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直率热心的好人。
他可不想讨她的便宜,虽则那三个人也不能奈何他什么,但是他不想与三个不明来历的人纠缠不清,才动念坐上她的马匹。只要进了城,他们立刻各奔东西,从此天涯各一方,毫不相干!
可是,等他已经坐了上来,释墨才发现自己觉得尴尬。
怎么能同一个女孩子同骑一匹马呢?这似乎也太亲密了?男女授受不亲,他现在虽然没有搂住她,但是马上颠簸,两个人免不了有一些碰撞,一下子,释墨脸红耳赤,愧疚不已!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七上八下,虽然他已经丢了毛驴,虽然这里离前面的城门还很远,他也是应该下马的。释墨刚举起手指,谁知,坐在他前面的丫头一下子软绵绵地倒进了他的怀里,咿呀着一句听不清的呻吟:“我中毒了……他爷爷的……”
释墨左手自然地环住了她欲栽下马去的身子,右手急忙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纵马入林。
夕阳缓缓西坠,一片猩红照耀着山林。山岚之气蓦然升起,清风徐徐拂来,送来几丝山野气息。
山鸟归巢,万物俱静。
只有马蹄声来回走动。
释墨把她抱下马,平躺于地上。人已昏迷,伸指摸她脉门微弱,听气息游离,瞧脸色苍白,双唇淡紫,明显是中了毒药。他检察她身上的衣物,只有后背之处有一道长长的刀伤,隐约透着一股奇异的气味儿。
释墨下手点住了她心门俯近穴道,防住血流带着毒液攻入心脉。然后扶起她的身子,转过后背就着衣裳的裂口,用衣袖裹着手小心地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瞧见刀伤上果然变了颜色,泛着黑紫附在莹白的肌肤上,像是一条可怕的毒蜈蚣。
“这是‘惊虫七日半’!中毒者首先昏迷,继而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七日半后若不获解药,便僵死成尸,死前浑身疼痒难当,犹如春天惊虫噬体!这么恶毒的药物!”释墨敛住眼眸,心中细想,他该如何保住她的性命!
这又是鬼谷子的流毒,如今带她七日之内赶回京城是不可能之事,这解药怕只能在下毒之人的手中谋求。
可惜他没有时间陪她玩了。
第一章秋风青衣书生(2)
释墨将她重新放在地上。在旁边的老树根上坐了下来,微微摇头,重复着丫头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倒霉!”
他怎么这么倒霉?
遇见了一个使他倒霉的丫头!
遇见了一个她自己也很倒霉的丫头!
如果他不救她,还能让她“天妒红颜”吗?虽然对她一无所知,但总归是一条人命!
谁让他是父母官呢?谁让他立志为国为民,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呢?纵使是千般为难,万般无奈,释墨还是抱起了她,看着她那一张稚气未消又满是灰泥的脸,心中叹气:“一代冰清玉洁的好官的清誉就要败在这么个不知来历不知名头的丫头手里了!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饿死了……”她突然在他的怀里咕哝道,还一边吃吃地傻笑。
释墨看着皱眉,实在下不了口。
“好想吃鸡腿!”丫头唧唧地叫着,脸蛋有些发热,眼睛却还是闭着的。这是什么幻觉,别人的幻觉都是很痛苦的吧,她的幻觉怎么就这样稀松平常,总是想着吃,吃,吃!
“啊……”释墨忙不迭地惊叫,自然而然地一抖手,把她往前推开。掀开衣袂,左手的手臂上赫然一道深深的牙印子,难不成她把他的手臂当成鸡腿给咬了?那个牙印子都印出血痕来了,她当真要把他的手臂咬下一块肉来啊!
释墨咬牙切齿地吹着自己的手臂,叹了一口气,“我前生与你有仇啊,先是毁了我的画卷不说,现在又把我当鸡腿来咬……倒霉倒霉倒霉,我……现在还要舍生取义来救你……真是岂有此理!”
叹气归叹气,释墨张眼瞄了瞄,发现丫头蜷缩成一团,咿咿呀呀地叫着:“疼啊,疼啊,疼……”渐渐地又口齿不清起来。
释墨火急火燎地过去扶起她,只见她的脸色又转红起来,每转一次颜色毒气就更深了一层。他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神色,翻转她的后背,俯唇在那道长长的刀伤上给她吸取毒液,一直到伤口流出了新鲜的血来。
释墨瞥了她一眼,一副懵然不知的蠢样。他就权当自己救了一只可怜的山兔,一只蠢钝的山猪,一只咬人的山豹子。释墨反手擦了擦嘴,顺势把一片衣袂撕了下来,撕掉刚才染上的血痕和毒药的部分,剩下的撕成了条子和一块方布,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解毒治伤的药末倒在方布上,敷到丫头的背上,再用条子把布块和她的肩膀子绑起来,打了一个紧紧的活结。
纵使是一条小小的布条,经他的手里出来的活儿就是不一样,细致而耐磨,其人心思细密可见一斑。
处理好了伤口,释墨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白色的外衣套在她的身上,免得她夜里当风,着了凉。
释墨喝了一口清水,漱了口。
望望天色,已然不早,此时前去城里,难免要在马上看护她,一路颠簸,不如留在此地,过了一宿再说。想着,便灌了一些清水给丫头喝。末了,给她擦擦脸。
释墨的嘴唇微微地疼痛了起来,他勉强地扯了一丝笑意。这个柳城怎么这么乱来,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公然在官道上做杀人谋命的勾当,毫无王法可言!不知道明儿进了城,还有什么好戏在等着他呢?
释墨拿了一点干粮,一口口地撕着,倚着树干慢慢地将它咽下去。
安然无恙地过了一夜。
丫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打横挂在马匹上。阳光正照在头顶上,暖烘烘的极其舒服,两旁的树影里吹来阵阵清风,草意清新。
她伸了一个懒腰,发现手臂上痛得要命。才蓦然回想起自己昨天中的刀伤,继而想起自己搭救的那个穷酸书生,扬起侧脸眯眼一瞧,前面一个秀逸挺拔的身影牵着她的白马,缓缓地走在小道上。
他竟然能够牵住她的小白马,心窝里不期然地有些发热。须知道雪儿虽然长得极漂亮,样子似乎很温顺,其实是生人勿近的激烈性子。当年不是她拼着小命在山边救下了它,它才不愿意乖乖地跟着她东奔西闯,羡煞旁人!
丫头静静地眨了眨眼,双眸弯了起来,雪儿也不讨厌的人,那应该是一个好人。爹爹说,有灵性的马儿是可以辨别一个人的好坏的!
她微微抿唇一笑,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像一只刚刚孵出来的小鸡,毛茸茸地顶着一身鹅黄的茸毛,正在阳光下晒着她未干的身子,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这眼前的世界。
“哎……”她轻声叫他。
释墨没有回首,只说道:“你醒了?”
“我当然醒了,不然是谁在跟你说话?”丫头娇叱道。
释墨翻了一记怪眼,默然。
“唉……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丫头又耐不住沉默地问。
“嗯!”释墨回答。
“‘嗯’是什么意思?”丫头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笑得甜甜的。
“‘嗯’的意思是我不想跟你说话!”释墨淡淡地说。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闭上嘴,就不应该搭理她的话,或者干脆点上她的哑穴!”丫头兴冲冲地告诉他让人闭嘴的方法,一双眼睛笑成弯弯的月儿。
“我不搭理你,你会乖乖闭上嘴吗?”释墨依然是淡淡地问,慢慢地步行,手上晃了晃缰绳,十分地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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