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楚槿张开眼,才发觉身后有个高大身影罩着,把许香菱的手腕抓高,害她得踮起脚尖才能站稳。
尚未转身,她就听见孙晓进寒声道:「小槿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许姑娘的胆子确实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恐吓、毁人名誉,这件事恐怕得到里正那里分说分说。」
孙晓进回来了?楚槿得意地朝许香菱扬扬眉毛,带着两分骄傲,一个旋身,轻唤道:「晓进哥……」第二个哥字在撞见卫珩似笑非笑的脸庞后瞬间卡在喉咙。
他怎么来了?楚槿一愣。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也不怕被拳头波及。」卫珩道。
「哦。」楚槿连忙矮下身子,从许香菱和孙晓进中间钻出来。
孙晓进甩掉许香菱的手,转而揉揉楚槿的头发,轻声问:「小槿:没事吧?」
他对楚槿的印象很好,晓蓝说她知书达礼、温柔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奶奶说她好学上进勤奋努力,这样一个好姑娘谁不喜欢?
奶奶曾悄声问他,等明年楚槿十三岁,是否上卫家问问,看他们肯不肯结亲?
哪能啊,没成过亲的老大亲自扮演她的父亲,楚槿的身分家世必定不同一般,他岂能高攀得上?
至于他对楚槿故作亲昵,不过是想给许香菱泼泼冷水,让她看凊楚,想作梦就回家往上躺着,别在马路上发花痴。
只不过他手才搁在楚槿头顶上,鸡皮疙瘩却争先恐后冒出来,明明天光明媚,太阳正中照耀,周身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光是他,楚槿也冷,两人像被点穴似的定住身子,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如何接起下一个动作。
终于,孙晓进找到冷源了,卫珩扫他一眼,咻地,他的掌心飞快离开不该待的地方。
楚槿试着把胸腔的闷气给吐干净,客客气气喊一声「卫大人」权当打招呼,可是——
卫珩笑笑地说:「怎么不喊珩哥哥?」
睡间,楚槿刚吐净的那口气又堵上了,她抬眸对望,就见他笑容中带着杀气,仿佛她不喊一句「珩哥哥」,下一刻就会有两枝箭射到她的脑袋正中央。
眼神交会后,落败的她斟酌斟酌,半晌才吐出一句。「珩哥哥怎么来了?」
很好。卫珩眼底的锐利收尽,真正的和蔼可亲现形,「不欢迎?」
「没,怎么会?」房子是他的、娘是他的、爹是他的,就连发家的三千两银票也是他帮着拐来的,比起她,他更像主人。
「你爹没教你几招功夫防身?」
他摸摸楚槿被打得通红的脸颊,细皮嫩肉的,这么一块艳红真碍眼。
「教了。」
「既然教了,怎么还挨打?肯定是教得不好。」
这时候远在京城的卫忠莫名头皮发麻,耳朵痒得厉害,连扯好几下才止住痒。
卫珩凑近她,问:「想不想爷替你出气?」
岀气?她看看卫珩再看看许香菱,还想不岀该如何回答呢,许香菱抢快一步做岀反应。她顺顺头发、拉拉裙子勾岀一张诱人笑脸,摇曳生姿地走到卫珩跟前,媚眼微挑,道:「晓进哥哥,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哇咧,刚才那场景,正常人不是该觉得尴尬、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吗?怎么许香菱竟是一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的模样?楚槿心里冒出一连串感呶,果然奇葩,果然极品,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与此同时,孙晓进心头直发颤,跟高高在上的虎贲卫头头当朋友?他有那个胆、那个命吗?
没等到孙晓进的答案,许香菱声音越发娇嗲,她屈膝为礼说道:「我叫许香菱,珩哥哥可以我菱儿。」
这头的胆子不是普通肥啊……孙晓进闭起眼,静静地为她默哀。
卫珩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冷冽,不必吩咐,孙晓进开始在脑海里设想对付许香菱的招,楚槿也赶紧挪动脚步退到卫珩身后,低头不忍看。
其实怪不得许香菱,天底下玉树临风的男人很多,潇洒风流的男人也不少,但长得像卫珩这般能迷人心窍,害人得到暂时性失心疯的着实不多。
许香菱半点也没感受到不对,她轻扯卫珩衣袖,娇羞说道:「珩哥哥,我爹和哥哥是种花高手,你要不要到我家花圃看花?我家种的菊花可好啦,若是珩哥哥喜欢……」
话没说完,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强风往她身上一刮,吹得许香菱连退数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卫珩看楚槿一眼,问:「回家?」
「不,得去孙婆婆那里拉花。」趁这时节得抓紧了时间把菊花种下,养得肥壮才能开出健康花朵,她打算利用这一季鲜花尝试养出新品种。
「知道了。」
卫珩转身先行,楚槿乖乖跟上,孙进晓很有自觉地推着推车走在两人后面,至于奇葩许香菱,她居然、居然还一骨碌爬起身跟上。
谁来说说,这脸皮得要有多厚,才能让人一巴、两巴掌,怎么拧都不拧透?
第五章 许家姑娘得教训(2)
众人很快来到孙家,孙晓蓝一见到楚槿,连忙把人给拉进来。
「快快快,今儿个来了个蛮横夫人,硬要把你订下的几盆菊花带走,动作快些,我你搬花。」
照理说,孙婆婆交口称赞楚槿,孙晓蓝应该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她是个粗枝大叶、万事不沾心的女孩子,反而觉得有人跑在前头让自己追是件挺过瘾的事,因此 时不时跑到卫家,和楚槿往暖一钻,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许是有楚槿陪着,孙晓蓝对花花草草更有耐心了,让孙婆婆宽心不少。
「晓蓝。」孙晓进唤她。
她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哥哥也在场。「哥,你回来啦。」
孙晓进大翻白眼,这妮子只看得见他,没发现旁人吗?
他先把卫珩请进屋里,问:「奶奶呢?」
「一个叽叽歪歪的臭女人想抢小槿的花,奶奶在同她磨着呢。」孙晓蓝口气很冲,半点也不怕得罪人。
「是谁?」
「说是敬囯公府的夫人,脸尖尖瘦瘦的,一双眼睛利得跟刀子似的,说什么都要搬走那几盆菊花,咱们不卖还不行。」孙晓蓝气呼呼地说。
敬囯公府?楚槿和孙晓进同时转头看向卫珩。
卫珩下摆一撩,起身离开大厅,「瞧瞧去。」
孙晓蓝上下打量卫珩,这个人……看起来比那个尖酸刻薄的贵夫人更贵,何况听见敬国公府的名号还敢出头,肯定不简单。
想到这,最喜欢踩坏人几脚的她漾出一张灿烂笑睑,领着大家往暖房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许香菱,冷哼一声,「又来?你会不会走错门啦?这里可不是你家。」
许香菱半点也不尴尬,勾起孙晓蓝的手,亲亲密密地说道:「干么火气这么大,那天的事大家都在气头上,何必计较。」
「许伯伯造谣,说我们家私底下把花卖给李氏花圃,还让我们不计较?」李氏、贺氏是京城最大的花圃,占花市总营业量的三分之二,两家竞争得相当厉害,几年下来,花市里便有个规矩,但凡签下契约的农户,就不会再把花卖给对手。
孙婆婆一向与贺家花圃做交易,十几年来合作愉快,没想到许香菱的父亲造谣,谣言传到贺老板耳里,他大为光火,将近两个月都没上门,还是楚槿发现贺老板到别人家里收花,多问了两句,这才把误会解释开来。
要不是家里有余裕、孙晓进的月银颇丰,被许家这一诋毁,孙家岂不是要断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