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潚怒声质问又挥出一拳,但都挥到卢慎鼻头了,却硬生生忍住,反倒捂着脸狂笑起来。但替那笑声衬底的,却是浓到化不开的痛楚!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跟她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第一天认识我?我行事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吗?哈哈哈,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可是明明我们想见你,都是被小森挡在门外……」卢慎不敢置信的反驳,但龙潚的反应,却让他的话听起来无比无力。
「那是因为我气她!我气她对我不屑一顾!所以我让她去挡你们,让她去受气!」龙潚低下了头,痛苦得整张俊脸都纠结在了一起,他是个很会忍耐的人,但他发现在这一刻,自己却忍受不住那种椎心的刺痛了。
因为他忽然懂了,綦卉会有今天,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我是个笨蛋,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只是因为赌气就将她推出去当挡箭牌,却没想到替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卢慎突然发自内心深深的恐惧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居然从龙潚的神情中看出了脆弱,那个战神一般勇往直前、什么都不怕的男人,那个男人即使谣言缠身,看起来自暴自弃,也没有露出过哀痛绝望的神色。
可是今天因为那女人的中毒,龙潚居然近乎崩溃。
「大将军……我错了吗?难道小森军师她……」卢慎雄壮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似乎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误把小俩口的赌气,当成是祸水亡国,然后把大将军真正爱的女人给毒死了。
龙潚哀莫大于心死地揺头。「是我的错,是本将军的错,我究竟把自己和她,推到了一个怎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因为她,很可能下一瞬间就要死了,而他失去了她,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人就是这么贱,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重要,他终于彻底领悟她所说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
但这个领悟却是那么的痛,痛到他几乎无法承载,痛到他即使用一生去偿还都不够!
她真的是独一无二的!这时候的他,多么想告诉她,他的心中根本没有装过别的女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一直不给她独宠一人的承诺,只是他的男性自尊作崇罢了。
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像她,那么霸道又那么自然的占领他的心了。
「大将军,你杀了我吧!我……我偿小森军师的命!」卢慎突然跪了下去,沉痛地道。
龙潚深深地望着他,「你知道吗?即使你常不服她,常与她唱反调,但她却对你赞不绝口,认为你是本将军麾下,对本将军最忠心的人了……」
依他的性格,早该在发现是卢慎下毒时一刀劈死卢慎,可是他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小森不会赞成的。
而愤怒与同袍之情的拉扯,更令他痛苦万分。
卢慎低下了头,一脸的惭愧与难受,他虽是出自愤恨做这件事,但他心中对小森仍是有敬重的,一手毒死自己敬重的人,那得要多大的勇气与觉悟,可是事实证明,他的勇气与觉悟只凸显了他的愚蠢与无知,对事情亳无帮助。
甚至,他让已深陷泥淖的龙潚更难过了,而且是无法挽救的错误。
「卢慎,你若是知错,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本将军不会让她死,本将军若没要她死,她就不准死!」龙潚话一说完,便不再看他,回头抱起昏迷不醒的綦卉,快步离开了草庐。
第7章(2)
龙潚疯了。
应该说,他像是疯了。
没有人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因为说了他也不会理。
他整天就是抱着綦卉,就像个小娃儿抱着人偶一样,替她梳头,替她穿衣,气候太热他就抱她到树下乘凉,夜露深重他就替她加上薄衣。
在她清醒的时候,他没能看清自己的心,来不及与她过上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现在她暂时不能动了,那就让他代替她的手和眼,让她能一如往常的过日子吧!
这时候的他,只有她。
南方的战局因为卢慎暂代了大将军之职,勉强稳了下来,可是他毕竟战力不如龙潚,谋略不如綦卉,能撑多久也没人知道,只是这样的他,却是每每杀敌都冲在最前面,当成他的赎罪。
而龙潚与綦卉,便在盘石城的将军府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好了,也差不多可以起来了。」
龙潚将綦卉由澡盆中捞起,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然后轻轻的擦干她纤瘦的娇躯。
「本将军替自己洗澡,都没替你洗澡这么仔细呢,你不赞美我一声。」他的动作轻柔,眼中不含欲念,只有无比的温柔。
替她穿好了衣服,他又让她坐正,替她梳起头来,然而看到铜镜里的倒影,他突然皱起眉头。
「你这红斑,可以去掉了。」他放下了梳子,走到她的衣箱旁,往里头摸索了一下,赫然翻出一个药瓶,便是綦家祖传的秘药。
他不止一次看过她使用,所以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他将药涂抹在她脸上,然后用块干净的布巾,拭去她脸上那碍眼的红斑。
「对,本将军就是看这斑很不顺眼,它把你的美丽都遮起来了。男人都是喜欢美人的,本将军也不例外。只是你可别以为本将军只爱你的外貌,不过是因为你是本将军所爱的女人,又恰好是个美人那就更好了,如此而已……」
他停了一下,将布巾移开,此时她的疤只是淡了,却还没完全擦去,他这一眼,就像是最后的铭记一样。「或许当初你遮住自身倾国倾城的容貌,怕的是外表替你带来祸事,不过你以后不需要这片红斑了!因为本将军会保护你,我不可能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了!」
他如立誓般,虔诚地替她去掉脸上红斑,里然那绝色之姿显露,立刻像是让房里又亮了几分似的。
梳好头发后,他又抱起她,将她挪到了桌前,桌上已经有他准备好的膳食,没错,就是他亲手准备的,因为他不许任何人踏入这间房间,扰了他与她的清浄。
她是他的,就犹如他是她的,彼此都只拥有对方一个人,没有任何人介入的余地!
可惜这觉悟来得太晚,他来不及告诉她,只能用这种激进又怪异的方式,弥补她,更是救赎他自己,否则活在那种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之中,他真的会疯狂。
他替她摆好碗筷,盛了一碗汤。「你现在吃不下东西,那喝汤吧!」
他轻喂了她一口,极有耐心的等着汤水真的滑入她喉头中了,才又喂了她一口。
「平常我们一起用餐的时候,你都会和我讨论军情吧?」
他淡淡一笑,放下她的碗,也拿起了自己的碗扒了两口。他没有食欲,真的一点也没有,但是他必须吃东西维持自己的休力,才能好好的照顾她。
而且,他如果一点食物都没动的话,外头那些人迟早会冲进来劝东劝西的,如今他与她的平静,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破,所以他只能吃。
「你知道的,我布了一个天大的局,把我自己赔进去了。可是当你也一起赔进去的时候,我就思考起是不是该停了?即使现在停下,代表先前做的一切都失败了……」
这时候他喂给綦卉的汤,突然由她嘴角流了出来,他连忙用布擦去,接着苦笑道:「你不希望我放弃,是吗?即使我害了你,你还是不想坏我的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