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店里生意好吗?」车予洁振作精神,努力地露出笑脸问著。
「好、好得很,好得我都想辞职了。」小红开玩笑说道。
车予洁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也知道这些天来小红必定累翻了。
「我会再请人来帮忙,辛苦你了。」车予洁知道自己这几天陪著于睿出席各种活动,店里的事全落在小红一人身上,对她而言负担相当重。
「知道我辛苦就好了,只是……辛苦的是我,怎麽你看起来比我还累?」小红试探地问道。
车予洁身子一僵,没有回答小红的话,直接拿起一束火红玫瑰,放在鼻尖轻闻著。「这花开得好艳,像是会在下一秒燃烧起来一样……」就像她的爱情,从点点的星火到如今即将燃成大火,她什麽时候会被自己的爱情烧焚?
「予洁……」小红缓缓的靠近,发觉车予洁美丽的笑容里带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伤悲。「嫁给于睿,让你这麽难过吗?」
小红绝不相信这两人之间没有什麽暧昧,所以当两人传出恋情时,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为什麽在恋情明朗之後,车予洁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车予洁则因为小红的话而怔傻了一会儿,手甚至还被玫瑰刺了一下,指尖传来疼痛,但她心里更疼。
「不会啦,我们下个礼拜就要结婚了,可能今天的晚报会登出来呢!」车予洁抛下心中伤感的情绪,努力麻痹她的知觉。
「真的吗?你会办什麽婚礼?在哪里结婚?婚戒还不拿出来看看?」小红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心绪很快就被其他话题转移。
对於小红一连串的问题,车予洁无言。
这是她的婚礼,但是所有的事她却完全不清楚,这一段虚假的婚礼,所有的细节将会由经纪公司负责对外公布……
她乾笑几声,心里尽是挥不开的苦涩。
她的婚礼、她的爱情啊……
一整天的忙碌结束後,于睿离开公司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坐在计程车上,路过车予洁的小花店时,讶异地发现花店的灯竟然还亮著。
「停车。」他赶忙喊停,车子就停在花店的斜前方。
于睿下车来到花店门口,心里竟莫名的紧张起来。他发楞了几秒钟之後,才扬手敲敲门。
当车予洁纤细的身影出现,她发现了他,怔楞的定住脚步,两个人隔著玻璃门对视。
车予洁收拾心情,扭开锁上的门,故作轻松的看著他问道:「你怎麽来了?」
「我看到花店的灯还亮著,就进来看看你怎麽还没回家休息。」于睿迈步走进花店内,觉得全身被淡淡的花香包围著,这味道好熟悉,每当他靠近她时就能闻到这种香味。
听完他的话,车予洁转身便往内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要怎麽说呢?说她愈来愈害怕回家,害怕面对母亲兴奋的神情、高兴地替她准备结婚物品的模样,并愉快的期待著她出嫁的那一天到来。
于睿望著她突然闪避的身影,不由得加快脚步,由身後轻轻地环住她,双手收揽在她腰间,将小女人紧密地搂在他的胸前。
对於他突来的亲密举动,车予洁有些错愕与茫然。
在人前表示亲密,那是为了预防随时出现的狗仔,但现下他的动作又是为了什麽?
「心情不好吗?要不要跟我聊聊?」于睿亲昵的低头,将俊脸埋在她的颈肩。
他的予洁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她被拉进来趟这趟浑水之後,原本愉快活泼的模样不见了,好胜不服输的个性没有了,他熟悉的她就这样消失了。
这令于睿觉得心疼又心慌,他有些後悔、有些气闷。
後悔的是让她成为这事件里的一份子,气闷的是,她的憔悴像是很不满要嫁给他。
关於两人要结婚的事,他从头至尾没有任何不高兴,甚至觉得两人的搭配是最适当的组合;但是她却不一样,最近老用悲伤的眼神看著他,在他转头看她时又赶忙换上笑脸,还以为他没有注意到。
「没有啊,哪有?」车予洁摇头否认,一头柔细的发轻轻地扫在他脸上,带来阵阵痒意,却也有另一种亲蔫的舒服感。
莫名的满足侵入他胸口,于睿轻笑。「你连我都瞒著啊?我们都快成为夫妻了呢!」他的鼻端顶著她白晳的额,愈来愈习惯这样的亲密感受。
「你我都知道这是演给外人看的,现在没观众你还演得这麽起劲?!」车予洁忍不住嘲笑他。
明知道不该沉溺,但是他温暖的胸口却教她想推开又使不出力气。
「有什麽关系,我喜欢就好。」于睿一脸无所谓,这是他的人生哲学,在不妨碍他人的情形下,他总是喜欢特立独行。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刻意将她拉进特立独行的模式里,却影响了她的生活。
他们亲密得像是一个个体,他甚至觉得她的心情会跟他一样,所以不知不觉中忽略她真正的感受。
他的话换来车予洁一阵苦笑,她心有所感的说道:「你不是一个好情人……」说白点,就是糟透了。
「所以呢?」于睿仍旧好奇的追问。「这就是你最近心情不好的原因,觉得你嫁了个坏情人?」
车予洁微微偏头望著他。「这是演戏,瞧你愈说愈像是真的了。」她一直告诉自己要清醒,倒是他,说话都讲得好自然。
「你别一直说这是演戏!」于睿拉下脸来,他就是不想听到她一再的重复这个字眼。
车予洁轻叹一口气,不打算继续在这问题上打转。
「你真的觉得我不是好情人?」于睿见她不再继续强调那件「演戏的事实」,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接续著刚才的话题。
「你根本构不著好情人的边。」车予洁白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往花店的休息室走去,这是她平日午睡的地方。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于睿便大步超过她,霸占了休息室内唯一的一张躺椅,她还没开口骂人,他大手一伸扯住她,让她跌进他的怀里。
「又要骂我过分了?」她还没开口,他就知道她想骂什麽了。「一人坐一半,谁也不吃亏,行了吧?」
车予洁再丢给他一个诡异的表情。
怎麽搞的?这男人有些反常,今天老缠著她,敢情是无法闹绯闻,所以拿她来消消「欲火」,吃吃豆腐也好。
车予洁暗暗地叹气,她觉得愈来愈看不起自己。
明知道自己只是牺牲品,她却还是柔顺地偎在他身边,享受这个不属於她的温柔。
于睿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只是心满意足地执起她的手,打量半晌後说道:「你戴起戒指,一定很好看。」于睿觉得自己说这话时相当得意。
「是吗?」车予洁不以为意,低头看著自己白晳的指与他略显黝黑的掌交叠在一起,心中闪过一抹又幸福又心酸的矛盾。
「为什么我不是好情人?」于睿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
他很疑惑,每个女人都爱他,就只有这个即将成为他老婆的女人对他有意见,让他更迫切地想了解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与地位。
但他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在乎她的?他不想细思,也不愿多谈。
「你真的想知道?」这男人什麽时候变得认真起来了?对她的几句话竟然这麽有兴趣。
「说来听听。」于睿撩开她的发,记她的脸能轻轻地靠在他胸前。
打从真正懂事以来,两人很少这麽接近过,总是他刻意逗弄她,但也仅只於言语上的交锋。
或许是这个婚姻隐约改变了彼此的关系,她不再那麽排斥他的接近,而他更是喜欢上这种感觉。
累了一整天,于睿原想火速地奔回自己的床铺,现在却心满意足地拥著她,怡然自得地同挤在一张躺椅上。
车予洁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声令她觉得安心,小手贴在他胸口上,闭上眼,细细享受这令人动心的时刻。
「喂!别睡著了,你还没告诉我原因。」于睿看她没动静,轻拍了她几下。
「真的这麽想听我嫌弃你,那我就说啰!」车予洁握住他肆虐的手,有点赌气地道:「你不够温柔,有点天真,分手的时候冷漠又无情,给人的感觉很糟,而且总是伤害那些爱你的人。」包括她。
「你真的骂上瘾了,骂人不用打草稿,还不用换气的。」于睿出声抗议。
原来他有这麽多缺点,他怎麽都不知道?
他的反应让车予洁轻笑。这男人就是这样,她不说,他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了,他又一脸不满意。
「是你要求我说的。」她无奈地瞅他一眼,摇摇头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男人,女人才总是为爱受伤……」车予洁低低柔柔的嗓音传入他耳里,听来竟带有几许沧桑难受,无奈的眼神更揪得他一颗心烦躁不已。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就是我的个性啊!」于睿刻意用愉快的声音冲淡她悲伤的语气,他不想看到她眼中浓浓的自怜,像是她正辗转思念谁……
将她最近的失魂落魄联想起来,于睿後知後觉的发现——她好像谈恋爱了?!
胸口像是被谁撞了一下,于睿突然觉得好问,发现怀里的「哥儿们」突然变成恋爱中的女人,他觉得……
他无法形容那种陌生的情绪,但不可讳言地,他非常不喜欢。
「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于睿突兀的开口,他的心跳加速,让他更清楚察觉自己的紧张。
男人充满占有欲的口吻听在车予洁耳里,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让泪流出眼底。
爱情到底让人坚强,还是让人脆弱?她已经无法区分了。
「我能喜欢谁?我下个礼拜就要嫁给你了。」车予洁简言带过。
于睿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不过也感到有些气恼。
她没有喜欢的人?很好,至少他没有拆散她的爱情,不过她那是什麽语气?她能喜欢谁引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我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站在这里,你也可以喜欢我啊!」于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傻瓜才喜欢你。」她是笨蛋加三级,早爱惨了他。
「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于睿追问,第一次思考是不是应该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是因为你只爱自己,不懂得如何爱人……
车予洁在心里补上答案,却知道这答案他不会接受。
「是,你的确不温柔。」她避重就轻,对他点了点头。
于睿沉吟半晌,认真地盯著她看。
「好,那我知道了。」于睿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他肯定的点头。
「好?好什麽?」车予洁一头雾水。
「就看在你配合我演戏的分上,我决定对你温柔一点。」于睿施恩般地拍拍她肩膀,像是承诺著一生的诺言。
他的表情让车予洁笑到全身无力。
「你还真是大方。」她反讽,才不相信他做得到。「如果你真的对我好,我会感激得五体投地。」
「瞧你这表情,像是很有意见?」干睿挑起眉头。「好啊你,老是这麽看不起我!」他的手捏住她鼻尖,用力到让她连连叫疼。
「很痛啦……」车予洁想扳下他肆虐的大手。
「谁教你老是不相信我……」于睿放开她的鼻,开始捏她的两颊,让她的脸变成大面团。
「啊……」车予洁疼得差点没哭爹喊娘,她也不甘示弱地翻过身来攻击他。
一张小小躺椅怎能支撑如此「激烈」的战况,他们一个不小心就从躺椅跌到地面上。
她的屁股结结实实地跟地板亲吻,令人讶异的是在落地的一刹那,他还牢牢地护住她的後脑,让她的头枕著他的大掌,丝毫没感受到痛楚。
更令人尴尬的是,于睿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他的胸抵著她的,长腿还……
车予洁的小脸爆红,只因为发现他的长腿竟卡在她双腿之间,姿势暧昧得引人遐想,而她脸上的温度大概可以煎荷包蛋了。
突地,于睿慵懒一笑,故意拉近两人距离,在离她一公分的地方直直地望进她眼里。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他的话里有浓浓的得意,像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他都能挺身而出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心猛地被他撼动了!
车予洁感动得想哭,原本就不很清楚的思绪更加乱成一团,当下「理智」这两字对她来说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然而正当她的心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于睿很没情调地挪出一只手轻拍她的颊。
「喂喂喂,你别一脸迷醉的看著我,这样我会误会喔!」于睿对她眨眼,仍是笑得一脸无害的表情。
他神色平静,语调自然,没让眼前的女人察觉他有任何怪异之处,只是……
她的表情竟如此迷人,看得他呼吸困难,心荡神驰,差点就忘情的吻上她。
幸好他及时忍住,要不然真不知道日後两人该怎麽相处,多年来的情谊付诸流水。
但该死的……他还是很想吻她。
于睿凝眸望著身下的车予洁,她那白晳的脸蛋、挺直的鼻梁,以及水嫩迷人的红唇正无辜的微张……
「吼!」他蓦地大喊一声,终於将两人的神智都吼了回来。
「你要吓死人啊!」车予洁猛地推于睿一把,两人拉开了黏腻的距离。
「你才要摔死我咧!」于睿痛得皱眉,斜睨地瞪她一眼。「你真有礼貌,真懂得什麽叫『知恩图报』,很痛耶!」
两人的对吼声让方才的暧昧氛围消失无踪,他们彼此对看一眼,很有默契的笑了起来。
于睿先起身拉了她一把。「你真的很没女人味,凶巴巴。」他带笑说道。
「你也没有多体贴。」车予洁轻啐,一脸不依。
这就是两人的相处模式,你一言我一语,消遣来消遣去,没有太多甜言蜜语,只是一种难言的默契。
这大概就是朋友与情侣的差别吧,她跟于睿永远也当不了情人,就算是身体叠著身体,他还是能轻松的取笑她。
车予洁为自己叹气,在他眼里她不算女人;当她快醉死在他的深情黑眸里时,他仍然清醒,而且恶劣得让她想将他打昏。
于睿不明所以地挑眉,看著她的眸光由温柔转变成带有浓浓的杀气。
「我又得罪你了?」他环著手臂,好奇问道。
「没有!」车予洁迳自在椅子上坐下来,她突然问了一句。
「我们会结婚,对吧?」虽然已经再三证实,车予洁仍对这一切没有任何踏实感。
「是,我们会结婚。」于睿的回答总是肯定,在他心中这像是一件既定且不容动摇的事实,他回答得没有一丝勉强。
「那……」车予洁咬唇,蓦地低下头来。「我们什麽时候离婚?」
所有的热络气氛突然像是被凝结,连对她一贯带著笑容的于睿,表情也显得不悦。
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于睿才找回他的声音。「你就那麽不想嫁给我吗?还没嫁就想著要离婚?」
他的声音很冷,心里也翻滚著说不出的情绪,他弄不清那是什麽感觉,但就是令人觉得不舒服。
她离去的话语一再出现,撩弄著他的心令他愈加难受。
「难不成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车予洁回问,心里闪过一丝怨怼。
「留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自然而然地,于睿丢出了这个答案。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她分开,她的存在就像空气那般重要且自然。
他的话让车予洁的心亮了起来,红唇不自觉地弯成美丽的弧度。
「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你嫁给我,我照顾你,这很天经地义。」于睿环起手臂看著她。
他曾仔细想过这个提议,发觉这对她其实很不公平,这个世代虽然开放,但一旦成为离过婚的女人,很容易就变得乏人问津。
车予洁虽然凶了点,又没有女人味,但他就是不能容许她在别人眼中成为次等的代名词。
基於这一点,他宁可将她留在身边,毕竟这楼子是他捅出来的。
「可是……」天经地义?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可是什麽?」于睿不明白,这样的答案她还有什麽不满意?
车予洁沉默了,不知道该怎麽跟他解释。
对他来说,她听起来像个责任,而她,不想成为负担。
「你总有一天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到时候该怎麽办?」她知道以于睿的个性,是不可能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
「我们只是演戏嘛,你能理解就好了。」于睿耸耸肩,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车予洁看他一眼,笑得很无奈。
是!她是能理解,但是她不能接受,「夫妻」能就这样演一辈子吗?
「万一对方不接受呢?」车予洁问得坦白,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这麽宽宏大量,愿意让她车予洁做台面上的妻子,然後委屈自己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不能接受就拉倒。你是我老婆,当然要摆第一位。」于睿走近,揽住她细瘦的肩,那模样就像个「哥儿们」。
车予洁乾笑几声,接著无言以对。
就说他不懂爱、孩子气,在事业上他或许成就非凡,但在爱情这个领域里,他单纯得像个孩子,只一味要爱,不知道别人付出的悲哀。
但她或许该觉得幸运。
至少在他的眼里,她与其他女人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好吧,看样子,我只能点头答应当你的老婆了。」车予洁温顺地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没错,我们别再谈『离婚』的事了。」于睿的大掌压著她的小脑袋,让她紧紧地靠在他肩上。
他讨厌那两个字,甚至感到厌恶,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