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
我爱妳。
「为什么要帮我出头?」待管青和他那帮人离开后,端木紫劈头第一句话就这么问。
「他的确很惹人厌嘛。先不管他和妳以前有什么不愉快,刚才他那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任何人都嘛会看不过去的。」
「他就是那种个性,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唔……我好像应该要跟你说谢谢……」端木紫把原本外带的咖啡打开杯盖,又把屁股塞进她之前坐的高脚椅里。
「呃……别跟我说谢,我也不完全是因为妳才那样跟他说话的,我这个人本来就很看不惯自以为是的人。真没想到这世界上会有那么过分的家伙,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真不敢相信哪。」
「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对自己很有信心,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其实他的人并不是太坏啦。唔……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端木紫拿出小说,说完话就低下头专心看起书来。
我真的不是想要她说谢谢的,真的没有这样的念头。
从头到尾,完全是因为一股气冲上心头。
但是听到她充满感激说谢谢的声音,我的确有点小小的得意。
原本有些担心自己臭骂了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会不高兴,事实证明我刚才的行为是对的,那家伙确实欠骂。
她会跟我说谢,那应该表示她真的已经不再痴恋那该死的管青了吧?
我拿抹布抹着其实一点灰尘都没有的桌面,下意识偷偷瞟了瞟埋在小说里的那张脸。
从侧面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端木紫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在哭吗?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我说过了,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女人哭,尤其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哭,大脑的反应不自觉就会变迟钝。
「哪,给妳。」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递张面纸给端木紫,我想她现在应该很需要擦干眼泪的东西。
「唔……谢谢。」幸好端木紫这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泪水决堤,只是一双原本晶灿的星眸变成了小兔子的红眼睛。
「其实……那种男人不要也罢,这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谁说非要他不可。」
「我不是为了他难过,我只是难过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蠢,居然会为了那种人伤心。你说,我那时候是不是眼睛瞎了?明明很清楚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却又无可救药的痴恋着他,就连最后被他背叛了都还是没办法割舍掉那段感情。」
「啊……」
「老实讲,再看到他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更不用说喜不喜欢了。很奇怪吧?曾经是那么那么喜欢着他,现在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会奇怪啦!感觉没了嘛,很自然的啊。妳能想通那就太好了,我真替妳感到开心。呃……不是有首歌叫『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吗?把那家伙彻底忘掉吧,像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怕会找不到男朋友吗?」
「呵呵,你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端木紫终于笑了。我最喜欢她的笑容,远比眼泪要更适合她。
「我说的是实话呀。」
「是吗?我看你是谎话连篇呢。」
「哪有!我从来不乱说谎话的。」我急急辩解。
「还说没有。刚才你不是胡扯说我有个很疼爱我的男朋友吗?」端木紫鼓着腮帮子,因为天气冷的关系,她的脸颊冻得红红,好不可爱。
「我哪有胡扯啊?」
「没有胡扯?好,那请教一下,那个乱疼爱我一把的男朋友在哪里?」端木紫合上小说,好整以暇的盯着我瞧。
「呃……不就那个……那个傅文生吗?」老实讲,我真的很不想说出这三个字,傅文生三个字像魔咒一样缠了我好一阵子,对于这个名字,我实在是相当过敏。
「傅文生?」端木紫两只眼珠子瞠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然哩?」
「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我……」
这要我如何回答才好?
事实上,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傅文生变成端木紫的男朋友,也没有人跟我说端木紫已经成了他的女朋友,一个半个都没有,纯属我个人的臆测。
「你回答啊,到底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了?我什么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傅文生的,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端木紫这话一出,我不禁泛起小小的一阵窃喜。
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真是太好了!
然而随即在下一秒,这股暗爽的好心情飞快地又蒙上阴影。
傅文生那张净白斯文的脸,交错在端木紫勾勒浅浅微笑的罗曼史封面女郎脸蛋间,微酸的情绪瞬间无限膨胀起来。
「是,他也许还不是妳的男朋友,但他的确是在追求妳,而妳对他也那么有好感,是不是男朋友,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我想,我一定是鬼上身了,低着头继续抹桌子,劈哩啪啦一直说。
「欧阳墨,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把傅文生扯进来干嘛?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我跟他什么时候变成一对了?」
「我没说错,他的确是在追妳啊,而妳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我喜欢傅文生?」端木紫瞪大双眼,纤细的食指顶在小巧的鼻尖。
「不是吗?」不光是鬼上身,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嫉妒到疯了,居然像在拷问犯人一样反过来质问她。
「欧阳墨,你给我好好听清楚!首先,我从不觉得傅文生他在追求我;第二,我也从没喜欢过他。我根本不晓得你在编什么鬼故事!幻想力这么丰富的你干嘛不去写小说?」端木紫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大龚,只见大龚相当投入在他手中的书,彷佛周遭所有的人事物都影响不了他阅读的心情。
大龚每次一看起书就是这样灵魂出窍的样子,我猜他八成连刚才我跟管青争吵的事都没留意到。
我曾跟端木紫提过大龚是作家的事情,她来店里偶尔也会遇到大龚,所以她才会看着大龚说这些话。
灵魂出窍去的大龚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恰好对上我们的四只眼珠子,他的表情很疑惑,像是在思考着这一男一女没事干嘛盯着他一直看。
「在说我吗?」大龚远远开了口,手指比了比自己。
「呃……没……没事。」我赶紧解释,顺便收回目光,于是大龚又继续他的灵魂出窍。
「欧阳墨,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到底是装了些什么鬼垃圾,没事干嘛扯了个傅文生出来胡说瞎说!」
「我以为……我以为妳喜欢那个小白脸嘛。」看着端木紫愈来愈严肃的怒容,我不由得嗫嚅了起来。
「小白脸?」
「喔,不是啦,我是说傅文生啦。」
呼!吓我一跳,说得太顺口了,差点就把私底下给傅文生取的外号说了出来。还好及时踩煞车,不然给端木紫知道我背地里说傅文生是「小白脸」,那可就不妙了。
「谁喜欢他了?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傅文生了?你是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这样说?」端木紫兜兜兜拿着咖啡不停敲打桌面,两道弯弯的柳眉横竖。
「如果妳不是喜欢他,那上次夜游他模仿阿妹,妳怎么会没什么反应?而且……而且他跟刚刚那家伙的型真的是满像的,也难怪妳会……」
我想起大头郭那天说的──
「虽然端木紫很讨厌阿妹,但是因为那是她喜欢的男生,所以喽……」
然后又想起管青;傅文生和管青外型的确很相似,也难怪端木紫会情感反射在傅文生身上了。
唉!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炭头,如何赢得了她的情感投射?
不是我不孝,这一刻我是真的超级埋怨老爸老妈的,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生成这副黑不拉几的模样?如果我可以稍微再白一点点,如果我可以稍微再斯文俊秀一些……情况或许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上天真不公平,偏心给了傅文生肖似管青的感觉,而我却是跟他们差了有十万八千里远。
试问,一个黑炭头要如何变成白面书生?就算狠下心拿立可白把整张脸都涂白,怕是也会四不像吧?
「难怪我会怎么样?」端木紫整张脸都胀红了,不是因为天气冷而冻红的,再蠢的人都看得出那是因为愤怒。
「难怪……难怪妳会对傅文生另眼相看……」我想我是真的疯了,在这种已经淋满汽油的情况下还敢扔打火机。
「去你的!」从认识端木紫以来,第一次听到她啐比较难听的小粗话,可想而知,她一定很光火。
「……」因为有点小惊讶,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要说什么才好。
「是,我是讨厌阿妹,讨厌所有跟原住民相关的东西,那又怎么样?讨厌也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的,难道你认为我应该一辈子为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动不动就反应激烈吗?你不是经常要我学着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好好开心的过日子吗?没想到你这个人其实只会嘴上说说,枉我还一直想说要试着照你所说的去努力看看,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嘛。」
「……」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我的话对端木紫是有影响力的吗?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实在是太钝感了。
我真的从没想过,她会肯听我的劝,努力去忘掉管青带给她的悲伤与哀痛。
「我承认,傅文生他模仿阿妹,我的确很不高兴没错,但是在我叫他闭嘴后,他也没再继续模仿下去啊,那我又何必要小题大作呢?」
「这……」
「这什么这?无话可说了吧?你就承认自己想象力太丰富,胡说八道些毫无根据的八卦吧。」
「可是……傅文生和那个管青感觉那么像,难道妳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知道应该要即时停止这个话题,然后向端木紫承认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继续说着连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说的话。
感觉像是遥控器突然间故障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我想……妳多多少少应该会受到情感投射的影响吧?」
「情感投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就那个因为……傅文生和管青感觉很像,所以……妳把对管青的感情投射在傅文生身上啊……」
天呀!谁能给我一个STOP的指令?
快快关掉这不受控制的该死的大嘴巴吧!
「情感投射?呿!亏你想得出来。他长得跟谁像关我屁事啊?我根本从不觉得傅文生像管青。难道你以为我还喜欢着管青,所以遇到长得跟他很像的傅文生就不自觉的喜欢上他了吗?」
「难……难道不是这样吗?」
「欧阳墨,我没想到你会是这么无聊的人,而且还是非常之无聊的无聊!」
「呃……我……」
「我一直以为八卦是女人的专利,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也会像你这样无聊。我真是快被你给气死了!」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八卦妳和傅文生的,妳……妳不要再生气了。我只是想说妳大概对傅文生有好感,并没有那个意思要八卦的。」
「好!就算你说得对,我真的喜欢傅文生那又怎么样?我要喜欢谁跟你欧阳墨有什么屁关系?喜不喜欢谁是我端木紫的个人自由,我想你欧阳墨应该没有权利干涉吧?」
端木紫气得火冒三丈,搁下才喝了三分之一的热巧克力咖啡,便夹着那本罗曼史小说跳下高脚椅。
看着她气鼓鼓迈大步走向门口,还来不及扣紧扣子的橘色长大衣飘甩在两只修长手臂下,那背影逐渐淡去,却逐渐清晰烙印在我瞳间,我的嘴微微蠕动了一下。
「等等!」
「又怎么了?欧大作家!该不是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幻想还没说完吧?」端木紫双手扠在腰间,顺势回身瞪了我一眼。
「我……」
「我什么我?没话好说的话那我要走了,省得在这里被你这些莫名其妙的幻想给气死。」端木紫转过身子面向玻璃门,拉紧橘色大衣的衣襟准备跨步。
「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妳,那是不是就有权利知道妳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呢?」
玻璃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冷空气奔窜而入。
这波寒流真不是普通的冷,那种冷飕飕的感觉像是被丢进冷冻库,整间「花样年华」的室温顿时遽降。
「你说什么?」
端木紫的脚步停了下,橘色长大衣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飘扬。
「我说,我喜欢妳。」
不知哪来的勇气,让这句深藏在我心中许久的话语就这么跳跃而出。
清脆而响亮,跟着门口的风铃和奏出悦耳的曲调,铃铃当,钤铃当。
大龚在看我,端木紫也在看我。
我的脸,倏地热了起来,尽管室外的冷风持续不停灌了进来。
人生总是有很多难以控制的意外,来的时候永远那么突然,突然到让人措手不及。
我压根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勇气向端木紫告白,一直以为这份心事将会一辈子藏在我小小的心脏里。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这份心事将会保密到将来我老抠抠了,胡须头发全都白了,坐在摇椅上对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说:「你阿公啊,年轻的时候普经喜欢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只是,意外终于发生,这份心事毫无保留的向那个漂亮女孩坦承了。
现在问我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冒出那些话,说实话,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我的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在那一秒钟里我的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唯一记得的是拚了命刮进店里的冷风,还有,大龚离开前耸耸肩说的那句:「真有你的。」
没想到,大龚原来也是个狠角色。
在那句「我喜欢妳」脱口而出后,端木紫愣然数秒,然后半句话也没说就走出「花样年华」。
从那一天起,她就没再来店里了。
星期三和星期五也不见她出现「钻石租书坊」,我特地帮她保留的新书一直搁在柜台抽屉里,却是没有机会在电脑上登记「借出」。
当我意识到端木紫是刻意在躲着我的时候,新历年已经在璀璨烟火中倒数跨了过去,农历年紧接着就快要到来。
在农历年到来前,学校的期末考正如火如荼在展开,不容我腾出多余时间去思考关于端木紫的事情,一大堆的期末报告和测验逼得我几乎快喘不过气。
混了一整个学期,临时抱佛脚就显得特别吃力。每天捧着好不容易借来的笔记死K活K的,一觉醒来就是赶报表和制图,空的泡面杯把垃圾袋挤到变形,星星和月亮出现在视界范围的频率远高过温暖的太阳。
就在期末考进行到第二天,而那天刚好没有排任何考试的我难得可以暂时松口气,大头郭拎着吉野家的超值特餐跑来找我,我久违了的思考终于开始暖身了。
「考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喽,应该可以PASS吧。你呢?」
「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系有多好混,当然一定会ALLPASS的啦。」大头郭志得意满,语气好不轻松。
说得也对。中文系是全校出了名的ALLPASS系,因为中文系的教授相当善解人意,从不乱刁难学生,只要跷课不跷得太离谱的话,成绩通常都嘛打得很甜。
很难想象大头郭那种文化流氓念的会是中文系,他那家伙几百年才会看一本小说,什么诗词歌赋啦,文言白话啦,对他而言统统一样──管它的。
可能是因为全校最好混的是中文系的关系,所以当初他才会毅然决然选择跟他的气质毫不相关的枓系吧。
「瞧你跌的咧,小心成为本校创校以来第一个被二一的中文系学生。」
「才不可能呢,我可是有超级救星帮我抱佛脚,怕个屁!」
「超级救星?谁呀?你该不会是巴结到哪个教授吧?」
「神经!谁有那个闲工夫去巴结教授啊,我连课都懒得去上了,更别提教授叫啥姓啥了,还巴结个屁咧。」
「那你又说有超级救星,到底是哪个大善人会这样好心兼不怕你蠢?」
「蠢你个头啦!我这么天才,放眼全世界全宇宙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吼,搞什么神秘啊,快点说啦!」大口吸起茶碗蒸,热气差点烫到我嘴巴。「呼,烫死了!」
「你猪头喔,不会先吹一吹再吃啊。」
「你管我!快点说呀。」白了大头郭一眼,没好气地继续吸我的茶碗蒸。
「还会有谁,当然是你的梦中情人端木紫喽。」
端木紫三个字窜进耳管,我呆了呆。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期末考考得如何?
端木紫的国文造诣一向很好,很多以前为了考试背过的诗词她都能随口朗诵出来,还有其它课本上没教到的,她也都自己读得很透彻。在还没发生那件告白意外之前,我偶尔会陪她去逛书店,每次她都挑那些超级文学的东西,光看书名就让人头晕目眩。
大头郭的马子哲媚是端木紫的室友,她们的感情还不错,一想到要临时抱佛脚,哲媚想到的第一个救星就是住在她对面的端木紫。
谁叫大头郭平常都不去上课,光对着借来的笔记看了老半天也等于没看,尤其是古典文学那一科,就算逼着他吞了几颗普拿疼,都还是愈读愈觉得头痛得要死。
幸好哲媚帮他求到了端木紫帮忙,那堆该死的文学才勉强塞进他那颗大头里。
刚刚他说的超级救星就是指端木紫,而我居然没想到。
真的是被期末考给搞昏头了,脑袋都有点不灵光的痴呆。
我真是羡慕死大头郭,居然那么好命,可以跟端木紫近距离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不断地拉远扩大,就快要变成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如果今天换作是我央求她帮忙,她会不会也这么大方干脆呢?
一句「我喜欢妳」却将我和她的距离拉远,若是时光可以倒流,我还会不会坚持说那句话呢?
时光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倒流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无解。
只是,我很能肯定一件事──不管那句话有没有说出口,始终都改变不了我喜欢端木紫的事实。
「……」
「干嘛?听到梦中情人就傻了不会说话了吗?」大头郭搥了我的胸部一下,力道一点都不留情,重得让人忍不住喷出才刚下喉的茶碗蒸。
「噗──」
「粉恶耶!」
「去你的!还不是你害的,你是想搥死人啊。」
「唉!你真是没得救了,光是听到名字就已经这样魂不守舍,那给你见到本人岂不是要昏倒?」
「关你屁事啊,吃你的饭吧!」我把鸡锦超值特餐推到大头郭面前,狠狠夹起一块鸡肉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继续胡言乱语。
「说真的,既然你都敢跟人家告白了,干嘛不拚命一点把她追过来?难道你不想她变成你马子吗?」
「想啊,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躲着我。别说女朋友不女朋友了,就连普通朋友都已经没得想了。」
想到端木紫刻意躲着我的事实,我就忍不住唉声又叹气。
她虽然没有公告天下,说她在躲着我,可是我很清楚,她确实是在躲着我。
说实在的,我的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对于她刻意躲着我感到很绝望,另一方面又对于她并没有当场说不喜欢我而燃起一丝小小的希望。
刻意躲着我,总比当场否决我要好多了吧?我如是安慰自己。
「别在这里光靠夭了,是男人就勇敢去追啊。」
「怎么追?人家摆明着躲我,是傻子都知道应该要怎么做,难道还蠢到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吗?」
「吼!你没试过又怎么能说一定会失败呢?真是个胆小鬼,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孬!」
「……」大头郭说的我一句也堵不回去。他的确没说错,我是很孬。
「阿墨,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对方,那就不应该怕被拒绝。与其像你现在这样龟着,倒不如豁出去追它个轰轰烈烈。」
「我──」
轰轰烈烈的下场不就等于惨惨兮兮?
见过苍蝇团那种前仆后继壮烈身亡的凄惨下场,我实在很怕自己也变成其中之一;保守一点,至少还可以苟延残喘,不是吗?
「我什么我?你不是老嚷着你跟她很有很有缘分吗?既然你认为你们是有缘分的,那就鼓起勇气去把那个阿妹过敏源追回来当马子啊!」
「可是……上禺一失败的话……」
「说你孬你还真孬!追女孩子就像是在搞革命,没有豁出去的决心怎么搞?你当是在拜拜跟神明说几声求求妳,女朋友就会从天上自动掉下来吗?缘分只是导火线,你没有去点火引爆,又怎么知道会爆出虾米碗糕呢?」
「你的比喻还真是很另类耶!.又是革命又是爆炸的,电影看太多了哦。」
「呿!你才电影看太多哩。我这么认真在跟你说道理,你不要给我嘻皮笑脸的!」
「喔……」
「总而言之,不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总是要先跨出第一步去TRY呀!没TRY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把马子的基本功就是要先练好敢TRY,不怕阵亡的底子,管他对方是拿乌兹冲锋枪还是AK47,拚了老命往前冲冲冲,那就肯定不会错的啦!」
「冲?」
「废话!不冲怎么行?你没看人家苏贞昌,不就是靠着『冲冲冲』一路冲上了党主席的位置吗?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就是死冲活冲拼命冲,万一不小心挂了,拍拍屁股再爬起来,随时又是一条好汉咩。」
「呃……我追不追端木紫关苏贞昌屁事啊?」
「你瞧瞧你现在这副德性,龟个要死不活的,我要是端木紫,也不会喜欢你这颗蠢蛋!」
「唉……」一讲到端木紫,我又忍不住想叹气了。
「唉唉唉,你除了唉声叹气之外还会干嘛?你不要跟我说,这样躲在家里唉来唉去,端木紫就会突然间变成你马子哦!」
「那……那不然要怎么办?」我是真的超无力的,差不多就快变成一团轻飘飘的棉絮了。
「嘿嘿,你问我怎么办?你应该要问的是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到底是不是非常非常喜欢那个阿妹过敏源。」
「非──常──喜──欢──」
「那就对了!既然是非常喜欢,那就豁出去把她追回来啊!光是说『我喜欢妳』四个字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要用行动去证明你有多喜欢她。行动!积极的行动!OK?」
大头郭说的我不是不懂,高中时交的那个女朋友是在很自然的情况下拍拖的,我从没试过怎么积极去追求一个女孩子,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着手。
说了喜欢妳之后的下一步应该是什么?送鲜花礼物吗?还是在她家楼下弹吉他淋雨?
天啊!我真是有种雾煞煞的感觉,不晓得怎么做端木紫才会接受我;更担心一个不小心会引起她的反感,直接被宣判禁赛,永不得出场。
爱情的课题真的很难,难得我愈想愈头痛,一颗头变两颗大。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别等到以后想后悔都来不及哦。」
大头郭难得这样正经,他的一番话瞬间将昏昏欲睡的我给惊醒。
他说得很对,我没试过又怎么能肯定一定会失败?搞不好结果会是美梦成真也说不定。
既然都敢跟她说「我喜欢妳」了,又何必再迟疑,应该要努力去争取最好的结果才是啊。
「怎么行动啊?给个建议眼。」我哀怨地看着大头郭,向他求救,至少他革命已经成功,怎么说都算是前辈一枚。
「唔……你总得先搞清楚那个阿妹过敏源喜不喜欢你吧?」
「阿灾!」
「不知道就去问啊!问它个水落石出,问它个一清二楚,问它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喔……」
「管它成功还是失败,至少我一定会大力支持你的。」大头郭很讲义气地在我的肩膀搥了一拳以示加油。一阵暖意涌上我心头,顿时勇气加倍。
「嗯,我会的。」
「对咩,这样才是我认识的黑炭头嘛。老实说,你到底喜欢那个阿妹过敏源哪里啊……」
大头郭一边咬着鸡肉一边絮絮叨叨追问,我讪讪地笑着,无意识地扯着嘴角拚命笑着。
喜欢一个人,是无关什么原因或理由的。
突然间就有了感觉,有了感觉后,很理所当然的就知道自己喜欢上对一切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得就像精子和卵子结合后会产下新生命一般。
如果真要认真去追究喜欢端木紫的原因,我的答案会是:因为她是端木紫。
会哭会笑会闹脾气,一听到阿妹的歌会抓狂的端木紫;爆爱啃言情小说,没事就爱赖在店里耗时间的端木紫;为爱执着,被爱伤过,对爱怯步的端木紫。
好多好多的端木紫,每一个端木紫都让我喜欢得不得了;本尊也好,分身也罢,就连梦中虚拟的那个她,都是我魂萦梦牵的端木紫。
一想到端木紫,我就情不自禁感觉到好幸福而微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成了我欧阳墨的女朋友,我肯定会因为爆满的幸福而笑死。
幸福的笑死?光是想象就觉得死得乱有价值一把的。
如果可以这样幸福的笑死,我想我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不用怀疑,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