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螟蛉戏水(下) 第十六章 仙人 作者:平遥
    黄山之奇,险峻异常,多少年来,骚人墨客莫不对黄山之奇险做了无数的注解,然而真实相见,方知黄山那特殊的险奇韵味。

    即便是天晴,阳光也难得穿透那厚厚的云层,因此就算是夏日炎炎,黄山感觉起来仍是凉荫无比。

    山脚下,一群掮夫聚集之地,有座小茶棚。

    远处,小径有道黑影以着不寻常的速度移动过来,一个眨眼,那人便到了小茶棚,就站在忙进忙出的小二旁边,小二一时不察,一个转身将手中的水壶倒在那人身上。

    「哎呀……大爷,真是对不住!」小二拿着巾子手忙脚乱地替那人擦拭。

    「不打紧。」那人未发声,倒是他背上背的人发声了。「是我们唐突了。」

    小二闻言抬头,只见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偏白,微泛着青,却偏穿着黑衣,额上纹着不知是什么的诡丽图腾,长相男不男女不女,有一种妖艳的感觉,一头墨黑长发也没冠起更没绑的就任其披散,若不是胸口是平的且着男装,小二真会以为这人是女的。

    那人的眸色虽然是黑的,可流转着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小二不敢再逼视。

    「是小的没长眼,对不住大爷。」小二低下头,呐呐地回着。

    「哪里,来一壶清茶吧。」那人背上的人又发声了。

    这回小二的视线被吸引到发声的人身上,这才发现那人背着张竹椅,竹椅上坐着个人。

    是位年轻俊公子。约莫弱冠上下,身着一袭粗布白衫,发冠以一镶有黑珍珠的发带,长发飘逸,浑身上下充满着十分亲和且洒逸的气息。

    小二不由自主地朝这年轻公子露出笑容,忙让过身来让他们入坐,「两位客倌请坐,请坐。清茶一壶是吧?马上来,马上来。」

    「多谢。」答话的仍是年轻公子。

    那黑衣人将竹椅卸下,然后伸手握住年轻公子的手,将他拉起身来往桌旁的椅上送。

    「义父,你就别再生气了。」年轻公子声若折枝般清脆飒爽,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兴味地唤黑衣人作义父,黑衣人听见这个称谓,脸色更差了,偏生年轻公子明明是见着了他变了脸色,还不断喊着:「义父,义父?」

    「哼。」黑衣人低哼一声,美丽的眼眸微敛,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早跟你说别叫我义父,叫我湛浔的,怎么说你也不改口。」

    「义父你真是养育我的义父呀,养育之恩大若天,我怎么能叫你名字这么不敬?」

    湛浔虽知他说的都对,可还是忍不住生闷气。

    「唉,你再生气,孩儿只好离开以谢罪了。」年轻公子也不是没办法治湛浔,只见他眉微拢,略带忧郁地轻喟,「这样,义父就开心了罢!」

    「不准走。」湛浔闻言,果然变了脸色,他握住年轻公子搁在桌上的手,「珩你总拿这句话来威胁我!」

    他恨死义父这个称呼了,先前要他别唤自己叔叔,换来的却是义父这个称号,让他万分不满,面对他的询问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不悦。

    一百多年了,他真希望早日等到他恢复记忆啊……

    「谁让义父任性的?」珩反手握住黑衣人的手,气定神闲地说。

    「算了。不知是谁比较任性。」湛浔这下子气也消了,面对珩的笑脸,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你啊……怎么会这么受欢迎呢?」

    一路行来,只要同珩对上视线,交谈的没有一人不被珩所吸引,湛浔真没料到珩的魅力无边,暗自后悔当初出山时没让珩伪装起来,如今只能在一旁气得跳脚。

    「珩儿受欢迎不好么?」珩抬起空着的手轻轻拂过湛浔的腮旁,替他理好微的发丝,宠爱地笑望。

    两人看起来,反倒是那唤珩的公子像为父的多些,那被称作义父的黑衣人倒似是个爱闹别扭的孩儿。

    可惜湛浔全然无觉珩这些动作代表的意含。

    若非湛浔笨得无以复加,他用得着一出山只要一遇到人类就耍那些小动作让湛浔撞翻醋桶么?珩暗自叹息,都一百多年了,虽然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当然,捉弄湛浔是每日一大乐事,可他也曾希望湛浔聪明些,能早早堪透他根本没失去记忆。

    事实上,他连自己转过几次生,轮回成了什么,都还记得一清二白,他分明没有隐暪,可湛浔偏生完全没去想过他有记忆的可能性。

    轮回转世也许苦,可这一切都在见着湛浔时化为无形,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湛浔在身边,为了这天的来临,他再辛苦也值得。

    何况与湛浔相遇后,还能天天捉弄他,珩愈想愈开心,忍不住笑得更加开怀。

    「山下那姓李的姑娘都要把身子黏在你身上了,你怎么还不躲开?还有还有,一路上不知多少男男女女,都不是善男信女,你也一把全收了,你你你……哼!」湛浔愈说愈气,到最后索性哼的一声,不再开口。

    他养在深闺一百多年的珩,他放在手心呵护长大的珩,一出山就被那些人类给占走,他都快气死了,珩却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害他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伤心。

    要不是为了珩,他根本不会带珩离开他们隐居的地方来到黄山。

    湛浔低敛眼眸,视线落在珩的小指,小指的指节处隐隐可见他跑去天庭跟月老公公求来的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绑着的自是他的小指。

    他到底还要等多久呢?要等多久才能让珩恢复记忆呢?虽然现在也很好,可是他不想当珩的义父,他只想当珩的湛浔啊……

    湛浔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珩见了无奈地笑笑,「义父,助人为快乐之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您教珩儿的呀,怎么珩儿切切实实的做了,您反而不高兴了呢?」

    小二在此时送上清茶,「客倌,您的清茶。」

    「多谢。」珩在小二为他们倒茶时微笑道谢。

    小二登时红了脸,「不、不客气,这是小的应当做的。」

    珩但笑不语,湛浔则沉下了脸。

    又来了又来了,又一个人被珩吸引了!

    「客倌要不要来点小点配茶?」

    「好啊……」珩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湛浔拉起身。

    「不喝了!」湛浔随便丢了几个碎银在桌上,珩手上还拿着杯子没放下,人即被塞进竹椅,湛浔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如履平地般地跃上入山的小径,不一会儿即入了云霄,不见人影。

    小二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他拍拍额头,摇摇头,喃语着:「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

    「义父,您不累么?不休息一会?」被背在背上的苻聿珩合掌包着盛有茶的杯子,一边笑问。

    「我不累,咱们快到柳兄弟跟临兄弟那里去吧!」湛浔的声音听起来仍含着怒意,显然仍是在为方才小二的事生气。

    「唉,义父,小二又没做什么事,怎地您就不肯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休息休息再走呢?」苻聿珩轻啜口茶,盈满笑意的眼眸放远视线,望着不远处的山峰,心情愉悦到只差没哼小曲。

    「我本来就不渴,是你说到了黄山一定要到那个茶棚喝茶的。」湛浔的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苻聿珩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湛浔知道吃醋,怎么就没想过他背后的深意呢?

    还是他表达的太过含蓄?

    好吧,他恶作剧的心态大过于想表白的心意,只因捉弄湛浔实在是太好玩了!

    「是啊,李姑娘极力向咱们推荐那间茶棚的茶,孩儿才想一探究竟的。」苻聿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提及了方才他们入山之前遇到的姑娘。

    湛浔这回没搭声,从他的沉默中,不难猜出他正被醋海淹没中。

    「我都一百多岁了,怎么可能会对小姑娘动心呢?」苻聿珩这自语似的话语,缓缓飘进湛浔耳里。

    湛浔一听,停下疾行的脚步,大气也不喘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我又没生气。」

    「哦,那当珩儿猜错义父的心思啦!」苻聿珩也不生气,颇能自得其乐的说。

    「又叫我义父……」湛浔的叨念消失在云雾间。

    不一会儿,他们人到了山巅,湛浔才将苻聿珩放下来,苻聿珩一落地,环视这大约只能站两个人宽的地方,有些好奇地眨下眼,「义父,您说的柳兄弟和临兄弟便住在这里?」

    「是啊。」湛浔这才将幻化的外表褪去,还他原本的俊艳外貌。

    苻聿珩见湛浔原本的模样,眯着眼笑了,他抬手以衣袖替湛浔擦拭那并不存在的汗水,「义父辛苦了。」

    湛浔金眸闪过一丝懊恼,咕哝着:「不辛苦。」

    自苻聿珩七岁那年带走他之后,他们已然共处了百年,湛浔为了不让苻聿珩死去,花了许多心力在助他修行,不过苻聿珩不知是故意还是天资如此,除了保身健体这类的法术修得颇有成效之外,其余的完全不行,比湛浔当年还糟。

    珩甚至不会建结界,也看不出他是否仍保有前世的记忆。

    湛浔自诩不是个聪明的老师,也不是个好老师,他只会将当年苻聿珩教给他的,还有临离开前留下的「修仙大法」,照本宣科的教现在的珩,然而正如先前所说,珩习得并不好。

    珩学得最好的,就是「停颜之术」。所谓的「停颜」正是让外貌与身体在某个年岁时,开始「返老还童」。他在七十岁时使用「停颜」,三十年后的今日,他的外貌停留在二十二岁这个年纪,从今以后不会再老化,更不会再年轻了。

    令湛浔欣慰的是,珩自此总算真正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跨入了修仙的大门,无奈修仙并非如此简单,还有其他必需俱备的要质,无奈不知是他教得差还是怎么样,总之珩就是半、点、进、展、也、没、有。

    是以,湛浔才会与临他们联络,希望他们能代替自己教珩如何成仙。

    这是自珩七岁同湛浔离开后,第一次出远门,湛浔怎么也料想不到,有着年轻男子外表的珩会如此受欢迎,不论男女老幼,只要同珩打过照面说过话,莫不为珩的魅力倾倒,让湛浔一路行来着实灌了不少桶的醋。

    另一个让湛浔失落的便是珩怎么也不肯叫他的名字,一开始唤他作叔叔,他已经够哀怨了,后来更改口唤他义父,他更想撞壁……

    「义父,义父?」苻聿珩的声音将湛浔出走的心思拉回。

    「嗯?」他回过神来,对苻聿珩微笑。

    「咱们如何去柳兄弟那里呢?」苻聿珩也回他一个笑容,问道。

    「哦,哦,我忘了……」湛浔要苻聿珩挽着他的手臂,待他依言动作后,便抬高成爪的右手,右掌心发出刺目的金光,尔后他蓄积真气,大吼:「临!临!快开门!不然我就破掉你家的门!快点!」

    等了好一会,才有个声音缓缓地传来:「湛浔,你真的很凶暴,什么时候你才学得会什么叫敲门?」

    一名头上长角的金发青年,在云雾中现身。

    湛浔一见那青年,便收敛掌心的金芒,「你家哪来的门让人敲啊!」

    临睨眼湛浔,在见着苻聿珩时露出笑容,「你一定是珩吧!长得跟你之前一模一样。」

    苻聿珩也笑了,「你是义父说的临兄弟,久仰久仰。」

    「义父?」临闻言挑眉,瞥了眼湛浔,再凝视苻聿珩,又看了看湛浔,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眸与苻聿珩交换视线,后好笑地低喃:「不会吧……」

    他真不相信经过了一百多年,怎么湛浔还没发现?

    苻聿珩回他一个淘气的笑盼。

    「你们两个干什么眉来眼去的?」湛浔发现苻聿珩不过才同临第二次见面,两人便熟的像认识好几千年的友人,不满的发声。

    「没、没什么。」临忍住笑意,摇摇头,「走吧,主子知道你们要来,已经要我备好酒菜等你们呢!」

    他们都不太吃东西了,只不过有时候高兴,还是会进食。

    临一个扬手,原本窄小的山巅霎时开展成一个绿草茵茵的平原,临带他们走过平原,进入一个奇异的空间,没多久,前方视界整个开放,那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仍是未变,依然是不分时节地盛开着,各种香气毫不相互干涉地飘散着。

    他们越过花园,再走过小桥流水,过了桥,一幢木屋近在眼前。

    一路上苻聿珩默不作声,只望着这奇特的变化,嘴角的笑意未曾淡去。湛浔则握着他的手,也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临停下脚步,推开木屋虚掩的门。「主子,我们回来了。」

    只见屋内宽敞得不可思议,厅的正中央有个圆桌,主位的地方坐着一名脸带笑意的男子,男子眼无焦距,是盲眼之人。

    「回来啦!小兄弟和苻兄弟也一道来了吧!」柳随风笑容灿灿地起身。

    「苻兄弟,许久未见,过来让我瞧瞧你吧!」

    「嗯。」苻聿珩放开了湛浔的手,上前坐在柳随风身边的空位,同他低声交谈了起来。

    湛浔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不很明了为什么苻聿珩来到这里就像是他曾经来过一样呢?

    「湛浔,你真的没发现?」临忍不住了,他真的很为湛浔可怜。

    「发现什么?」湛浔盯着柳随风与苻聿珩愈来愈靠近的身影,压抑想前分开他们两人的冲动。「我要出去逛逛。」

    他转身离开屋子,临跟了出来。

    「发现苻兄弟他……」

    「珩怎么了么?」果然,一提到苻聿珩,湛浔立刻关心则乱。

    临直勾勾地看着湛浔半晌,才摇首叹息,「难怪苻兄弟要捉弄你了……花了一百多年也乐此不疲……」

    「临你欺负我听不懂麒麟的话么?」湛浔睁大金眸瞪他。

    「我分明是用共通语言说的。」临也睁大眼眸回瞪。

    「我是说你打什么哑谜听不懂啦!」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苻兄弟只肯唤你义父,不肯唤你名的原因?」临忍不住想捉弄湛浔。

    湛浔凶狠的瞪着临,「不干你事啦!」

    「我是在帮你耶!我可不忍心再让苻兄弟等下去了……」

    「你又在打什么哑谜?」湛浔闻言,心生狐疑地斜看他。

    「你都没想过苻兄弟为何只肯唤你义父么?你真的认为苻兄弟的记忆还没恢复么?」临自认为已经说得很白了,湛浔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要再不懂,他也无计可施了。

    湛浔扬眉,一脸深思地看着临,微敛眼眸,眸光变幻不定,「你是指……珩老早就恢复记忆了?」

    「我可没这么说。」临立场是很中立的,提醒是提醒,但他不会说出肯定的答案。

    「不可能啊……珩要是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他不跟我……说……」湛浔倒吸口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睁大了金眸,「好啊,临,你这只麒麟,什么不好,竟然离间我跟珩,你要不要脸,你已经有柳兄弟了,你怎么可以辜负柳兄弟啊!」

    「姓湛名浔的,你脑袋到底装了什么啊!」临气了,他皱起眉头,只差没同湛浔两人打在一起,「我好心帮你,你倒反咬我一口啊!」

    「你这哪里叫帮,分明是想享齐人之福,珩是我的,谁也不能抢!」一路行来,那些数也数不清的人类对珩示好,已让湛浔累积了不少怨气,现下临这一提点,非但不是点醒湛浔,反而是让湛浔一直压抑的哀怨找到出口渲泄。

    临颓丧地抚额,「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何苻兄弟一直不点明了……」

    经过这么多年,湛浔尽管在其他方面有所成长,但只要事情一牵扯到苻兄弟,他就没有一点理智可言。

    「来啊!跟我打一架啊!」湛浔凶神恶煞的大吼大叫,原地跳脚,把对着苻聿珩隐忍不发的哀怨全都向临发泄了出来。

    「我才不跟你打呢!」临的火气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他可没像湛浔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活了这么久,已经很难得有什么事能让他发性子。「我要说的是,苻兄弟根本没有失去记忆,你这一百多年是白等的。」

    湛浔闻言,一愣,原本龇牙裂嘴的凶样转为瞠目结舌,「骗人……怎么可能……珩要是没失去记忆,那他为什么一直叫我义父?」

    叫心酸的么?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临睁大眸,好想用角刺醒湛浔,「你该不会真以为苻兄弟都不会闹别扭吧?」

    湛浔哑口无言,临的话语再对照他们共处的一百多年,乃至一出山后珩的来者不拒,难道都是因为……珩在暗示他他根本没有失去记忆?

    「我真的这么笨么?」湛浔垂下尖耳,一双金眸闪着楚楚可怜的泪芒,他怎么笨到珩一直在暗示他也不知道呢?

    亏他还一直冀望着这天的到来……

    「也怪不得你笨,因为你的名字就让你笨上加笨了……」临忍不住摸了摸湛浔的头,「谁让你是黑龙,又谁让黑龙有着以姓名取决勇猛聪颖与否的天性呢?」

    「这是真的么?」

    突来一个天音,让临与湛浔全都看向声源。

    只见苻聿珩玉树临风地站在屋外,白玉般的俊脸微露讶然。

    「珩!」湛浔一见苻聿珩,眼里的泪就涨落腮边,他冲上前去,在离苻聿珩一步之遥时顿住脚步,「对不起……我……我还是一样笨……呜……」

    苻聿珩轻叹口气,抬手以衣袖拭去湛浔的泪,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临,「临,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临点点头。

    苻聿珩这下也只能大叹失策,当初他为湛浔取这个名字,只是希望他能快乐的过活,却没想到间接害他先天不足的呆脑袋更加的愚笨了……

    他轻吟着:「城府开青旭,松筠起碧浔。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

    湛浔一听这两句他姓名的由来,便瞪大泪眸,「珩、珩,你真、真的……」

    「真的。」既是他的无心之过,即使捉弄湛浔有多好玩,也只能暂且收手,坦承自己未曾说出口的事实。「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失去记忆。」

    即使是他转生成最卑微的虫子,他的记忆也未曾消失,只因当时他被湛浔杀死之时,他对自己下了一个记忆禁制,因此在飞向白虎居处后,即使被白虎洗去所有的记忆,在转生后,他仍然能解开禁制保有记忆。

    解开禁制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接触到水,禁制就解开了。举凡生物,莫不需要水的,因此苻聿珩不论转生成什么,都能轻易解开禁制,然后等着湛浔来找他。

    「可、可是怎么可能?」湛浔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珩,他颤着手,想碰又不敢碰,碰了又不敢大力触摸,「那你全都记得,连你转生成什么也都记得?」

    「嗯。」苻聿珩倒没湛浔这诚惶诚恐,生怕做梦的虔心恐惧,他双手一张,将湛浔拥进怀里,「你不对我说些什么么?」

    湛浔好小心好小心地将苻聿珩环抱住,泪流满面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珩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笨……连你在我身边一百多年了我还是没发现……对不起……对不起……」

    原先他们设想的是当苻聿珩修仙修到了一定的年岁,他就会自己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苻聿珩竟然会在自己身上下禁制,老早便为未来做好准备。

    苻聿珩一听,满腔柔情也付诸水流了,他还能期待什么呢?期待他说句什么甜言蜜语么?若是湛浔能期待,那么早在一开始,他便会发觉自己没有失去记忆,也不会让自己玩了他一百多年经由临提醒才发现。

    「珩,珩,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这些年受苦了么?你转生成人之前,有没有受苦?」湛浔边说,边哭,泪眼朦胧地拉起他的手,指尖抚着他掌心的胎记。

    「以后再慢慢说吧!」苻聿珩温柔地笑了,他反手握住湛浔的手往胸口贴去,「你要好好谢谢临兄弟与柳兄弟,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都是他们在你身边照顾你……」

    「大家都是同路人,何必客气,人生难得几回能为知己两肋插刀的?」柳随风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说。

    「主子。」临迎上前去握住柳随风的手,站在他身边,护着他。

    「柳兄弟说的对,知已难逢,尤其是同路人更难逢。」苻聿珩一边拍拍哭得乱七八糟的湛浔,一边笑道。

    「珩……」湛浔爱娇地依着苻聿珩,尽情撒娇,天晓得这一百多年来看得到珩却无法亲近他的痛苦,比先前等待寻找的岁月更加难熬。「珩,我告诉你哦……这些年来,神族跟天庭都有转变,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我还要告诉你我去天庭跟月老公公抢红线的事,还有还有……」

    湛浔叨叨念念的絮语全消失在苻聿珩覆上的唇中,他这一被吻,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苻聿珩有些无奈地频频为湛浔擦拭泪水。

    湛浔呜的一声后道:「人家感动嘛,我除了在你小时候偷偷亲过你之外,就再也没被亲过了……现在又被珩亲,感觉好像死了好几遍又活了好几遍哦……珩,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我已经跟黑龙打好勾勾了,我们可以永远都在一起,当永远的夫与妻……我好想你,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苻聿珩好笑地摸摸湛浔的头,与临和柳随风交换个视线,「我先带义父去好好相聚。」

    「去吧,你们是该好好聊聊。」柳随风笑容满面地颔首。

    「珩,你怎么还叫我义父啊……」湛浔拉着苻聿珩的手,涕泪纵横地哭道。

    「你是我的义父没错啊!」苻聿珩还是忍不住想逗他。

    他握着湛浔的手,飞向离木屋不远的花园,在一块大石上落坐。

    「不要啦!我不要当你义父!」湛浔哭得更凶了,眼泪直掉,有些还往旁飞开,他窝进苻聿珩怀里,不依的直说。

    「那你要当我什么?」苻聿珩捏捏他的鼻子,好笑的问。

    「我要当你的妻啊,我们约好的,要让月老公公的红线绑在一起,你是夫我是妻,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湛浔哭红了鼻子,不住地抽噎,「你看,我还去跟月老公公抢红线把我们绑在一起了……」

    「我知道。」苻聿珩低头执起他的手,微笑地看着两人相系着红线的小指。

    「你怎么会知道的?」湛浔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觉得苻聿珩是全天下最神的人了。

    「因为你偷绑时,我根本是清醒的。」苻聿珩一想到湛浔在自己还是小娃娃时,偷偷溜进屋里,完全没注意到他是醒的,便将红线绑在两人的小指时的情景,便忍不住笑开了俊颜。

    「我绑的时候你根本还是个小娃娃……」湛浔倒吸口气,「珩你那时就就就就……」

    「就怎样?」苻聿珩睨他一眼,把玩着他的头发。

    「珩你真坏,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就可以……」

    「从我是小娃娃时就把我抱走?」苻聿珩好笑的问。

    「是啊……」

    「那时我没有行为能力,被你抱走,不被你吃干抹净了才怪。」

    「我才不会……」湛浔红了脸,想起他在珩小时对他做的事,「我也只会……」

    「偷亲我?偷绑红线?」

    湛浔的回应是钻进苻聿珩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但青白的脸上那抹深红,老早教苻聿珩看在眼底,他柔柔一笑,将湛浔抱紧。

    「湛浔。」

    「嗯?」

    「你跟黑龙打了什么契约?」黑龙一族怎么可能跟湛浔打契约?必定是湛浔牺牲了什么。

    「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咱们不能生小娃娃,因为我是『伊格』,黑龙的新族长希望别再因为『伊格』生事端,而我是黑龙族里最后的一个『伊格』了。」

    「哦?」这是什么契约啊?

    「我想反正我跟你都是公的,不生小娃娃也无妨,我才不要有人跟我抢你呢!」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苻聿珩笑着亲亲湛浔。

    「当然,我是你教出来的啊!」湛浔心满意足地将背靠在苻聿珩怀里,头枕在苻聿珩的肩上。

    苻聿珩淡笑不语,只搂紧湛浔,两人身心相依偎,只要有彼此便满足了。

    「珩,你会后悔捡了我么?」

    苻聿珩低头凝望湛浔,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无时不刻不在后悔。」

    「啊……」湛浔闻言,哭丧着脸,失望地垂下头,但马上力图振作,「我不管,我们是夫妻,你不可以休妻,不准休妻。」

    「你怕什么,我小指上还有你偷绑的红线呢!」苻聿珩的指尖抚过湛浔的嘴唇,眸闪过黯沉的欲念。

    「那是……」湛浔的辩驳再次被苻聿珩封住。

    两人身影交缠在一起,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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