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邻居都夸嘉然懂事,母亲也很欣慰于她的体贴懂事。
其实在嘉然自己看来,做这些事一点也不觉得累或烦。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挣脱了课业的重负,个个都玩疯掉了。可是她不喜欢做那种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事,她小时候就喜欢画画,虽然母亲一直不赞成她学,她还是宁愿有时间就躲着去练习。
她是夏天出生的,乡下地方的夏天,绿树成阴,虽然也燥热,在她眼里却是美丽且生机盎然的。
中午做好了饭,她戴上遮阳帽,将保温桶和水壶放进车前的篮子里,推着车出了门。
邻居夫妻二人刚好从地里回来,见到她之后笑着招呼,“嘉然,又给你妈妈送返啊!”
嘉然笑着点点头,车子骑出几步远,听到身后的那夫妻二人在低声说:“真是个懂事的姑娘,村子里都有好几家人已经在向她妈妈提亲了呢……”
嘉然听在耳朵里,脸上便是止不住地一热,假装没听到,用力地将车子踩远了去。
葡萄园在离家几里路的地方,中间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田埂路。
临近中午时候,路上可以看到三两个结伴回家吃饭的人,她一路骑过来,全都热络地打着招呼。
拐了个弯,一栋气派的别墅出现在了路边。
听妈妈说过,这栋别墅是城里一位沈先生盖的,而整个村子葡萄园所占的土地就是属于沈家的。
别墅盖成有几年了,嘉然只见过沈先生和沈夫人一面,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葡萄成熟的时节,沈先生带着沈夫人过来养病,住过一段时间。中间嘉然奉了母亲的命令,曾给他们送过一篮子的葡萄,沈夫人当时还想塞钱给她,吓得她放下篮子赶紧跑掉了。身后传来沈先生和他夫人的笑声,一直延续了很久。
那一次之后,别墅里就再没见有人来住过。虽然没人住,但沈家人还是付了钱给旁边的一户人家,让他们定期进去打扫一下。
别墅的样式盖得十分洋气,有点像童话书里的城堡那样。她私底下曾偷偷画过这里,无奈笔力不够所以画得很糟糕。
不过每次给送饭经过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放慢骑车的速度,晃晃悠悠地从门口驰过,透过镂花的栏杆朝花园里看一眼。
车子骑到近前,她又朝里面打量了一眼,发现花园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园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诧异之余忍不住想,难道是沈先生和沈夫人又过来避暑度夏了吗?
那对夫妻人很和善,所以给她的印象很不错。眼见今年的葡萄又丰收了,回头可以跟母亲说一下,再给他们送些过来。
在来之前,母亲已经打电话过来,让人把别墅都打扫干净了。
沈放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四下打量了一眼。
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开学之后他就要上大三了,暑假在家里的公司实习,一个月之前去视察工地的时候不小心被高空掉下的水泥块砸到了头,额头裂了一个大口子,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母亲却吓坏了,硬是压着他在家休息了一个月。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听到他又要回去上班,母亲则干脆做主,把他遣到了乡村的别墅来休养一段时间。
沈放也是因为对这里陌生,心里有些好奇是什么样子,才同意过来住几天看看的。
门旁边的墙上开了一扇很大的落地窗,他走过去拉开帘幕,发现玻璃窗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阳台,正对着不远处的葡萄园。此时放眼望去,一片的绿阴颜色,风景倒是不错。
转身要走,无意间瞥到门口有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驰了过去。
车子一掠而过,他勉强瞧了个大概,是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子,带着粉色花边的遮阳帽,两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胸前。
只是没能看清帽沿下的样貌。
他看着那道渐渐离远的身影,忍不住摇头一笑。刚来的第一天,居然就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关注,看来他最近在家待得真是太闲了,思想也开始变得闲散起来。
伸手拉上帘子,他转身走回客厅,将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几度,然后懒懒往沙发上一躺,枕着胳膊开始想心思。
按母亲的意思他至少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不知道这一个星期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才不会太无聊。
葡萄园的旁边有一个红砖房,是附近几家葡萄种植户在一起盖的,农忙时用作休息。
嘉然到的时候,母亲已经从地里回来了。她帮母亲盛饭,一边说起刚才的事。
“妈,我看到沈家的别墅里面停了辆车。”
母亲点头应道:“那回头你给他们送些葡萄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母亲坐下开始吃饭,嘉然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过了一会,她突然说道:“妈,今年的钱别再往那边送了。”
母亲的表情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她。
嘉然还是理直气壮的神情,索性把心里面堵着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葡萄园所有的活都是您一个人在张罗,凭什么每年还要分钱给那边?我没有找他要抚养费就不错了!”
父亲和母亲离婚已经很多年,他早已经在市里另组了家庭,可是仗着葡萄园是他留下的家业,每年收成结束之后,他都要求母亲给一部分钱给他。这些钱数目不定,有时候借口手头紧了,会直接拿去一大半。
嘉然小时候对父亲还有着一丝惧怕心理,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对那个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人渐渐生起了厌恶的心思,觉得他不仅不负责任,还贪心不足十分可恶。
母亲听完她的话,摇头一叹,劝道:“他那边一直都不富裕,你阿姨身体还不好,他们负担也挺重的。”
嘉然实在气极了,“妈,您真是心肠太软了!”
母亲只是摇头,“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和人之间即使分开了,原来的情分总还在。”
在嘉然眼里,母亲就是那种极其传统还极其善良的女性,宁愿自己受欺负也总念着别人的那一点情分。
等母亲吃完饭,她气呼呼地收拾了东西,闷着头骑上车就跑掉了,留下母亲看着她的背影淡淡摇头。
车子骑出葡萄园,一路沿着田埂骑回来,眼看着别墅渐渐离得近了。
她下意识又放慢了速度,朝花园里看去一眼。
这一眼却吓了她一跳。
因为别墅阳台的遮阳棚底下,站着一个人。
不是沈先生也不是沈太太,而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个子很高,浑身都透露着城里人的那种时髦和高高在上的疏远。
很陌生的一张脸,可是听母亲说过,听说沈先生有一个儿子,看他的年纪多半就是了。
她侧着头打量对方,对方的目光也直直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对上,虽然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但她还是立刻尴尬起来,本能地就弯了下嘴角,给了对方一个和气的笑容,好让自己的心态从尴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
对方仍是安静站着,既没有回应她的笑容,也没有开口说话。
嘉然心里顿时有些愤愤然,在她看来,对方的冷淡正是因为城里人的那种优越感,这让她很讨厌。
于是她也迅速将笑脸一收,加快踩车的速度,一溜烟从花园的门外驰了过去。
心里想,回头就去跟母亲说一声,别墅里住的不是和气的沈先生和沈太太,所以葡萄也完全不必送了。看样子对方也不一定会稀罕,那么她们也就完全没必要浪费,留着还能卖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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