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好不好?”她求道,这样她真的没办法,全身都感觉不自在。
“我怕一会儿你又哭起来,没人就近安慰。”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再度哭笑不得。
“常柏衍,别闹了好不好?”她娇声求道。
“我是认真的。”他说,然后突然表情严肃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一路隐藏身分,隐匿行踪来到京城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你父亲是如何得知你我在这里,还派人过来接你回去?”
苏静初一时无法适应他话题的改变,先是怔了一怔,接着想了一下,然后蓦然浑身一僵,刚因羞赧而染上些许嫣红颜色的脸庞瞬间又变回一片雪白。
“你的意思是,那些从白华山开始,一路追击我的杀手,是他、他做的?”她的声音发着抖,震惊而难以置信,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理由。”他摇头说,不希望她被伤更深更痛。
“那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果然稳了许多,不再发抖,但脸色依然苍白。
“我觉得那两方似乎搭上了。”
苏静初吃惊的看着他,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赵总管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接我,是因为那个幕后指使者,而我爹是为了那个人才派赵总管过来接我回去的?”
常柏衍沉默不语的回望她,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因为他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她应该可以自己想通这一点才是,只是又得再被父亲伤一次。他真是愈来愈不想放过苏御医那家伙了,不能杀死他,至少也得让他半身不遂方能解恨。
再也不去想她坐在他腿上的举止是否太过亲密,苏静初现在只想贴靠着他,愈近愈好,因为她觉得好冷,心好冷。到底娘和她是做错了什么事,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要被这样冷酷绝情的对待,她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她伸手圈抱住忍不住打起寒颤的自己,随后感觉到常柏衍亦伸手抱住她,将她搂进怀里贴靠在他胸前,用他的体温,他的关心和温柔温暖着她,让她逐渐感觉不再那么冷。
“要不要明天就回白华山?”他忽然开口。
“什么?”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她大概是听错了。
“要不要明天就起程回白华山?”他温柔地看着她,缓缓地又对她说了一次。
她并没有听错。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道,表情净是疑惑。
“你现在还想见苏御医吗?有办法冷静的面对他吗?如果没办法,继续留在京城里又有何用?”他不答反问。
苏静初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低声呢喃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想当面问他吗?如果他不认罪,坚决否认没这回事,你又该如何?改而相信他其实是无辜的?”常柏衍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静初,这件事注定只能到此为止,你再追究下去既不能改变任何事,对你也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罢了。你应该懂的。”
“我不懂。”她看着他,神情里有茫然也有掘强。
常柏衍轻声叹息,只好将两人皆心知肚明的事挑明。
“如果你一定要追究下去,他若否认,你会永远挣扎在痛苦与怀疑之中,既无法相信他,又恨自己为何不相信他。如果他承认,面对害死你娘的凶手,你能手刃他为你娘报仇吗?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父亲。”
说到这儿,常柏衍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她拭去从她眼眶内滚落的泪水,温柔的看着她说:“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为什么的话,要不要我去帮你问他?”
“他不会跟你说的。”
“他一定会跟我说。”不说也得说。常柏衍在心里冷笑着补了一句。
“你……会伤害他吗?”似乎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苏静初有些挣扎,也有些犹豫。
“你让我别伤害他一根寒毛,我就不会伤害他一根寒毛。”他看着她回答道。
苏静初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是要常柏衍不要伤害父亲呢?还是应该冷漠以对,随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个人不仅害死了娘,甚至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想放过,她为何还要为他担心,还要觉得不忍心呢?
“如何?”他在等她的回答,等她下决定。
“我……”她的声音梗在喉咙间,难以抉择。
她还是太心软,太善良了。常柏衍在心里叹息。但这就是她不是吗?对非亲非故的流民都不忍拒绝了,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又如何能狠得下心呢?即使她再恨他、再怨他,甚至终生都不想再见到他,就算不再认这个父亲,她也狠不下那个心。
“我答应你尽量不伤害他。”不想她继续为难下去,他替她做了决定。
苏静初闻言瞬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准备何时要去问他?”她问他。
“今晚。”
常柏衍和苏静初两个人都没想到,不需要等到晚上,苏御医已先行找上门来,就在赵总管离去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也就是说,赵总管回去禀报没接到人后,这位苏御医几乎没担搁什么时间,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亲自登门造访,他在急什么?
接到门房传来这个消息时,常柏衍和苏静初都是一脸愕然的表情,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疑惑与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他们俩当然想不到,因为就连苏御医自己一开始都没想到他会亲自前来找女儿,一切都是因为赵总管办事不利,在没接到人之后,回去对他禀报时所说的那些话。
赵总管对他禀报时,道:“老爷,小姐这几年不知在外头经历过什么事,她对您好像有些误会,所以才不愿意跟小的回来。”
“什么误会?”
他当时还有些不以为意,心想,如果没有误会,那丫头当年也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然后音讯全无这么多年了。不过赵总管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专心起来。
“好像是跟明慧夫人当年生病的事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他从医书上抬起头来看向赵总管。
“小姐问了小的,当年老爷既然无法医治明慧夫人的病,为何不请别的大夫进府来替明慧夫人看病?似乎对老爷您当年的做法有些不满。”赵总管回答。
“还有呢?她说了什么?”他眉头轻蹙了一下。
“小的自然为老爷做了解释,小姐当时年纪还小,不懂朝堂之事,更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小的对小姐说,您已是天兴国首屈一指,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您没办法,其它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更没办法。
“但是即使如此,为了明慧夫人的病,您还是借研究的名义和许多稍有名气的大夫讨论过,寻找能够救治明慧夫人的药方。老爷当年是如何的尽心尽力,别人不知道,小的可是记得非常清楚。”赵总管一脸严肃且认真的说。
“之后呢?她可还有说什么?”他问。
“小姐要小的把当初您接触过的大夫名单交给她。”
“什么?!她真的这样说?”他倏地睁大双眼,有惊讶也有震怒。
“是。但是小的哪知道什么名单呀,小的只记得当年老爷每每与别的大夫讨论过后,失望而归的模样,哪里知道老爷是去和哪位大夫讨论。”赵总管苦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