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这样子?”
“要不然?”
“你……”顿了顿,米乃禄终究还是说出口。“那个玉堂春只是和我家有往来的商家之子,我跟他顶多算是点头之交。”
“小姐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冷哼。
“我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他是我未来的夫婿。”米乃禄很认真地说:“我跟他是八字没一撇,他要怎么说,我没得置喙,可是实际上,我根本没那心思。”
“是吗?可我瞧小姐和他聊得挺开心,你还夸他精神奕奕,整个人非常意气风发啊。”话一出口,他猛地顿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像是……不满?!
“哎呀,他夸我,我总得夸回去,不是吗?”
“是这样?”他斜睨她一眼,庆幸她生性单纯,没察觉他的异样。
“对呀,不然还能有什么?”她蹙眉反问。
福至望着她没心眼的神情,心情登时大好,方才的不悦瞬间消失得连渣都不见。
“小姐头上的帽子真特别。”他适时转了个话题。
“福至,你真是太识货了!”听见他夸自己的兔耳帽,她马上揪起帽子两边的织带,得意的说:“我跟你说喔,这个兔耳帽,放眼京城只有我才有。”还有分各种大小。
“喔?”
“因为这是我娘替我缝制的。”她笑着,面色却有些悲伤。“这布料可是南方才有的缎棉织,织时会呈现鹤的形状。”
“喔?”他细看那银白的布料,上头的织纹确实极为特别。
“我娘是南方人,嫁到北方京城,发现京城比南方惠州要冷得多,于是替我裁制一顶兔耳帽,圆形的顶塞着蚕丝和棉,以带系住包着头,底下垂散的纱条贴在颈上,两边的兔耳遮着耳朵,就怕我着凉。”
“所以,这是南方特有的帽子?”他问,心里则开始盘算,这种兔耳帽应该可以在京城的闺女之间引领一阵风潮才对,将来必定是一桩好买卖。
“不,这是我娘特地为我设计的。”她笑。“南方又不冷,兔耳帽能有什么功用?”
“原来如此。”他不再多问,只因在米府他从未看见过她母亲,想来该是早已不在。
“记得我小的时候,爹要是得闲,便会带我和娘回惠州省亲,那时正好是三月,惠州穆城是一整片的杏花花海,有红白黄,美得令我好震撼。”她说时,眸中流露出怀念,倏地又变得黯淡。“可是,八岁那年我娘去世之后,我就不曾再到过穆城了。”
“那还不简单,要老爷在府里种植几棵杏树不就得了?”从南方移植几棵杏树,应该不难才是。
“有啊,我房前有两棵杏树,你不知道吗?”她笑睇着他。“不过移栽多年从没见杏树开花,后来我才知道,南方的杏树在北方是不开花的。”
“为什么?”
米乃禄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猜呢?”
他也回以一笑,不过是不怀好意的笑。“猜到了有什么赏?”
“哇,还要赏啊?”她哇哇叫。
“那当然。”他勾深了唇角弯度。
这真是奇妙的感受,一见到她笑,他便会不自主地跟着笑,彷佛有一股强大的渲染力感染了他。
“好啊,你要是猜得到,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
“对。”她回得毫不犹豫。
福至不禁失笑。她肯定没想过如此没心眼的承诺,要是遇上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人,她会被吃得尸骨无存。
不过,正因为这般没心眼,她才会如此讨喜,又或许是因为有米老爷那般真性情的爹,才能养出她这少根筋又讨喜的性子。
“好吧,等我猜到的那天,你可千万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君子一言……”她娇喊,想要和他击掌。
“……你不是君子。”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握上她的手,惊觉她的肤触柔腻似水,也难怪玉堂春那登徒子会紧抓着她不肯放。
“那、那就……千金一言!”
“驷马难追!”他微使力,将她拉向自己,却没料到她居然不设防地被他扯进怀里,当那软嫩的躯体偎入胸膛时,瞬间好似有什么嵌住了他心底的残缺,教他整个圆满了起来。
“喂、喂,你这是在干什么?!”跟在后头的米丽见状,立刻冲上前,硬是将主子从他怀里扯离。“喂,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的。”
当米乃禄被拉离的瞬间,空虚感顿时再次充斥福至心中,教他不悦地眯起眼,正欲开口之际,却听不远处有人拔尖高喊——
“喂,马车怎能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
他回头探去,果真见到一辆马车疾速朝自己的方向冲来。
“福至!”
耳边听见米乃禄紧张的声音,下一刻,丰腴的身子已经向前将他推离了几尺远,跌坐在地,正好和马车擦身而过,待他回过神,马车早已扬长而去。
一旁店铺的客人和伙计全都跑出来,关心的围在他们身边。
“福至,你没事吧?”
他垂眼瞅着怀里的小人儿,见她一脸紧张,甚至惊慌地检查他全身上下,彷佛将他搁在心上、仿佛这世间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他莫名的感到满足。
“福至,你在笑什么?”
“……小姐,你的力气真大。”他心情甚佳的出言调侃。
他的身形虽比一般男人瘦削,但就重量来说,也该比她沉一些,她怎能如此简单地将他推开几尺远?
米乃禄闻言,不禁有点赧然,可还没开口,一旁围观的人便抢先替她说话。
“可不是吗?米家千金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比一般男人要大上许多,有一回师娘要腌菜,她还替师娘搬了百斤重的顶石呢。”
“……兰家姐妹、花家千金……”米乃禄闻声抬眼,惊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唉,干么把她的底都抖出来?她也不是自愿力气大,就天生的嘛……
“年节将近,天候已经转冷,我和丝妹妹到春锦堂买雪帔。”兰玢细眉细眼加上薄唇,巴掌大的小脸涂有白粉,配上柳叶身段,在京城里被奉为第一美人,然而她看着米乃禄的眼神却极不安好心。
“喔,原来如此。”
“米家千金,这男人是谁呢?”兰玢的妹妹兰璃和她姐姐一个样,标准的柳叶美人,两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姐妹花。
“他是教导我商事的夫子福至。”米乃禄赶忙起身介绍,也一并拉起他。“福至,这两位是兰家姐妹,而旁边这位是花丝,三位都是我在贞德坊的同侪。”
“贞德坊?”他微扬起眉。
“那并非是正统的学堂,而是让一些官家千金和商家千金学习礼仪的妇坊。”米乃禄解释,确定他真的不是唤日城的人,要不他既然能记得商事,也该记得京城有名的贞德坊才对。
“喔。”他轻点头,礼貌性地朝三位千金淡淡一笑。
霎时,她们全红了脸,被他那双桃花眼迷得丢了三魂没了七魄。
花丝率先忍遏不住。“既然是夫子,不知道愿不愿意到花家教导我?”
兰玢见状,忙喊,“不,先到我家吧!”
“是啊是啊,到我家教导咱们。”兰璃随即应和姐姐。
“少来,明明是我先开口的!”
三位千金顿时吵成一团,让米乃禄很错愕,正要开口打圆场,便听福至淡漠地拒绝。
“抱歉,我是小姐的专属夫子,不受外聘。”
“她一个月给多少薪饷?我给双倍!”花丝闻言,毫不客气地开价。
“我给三倍。”兰璃立刻加码。
京城的风气较为开放,就算不是女子未来的夫婿,也能与其同进同出,而她们争相抢要福至的理由很简单,带个显眼的男人在身边,就像戴了件名家首饰,可以满足虚荣心。
而她们不能忍受如此亮眼的男人,竟出现在米乃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