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扯住神识,撑开眼皮,见他从袋中取出一丸药仔细嗅闻。
“那、那是……我的……唔!唔……”嘴里蓦地被塞入那颗百花丸。
他确认过后无误,可以给她用药,竟直直往她嘴里塞。
她本能含住,连带含住他的指,心房微颤,一时间说不得话。
他像也微怔,下一瞬已拔出被她津液濡湿的指,竟又凑在鼻下嗅了嗅。
“你——”霍清若气息更乱,因他偏着脸嗅闻一番后,似觉气味不错,竟然张嘴一吮,把被她弄湿的地方一口全舔了。
这人……究竟打哪儿来的?!
她一直望着他,眼睫渐掩了,眸光迷离了,仍望着他。
卧在水边,一头青丝垂落春涧,在水面上迤逦,她根本不知。
就见他一把捞起她湿漉漉的发,大掌握发上上下下挤压了几下,直到发尾不滴水,他才将整束湿发搁回她胸前。
男人拧去她发上水气时的神态莫名专注,专注到让她失了戒心,仿佛这世间只留他与她,再无旁人,心无旁骛。
“……你是谁?是、是来逮我回去的吗?我出了“修罗道”,我出来了,我还活着,我……我出教了,与你们再无瓜葛……我要过平凡日子,娶妻生子……”
秀眉略蹙。“不……不是娶妻,是嫁人,对,是嫁人……娘说,我早该嫁人的,左右护法都跟冥主要人,娘说,不能嫁他们,不论哪一个,都……都不能嫁,嫁了,一碗水难端平,教里要大乱的……娘早要我走,可我舍不得她,冥主待我是好的,他对其他人那么坏,待娘和我却再好不过,但我不能再留……不可以的……
我想过过小日子,平平凡凡、简简单单……那样就好,那样……就很好……不是非得嫁人,一个人也、也可以过简单日子,但娘说……娘说……要我嫁人,要看得顺眼的,要待我好的……谁待我好……我嫁谁……你走开,我跟你们没瓜葛了,两……两清了,没瓜葛了,走开……”
男人没走开,歪着头端详喃喃胡语的她好半晌。
她此时口中含药,气又偏弱,话说得有些不清不楚。
但他沉吟了会儿竟点点头,下了某种重大决定似,很郑重地颔首。
“好。”
听到他骤然开口,霍清若垂掩的羽睫陡地一掀,又困惑无力地眨了眨。
好……什么呢?
她没能问出,眼神已涣散,最终只记得男人一手提抓她腰带,轻易且俐落地将她甩上肩,大步离去。
女子不是中原汉人。
她的发并非单调的黑色,浸过水之后,濡染水气的头发黑中带褐,褐中又染红,深浅不一,像一疋精心织就的锦缎。
连细细弯弯的眉、密密两排的秀睫,颜色皆与发泽一样,如此耐人寻味。
那双眼,他在涧水边跟它们对上,眸心似也多色,墨与深褐层层变化着,瞳仁湛湛,这下子是耐人寻味又引人入胜了。
秀气偏小的脸蛋,秀气偏薄的五官,眉心淡淡,唇也淡淡,连肤色也淡得很冷调,冰晶至透,肤下细微血管隐约可见,有别于中原汉女的黑发黄肤。
暗暗推敲,应该是西漠再往西的高原,那一边过来的异族女子。
这样的姑娘出现在西漠与中原交界之处,本是希罕,而迷毒入体、半身血污,更属古怪,再听她满嘴嚷嚷要娶妻……呃,是嫁人,嚷嚷着要嫁人过平凡日子,这……嗯……所有的古怪立时都不古怪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是再寻常没有,再正确不过!
姑娘家想嫁人,天经地义,如此天道怎能不遵?!
第1章(2)
“那个……是说……不如……这位大哥,还是把这劳心劳力的活儿交给小妹一力承担吧?您觉如何?”一脸英气的娃娃脸小姑娘纠结眉心、丽眸都快出汗了,搓着两手挨在男人身侧不断打商量。
“劳心劳力的活儿我做惯了,不差这一回。”同样生得一张娃儿脸的男子走向卧房角落,搁在那里的脸盆架上已备了盆冷水,他严肃回绝小姑娘帮忙,大掌浑不怕烫,徒手抓起火炉上烧热的红铜提壶,徐徐往冷水盆里兑水。
小姑娘不死心地跟过来,十分讨好道——
“哎呀——哎哟哟——别这么见外嘛,大哥,你跟我那是什么关系,哪能生分了你说是不?咱爹可是你爹,俺娘可是你家老娘呀,你跟小妹我客气啥劲儿,来来来,有事小妹服其劳,该当的该当的,这活儿我来。”
男子脚步略动,高大魁梧的身形异常灵活,没给小姑娘碰到半寸毫厘的衣角,眨眼间已端着兑好的水回到炕边。
冬雪融,化作潺潺春水,西漠与中原交接的高地春寒犹冻,此时的土炕烧得暖烘烘又烘烘暖,炕上薄垫有一女子昏卧,雪颜透明,唇泽异红,说不上多美,却有种红花开至极盛后、凋零将绝的哀艳。
撩高女子一边血袖,他检视雪臂上的伤口,随即用巾子沾过温水擦拭。
知道小姑娘又蹭过来,他头也不抬,语气平静无波道——
“你爹不是我亲爹,是我义父;你娘不是我亲娘,是义母,族里长老们不都说了,我非真正孟氏族人,这活儿我自个儿来,你别碰。”略顿再道:“义母若知你称她老娘,说她老,该要扒掉你一层皮,当心祸从口出、隔墙有耳。”
小姑娘小小暴躁了!
“什么隔墙有耳?哪来的隔墙有耳?!就你这离大寨十万八千里远的深山破屋,有谁会来听壁脚——”蓦地想起什么,两手在胸前胡挥。“不对不对!我哪有说娘老?“老娘”不等同“老”,你别想坑人!再有,族里长老们十二位,就四爷爷反对你成为下任族长,他老人家跟三爷爷那是对着干,三爷爷挺你,四爷爷自然踩你,你哪里不是孟家人?你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根毛都是!雷打不动、真金不换!”
“现任族长是义父,下任自然是你,不干我事。”
“你、你……我还不满十六,你竟想把我推到风头浪尖上,如此心黑手狠啊心黑手狠——”
但,更加狠绝的还在后头。
当义兄“啪”地一声徒手撕裂姑娘家式样有些繁复的衣裳,撕得那样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撕完染血的外衣再撕内襦,撕得仅剩贴身的小衣小裤,孟威娃总算见识到真正的心黑手狠。
“这活儿,这、这……我可以运功帮她疗伤祛毒!我可以的!”她高举一臂,相当地毛遂自荐。
“你没我行。”继续撕。
“哪里不行?我、我不是都够格当族长,哪不行?!”自个儿跳坑了。
撕衣的动作终于缓了缓,他略直起上身,转头看她,慢吞吞道——
“你碰了她,不能娶她;我碰了她,我娶她。”
她就知道、就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小算盘,她早料到!
孟威娃非常痛心疾首嚷嚷——
“我说大哥,大寨里没个姑娘肯嫁你,咱们不灰心、不气馁,是她们不识货,咱们宠辱不惊,大寨外头多得是姑娘家,咱们往外寻找春天,你、你不能这么下流无耻蛮干啊!”
她的正义凛然换来两道凌峻目光。
男人注视她的眼神很有“佛挡杀佛、魔挡灭魔”的气势。
“喂!喂喂喂——干么——”她的襟口被一把抓住,提起,双足都腾空了。
她倏地出招,先来“双风灌耳”再来“锁喉扣”,招招被他化解,近身相搏在体型和气力上,她绝对吃亏,何况已先受制。
她被提着丢出门外,厚重木门“砰”一声关上落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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