又说不出口。
当父母的是一辈子操劳,就算家里不缺孩子那口饭,可女儿被人家欺负了,心里还是恼极了傅闲庭的无情无义。
就算她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是那个爱操烦的心就是放不下,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也知道我不爱看那个,你女儿的贤良淑慧又不是今天才有。”
管妈被她这二逞,头顶上的乌云散了不少。“还好没生孩子。”
“妈——”
“当然你如果生了,老娘也一样照养。”管妈说得豪气干云。
说得也是,当年英昙那个孩子也是这么来的。
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妈也照养。
“你是妈妈和老爸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无论如何都希望你幸福,搬回来就搬回来,免得一南一北的,你老爸总是挂心。”
“只有爸想我,你都没有喔?”她不依,就是要从妈妈的嘴里掏出真心话来,小女孩爱撒娇的模样让人怜惜。
“谁说不想,你看你老妈的白头发是为了哪个麻烦精变白的?”
“我明天去买染发剂回来替你染头发,保证还你一头乌溜溜、迷人的秀发。”她见风转舵。
“切,我是要你多替自己打算打算,这乡下,没什么好男人的。”
“等管璇娶了老婆我就搬出去。”
管妈翻白眼了。
“呸,阿璇要是结婚,我会叫他搬出去!你这死丫头就是会扭曲我的意思,气死我了,要我说那个男人不好,咱们就换一个,下一个男人一定更好!”仔细瞧了眼女儿的脸色如常,她又往下说。
能把黑的染成白的,女儿这种个性怎么在外人面前就吃了大亏了呢?
“妈——”她心里暖洋洋的,像被阳光抚过。“你不要替我操心,我自己有打算。”
“什么打算,说来你老妈我听听?”
打破砂锅问到底,管萌萌头上三条黑线滑下,她真是败给自己的老妈了。
她从来就应付不了老妈,反而跟父亲亲昵多了。
“妈,别提这个吧,我暂时没想那么远。”
她才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中走出来,目前要考虑的,绝对不是重蹈覆辙,再找一个男人嫁,摆在她眼前的是要经济独立,让自己过得更好,也让自己和家里人都能无忧。
她的个性很矛盾,在该面对现实的时候,很能着眼在眼前的问题,但是,也不是现实到无药可救,起码,就算婚姻不如意,也没有扼杀掉她对未来的希望。
对她来说,这就是生活,除了往前看,越挫越勇,又能怎么办?
关在房间里哭,她是人,她也会,但是那样的时间,已经过去。
现在的她,只想往前看。
不过这些话,现下和老妈是说不通的,她老妈该开明的时候很开明,但还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幸福的婚姻才是女人最大的保障。
她也不否认这个,但前提是得要有个值得爱,也爱她的人不是吗?
爱错人,就是人生无法挽回的悲剧了。
悲剧没必要一而再的上演,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只要坚持,一定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的。
“不说这个,你还记得英昙那孩子吧?”看见女儿的脸色有异,管妈也不好一直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面打转,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女能幸福。
“英昙?”
英昙,这个名字不提起就好像没这个人似的,今天却一再在她的脑海里晃过,怎么连她妈也想起这个人了。
这也叫心有灵犀吗?
切,也许只是凑巧,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多得很。
第3章(2)
“那些剁好的鸡鸭鱼不会就是为了要款待某人吧?”平常家里吃得简单,现在又是海鲜又是水饺的,虽然也不是什么鲍鱼生蚝之类的豪华盛宴,但对每天跟着老爸忙出忙外的老妈来说,就不寻常了。
“就英昙啊,还记得那个孩子吧?”
“我怎么会不记得……”
“管妈你叫我?”说人人到,长到令人发指的腿两个快步,已经从门外迈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管爸和管璇。
管萌萌看到来人掉了下巴,这张脸这声音……手里的饺子因为收口的手劲太大,馅料爆浆,沾了两手肉沫和高丽菜屑。
“看到我这么开心啊?”有人恬不知耻的在脸上抹光,粉饰太平。
好……很好,看到“好久”不见的小屁孩,好得她手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没有理会凑过来的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按下猛震的心神从桌子的这边绕过去,打开水龙头,洗去一手黏腻。
英昙跟了过来。
“萌萌。”
“先生你哪位?”实在很想打他。
“萌萌……姊。”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叫,大人们都在,他不得不收敛了些,但是眼睛里的促狭还在流转。
“捉弄我很好玩?”洗净了手,关掉水龙头,她压低声音反问。
他从以前到现在没有变的就是阳奉阴违的个性,只要有大人在,他绝对不多话,但私下,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叛逆难搞。
私下,他绝对不喊她姊姊,也压根没把她当姊姊看。
“谁叫你认不出我来。”
吭,“是你去整型吧,变这么多。”
以前的他个头不高,人也长得像细细瘦瘦的豆芽菜,一高声说话,公鸭嗓就出来吓人,怎么看就是个青黄不接的国家幼苗,和现在她必须昂着头才能和他对视说话的个头,以及更富有男人魅力的五官,不可同日而语……真要寻找往日的痕迹,也许就那双倔强的眉眼吧。
他那对深棕色,野性十足的深邃眼眸,她为什么会忘了?
说是刻意,也不太对。说不经心,英昙也不是个很容易让人忘掉的人。
那是为什么?
也许,对那时候才十六岁的她来说,少女情怀的暗恋绝对比一个小屁孩还重要多了。
高中时候的她,迷恋上一个篮球队的队长,一颗心,总是似有若无的苦恼着,而英昙是一个凶巴巴、脾气又臭又硬的国中生,一个花样少女,不管走到哪,身边都跟着一个横眉竖目的小孩,那时候她可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