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还蒙着呢,”科尔马上做了回答,他迎着她温柔的目光坚硬的嘴角弯起一丝懒散的微笑,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我的小妹自己还是个娃娃,可是却要生娃娃了。”
莎拉的丈夫咧嘴一笑,在她鼻尖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那娃娃,”杰西自豪无比,“是个女孩。”
科尔点点头,他望着这两个人,蓝眼睛里显出一丝茫然。
“是啊,我知道的,是妈告诉我的,”他看着他黑发妹夫又在莎拉腮边亲了一下,然后转头接着切他的牛肉。“说实话,杰西,你还真的越来越象外骄傲的老爸了!”
“我就是个骄傲的老爸呀,科尔。”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科尔眼里充满了兄长对弟妹们的爱护。三个人又继续吃饭,没有再说话。四周餐桌上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和笑声,偶尔还传来银餐具和玻璃杯的碰撞声。
畔湖晚餐俱乐部是个热闹场所,不仅有游客光顾,还有爱荷华州卡萨洛克镇居民的惠临。今天是星期三,这里的圆桌也都坐满了食客。长长的法式大门敞着,外面是俱乐部宽宽的阳台,轻风拂过湖水,飘进餐厅,带来了夏日玫瑰和盛开的丁香花的幽香。
科尔环视了一下这间熟悉的大房子。从他记事时起,他们麦克法登一家有高兴的事就来这儿庆祝。十八个月前,杰西和莎拉就是在这里举行婚宴的,而科尔正好赶上那个周末有赛事,没能参加。他错过了好多美好时光,想到这些他心里沉沉的。成功和荣誉的代价是很高的。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搓大腿的肌肉,几个星期以来,这个动作几乎已成了他的习惯了。要没有那场事故弄坏了他的腿使他不得不离开赛场进行治疗,这个星期他本该又回达灵顿了。他强迫自己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使他的腿部力量恢复了很多,但是他明白自己要适应场地汽车大赛的强度还需要几星期的恢复。在医院住了六周,又在父母家呆了两周,现在他还真有点无聊,对这种强制性的静养快要厌倦了。
他呷了一口酒,注视着桌对面这一对儿,看得出他们在一起很快活,莎拉看着她丈夫时眼里奕奕发亮,而杰西的绿眼睛深处也泛出对生活的满足。科尔爱他的小妹妹,而且多年来也一直喜欢杰西。他为他俩高兴。望着他们,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渴望,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拉扯了一下似的。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选择了一种与安定的家庭生活无缘的事业。他们那种婚姻之乐不属于他,这一点他知道。那么他怎么还会有不着边际的渴望?又何必为了也许永远实现不了的渴望而深深地感伤呢?
他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心里承认这无情的现实。并不光是看着莎拉和杰西就能把他埋在内心深处的旧伤疤揭开,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回到了卡萨洛克。他带回来的是一触即痛的掩盖记忆的伤疤。此刻,爱荷华夏夜的酷热,还有玫瑰的浓香伴着湖水的特别的幽香,这一切撩起他的记忆:很久以前那个八月的夜晚,还有那个偷走他的心的那个黑发碧眼的可人儿。科尔做了个怪脸,把身剩下的酒一仰而尽。如果说过去八年里亿有所收获的话,那就是认识到哀悼失去即将得到的东西只会使人更痛苦、更懊悔。他空空地又环视了一遍俱乐部里的一切,蓝眼睛不经意地扫过站在入口处的一对男女,又接着看过去……那女人有点眼熟,那纤细的背影……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她身上。她侧过身去同她的男伴说话,如丝般秀发浓密,悬在她线条优美的背中央,发梢精心的卷起,正搭在她光滑的肩胛上,她身着绿色的夏日晚装,颈口低开,露出阳光晒过的皮肤。
科尔眯起双眼,屏住呼吸,心里在说快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像是听到了他无声的要求,她这么做了。科尔的心停止了跳动,和他的肺一起丧失了功能,他盯着那张八年来日思夜想的脸。
“晚上好,温思特小姐。贝特曼先生,一张双人桌?”
媚兰?温思特把一缕乌发拨到肩后,对年轻的女主人热情的微笑着。
“对,”埃里克替他俩答到,他站在一边好让路给她,她跟着那女孩走到屋子最里面。然后,媚兰把她的绿色晚装手袋放在了雪白的桌布上,愉快地坐下。
“谢谢,蒂芬妮,”说着,她接过女主人递过的镶着金色流苏的菜单,“今年夏天过得还好吗?”
科尔紧紧地盯着她微笑着同那女孩闲聊的脸。和他记忆里一样,她依然是那么可爱,令人心醉。她浓密的乌黑的秀发被子她从额前梳起,用金色的头花束到头顶,然后又瀑布般地泻下,衬出双耳优美的轮廓。绿色丝绸夏装裹住她的身体,却裹不住她美丽的曲线:高高的胸,细细的腰,长长的腿。露肩露背的晚装展示她细腻的,阳光晒过的肌肤。
她背对他坐着,不过当她转过来和她同伴谈话时,科尔就可以看清她的脸:精致的侧影,小巧的鼻,执拗的下巴,丰满的唇,长长的黑睫毛。她身上的装饰不很多,耳上小小的金环,左腕上细细的链,以及颈上一环金项链。当她把菜单递回给那女孩时,科尔留意到她左手第三个手指上没有戒指,这使他顿然大释般放松了一些紧张的肌肉。
“科尔,科尔?……”莎拉不解的询问打断了他的凝想,他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屋子那边那对人儿身上收回来,看见莎拉正用眼瞪着自己,她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看见了那张桌边坐着的两个人。她知道那男人,不熟,而同他一起的的女人都有是她的一个好朋友,看到了媚兰的侧影她的目光变柔和了,充满了亲密的柔情,然后她才转而看着科尔,“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见!”她想逗逗他,因为看见他脸上的紧张神情很奇怪,“怎么啦?你象见了鬼似的!”
科尔明显的一激灵。莎拉没头没脑的,不知道她的话刺入心骨有多深。
“不……不是鬼,”他简单地作答,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不过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莎拉皱了皱眉,抬眼又回看了看媚兰和她的同伴。
“媚兰?温斯特吗?我不知道你还认识她呢。”
“我以前认识她,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耸耸肩,显然事情不很重要,但他魁伟的身体仍然紧绷着。“和她一起的是她的丈夫吗?”
“不是,她还没结婚呢。那是埃里克?贝特曼,是个中学校长。他和媚兰这两年倒是一直在约会,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打算结婚。”
证实了她还没有结婚他只是稍稍松了口气。听上去好象大家都公认她的贝特曼是一对了呢。
“是媚兰帮我们渡过了婚礼这一关的,不然我们俩都会得心脏病的,”杰西说道,“莎拉列的单子没人弄得清,而且她有时真是吹毛示疵!”
莎拉歪歪头,对他的逗趣嗤之以鼻。
“我才没有吹毛求疵呢!要是没有我列的单子及媚兰的帮忙,那么多事我是不可能及时做完的。”
“你说得对,亲爱的,”杰西在她鬓边又热烈地亲了一下。“亏你雇个了婚礼顾问,我感激不尽,媚兰真棒。”
科尔迷惑地皱起眉头,“媚兰就干这个?筹办婚礼?”
“是啊,她是婚宴顾问,”莎拉答道,她看着杰西的绿眼睛,目光中荡漾着甜蜜的回忆。“她在镇上还开了一间妇女用品商店,卖结婚礼服和女内衣。”
“她开的店叫什么?亲爱的,”杰西问道。
“维多利亚花园,”她很快作出回答。
“噢,对了,”他晒得黑黑的脸上显出诡秘的笑容,“你就是在那儿买的那个丝绸的小……”
“好啦,好啦,”她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双颊泛起红晕,又悄悄看了科尔一眼,还好,他好象并没有太在意杰西的话。相反他眼神更加深沉了,望着屋子那边的媚兰,他又陷入了深思。莎拉狐疑地看一看杰西,可他也只是大惑不解地耸耸肩。
莎拉仔细地盯着科尔,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名堂。平常女人们总是很注意科尔,在他面前卖弄风情,向他递送秋波,而他总是懒懒地一笑,以他大大咧咧的男人的魅力当做给她们种种风情的回报。然而象今天这种反应她可没见过。尽管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可黑衬衫、白运动茄克衫下面宽宽的肩膀却绷得紧紧的。黄褐色的头发下他那张长着高颧骨、刻着硬线条的英俊的脸上满是沉思苦想,他密密的睫毛下的目光,幽幽地盯住那边那个女人,而她,静静地聆听同伴的谈话,对科尔的紧盯毫无防备。
科尔猛地收回目光,看见莎拉满目的疑问,马上强迫自己没事似地向她一笑。
“对了,”他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了,就象他根本没打听过媚兰一样,“你们想好给小丫头取个什么名字了吗?”
很明显科尔不想他们再问他什么问题,莎拉和杰西也接受了他无声的要求。于是他们仨开始了一些轻松话题,高高兴兴地吃完正餐、甜点,然后喝咖啡,这时俱乐部的小乐队开始奏起了一些五十年代的精曲。
“亲爱的,来和我跳舞,”杰西不无诱惑地说,“我喜欢的曲子来了。”
莎拉笑了,他牵起她的手,领着她穿过一个个餐桌走进灯光昏暗、地板发亮的舞池。
科尔微笑地看着他俩,莎拉偎入杰西的臂膀里,他们随着音乐慢慢地摇啊摇,渐渐消失在拥挤起来的小舞池里。他又看了看其它起舞的人们,突然他的目光滞住,因为他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披在光滑肩膀上的那一瀑黑发。
媚兰很累。无奈她几星期前就答应了埃里克要参加他办的教员鸡尾酒会,要不然她早就会趁自己的脸还好的时候就告饶回去睡觉了。结果是,她累得连笑都不会了,埃里克一定要请她吃饭,她也只能出于礼节稍稍推辞了一下。而且酒会上她只喝了一杯白酒,使她的空肚子老大不舒服,所以她也正需要一些食物。
她一直喜欢畔湖,这儿吃的好,气氛好,小乐队也很好。所以埃里克说要请她来这儿时,她没有反对。此刻埃里克正带了她在舞池里跳舞,她边跳边想,至少埃里克身上有一点可爱之处,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他就象个哥哥,又象一双穿顺了脚的鞋。
沉着,稳健的埃里克要是知道她把他和一双快穿破和鞋子相提并论该怎么想呢?她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弯起笑容。她的目光游移在幽暗的餐厅里,扫过食客们,扫过屋子那边一张桌边坐着的一位宽肩褐发、斜靠在椅上的年轻人,然后接着去看他边上那对白发长者……突然她的目光僵住了,她纤纤的身体也僵在埃里克的胳膊里。她的目光又移了回去,并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是他!她发狂地想着。他不可能在这儿!
真的是他!
科尔?麦克法登山坐在圆桌边,手指拨弄着同高脚酒杯,深沉的、深蓝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她当然知道他回到镇上来了,《卡萨洛克独立报》和《湖神灯塔报》都在头版刊登过他的消息:他在事故中受伤,回家休养。不过这些是头两星期的消息了,她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地系在她身上,这时时间都似乎停止了流逝。媚兰很害怕,怕他看出那保护自己的内心的创痛的大堤此时已是支离破碎。乐队这时开始奏起一支缓慢的如梦幻一般的爱情歌曲,这曲子好象促使科尔下了决心,他站起身,穿过人群向她走来,那深邃的蓝色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媚兰惊呆了,手指紧紧抓在埃里克薄薄的茄克衫的肩部。
他怎么会!————
但他就那么做了。
舞步使她转身,背朝着他,但她的直觉一点儿都没错,她知道他就在身后。他伸手过来在埃里克肩上轻轻一拍。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使媚兰感到一阵骨子里有震撼。“请允许我手插进来。”
埃里克停下来,吃惊的神情很快变成了兴奋。
“麦克法登山,对不对?你就是那个开赛车参加大赛马的科尔?麦克法登山吧?”
科尔点点头,望着媚兰不太情愿的脸。
“行吗?”
“噢,当然,当然啦!”
埃里克兴高采烈地放开了她。他根本没想过媚兰愿不愿意和科尔跳舞,也并没有问她同意不同意。即便他刚才问过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不说得出话来,喉咙被绝望堵塞住了。她不想让他看出她内心的情感。
科尔握起她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腰上,他感觉得到柔软的绿晚装下纤纤的线条,手掌和手指还感到了一阵温暖。
媚兰机械地抬起左手放在他的肩上,愣愣地瞧着衬在白色茄克衫上的自己的手指。她感到他的目光射在自己脸上,却不愿意抬起头来对视他,因为此时她浑身颤抖,还因为内心深处的震撼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科尔盯着她,体味着拥她在怀的感觉,竭力控制着内心的感情。他搂着她,想起记忆中他们就这样互相拥着在她父亲的湖边码头上跳舞。那时,他用胳膊搂住她的腰,她的手抱住他的脖子,收音机里放着音乐,两个人就那么摇啊摇,心贴心,唇对唇,完全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媚兰,”他的声音更低沉,而且比往日又多了一分粗犷。
“科尔,”她的声音有些涩,因为她在极力控制使声音不发颤。“你好吗?”
“好,”他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还好。”他只顾慢慢地读着那张对着他的美丽的脸,“你呢?”
“好,”她的回答同样心不在焉,“还好。”她的双眼也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褐发被日光晒得有一缕缕的金黄,比八年前短了一些,但仍然是从一边分开又都向后梳去的发型。眼角已被刻出几道细纹,晒得棕黑的皮肤显出了一些日晒夜露的痕迹,而脸上更多了一些有力和竖毅。二十五岁的他青春俊美,如今他三十三了,肩更宽阔,人更沉着,而且又平添了一分迷人成熟男人的魅力。她痛苦地意识到他也更加危险,具有更大的摧毁一切的力量。她真怕他能在那八年来保护她破碎的心的那层冰盾上找到一丝裂纹。突然她意识到他们两人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她想找点什么话来打破僵局。“我看到报上说你在比赛中受伤了。”
她手下的宽肩膀轻描淡写的耸了耸。
“腿受了点伤。”
媚兰心中一阵担忧,几乎不能保持镇定,但她压抑着自己。她不需要再为他牵肠挂肚了,而这现实却使她心碎。
“还有其它地方伤了吗?”她想显得客气一些。
“没有,就只有一辆车出了事,我冲到了墙上,车子几乎散了架,运气还好只伤了一条腿。”他可以感觉到身边纤纤身体一阵微微颤抖。“难道你还关心我?”他的语气不无挖苦,稍稍抬起头,凝视着她回避着自己的脸。
她抬起目光看着他,碧绿深潭里很快积起了愤怒的火焰。
“当然,我当然关心!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受伤!”
“连我在内?”他大声问道,很明显他不相信,蓝眼睛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嘲弄。
“当然,连你在内。”她马上回答道,自然而然的抗议着她不关心他的断言。
碧眸与蓝眼长久的对视,渐渐地四周的人声退去,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起陷入共同的回忆中。
“可我为什么觉得那么难以相信,”他的声音轻得就象自言自语。
“也许因为如果我们调个位置你是不会关心我的了,”她痛苦的回答,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想收回也已太晚了。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简直想象不出你怎么会那样想。”他说道。
“是吗?”媚兰的目光垂了下去,呆呆地停在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指上。“我也想象不出你怎么会以为我不那么想。何况……”
“何况……什么?”他紧紧地追问着,手捏着她的手,胳膊箍紧了她的腰。“何况你还骗过我?何况你还曾让我相信你在上大学四年级而你其实只是高中快要毕业?何况我曾认为你是二十一岁而其实你只有十七岁?何况那年夏天你只是玩玩而已?”他的双眼燃烧着,死死盯住了她的脸,他的声音变沙哑了,他感到了多年前那天清晨他发现她的骗局时所感到的愤怒和背叛。
“别假装你挺在乎!”她反驳着他,愤怒的泪水在眼窝里打转,黑黑的睫毛围着的双眼此时变成两汪闪闪发光的碧绿的湖水。“你一去西海岸就把我给忘了,我一共收到过四封你的信,两个月四封信。”
“我那时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累得贼死的,晚上倒在床上,只能睡几个小时就得打起精神爬起来,那时活着比死了还不如!然后我就发现你根本不在大学里——你还要上高中。我比你大好多,而你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把你的生活托付给一个正一圈一圈练习赛车的新手。我连开口问问你都是对你的不公平。”
“我知道那是你当时给我找的理由,”媚兰不相信,她想起了读那封信时心里的刺痛,“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你写那封该死的信的真正原因还是这个。”
“为什么不相信?”他懊恼地说,“也许你十七岁时还看不出我当时那么决定的明智,可现在你长大了,可以看出我那么做是正确的。你太年轻了,不可能承担我要求你承担的那些义务。”
媚兰柔美的嘴唇弯出一丝苦笑,“而我之所以难以相信你的真心或许是因为你的那些照片:被美丽、富有的女人包围着,还有报纸、杂志上的那些文章。很显然你不仅是在比赛场上赢得了许多比赛,在赛场外也一样。专栏作家们叫你什么来着?当年的种马是吗?
科尔象被什么刺了一下,想起了那段时间舆论界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我并不否认那时我参加过一些应酬,”他承认了,“也承认有些报道不全是胡扯,可大多数都是骗人的,不造谣哪会有人买他们的报纸,有些东西有真有假。”他放开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脸好让他的目光捉住她的目光。“那时你对我来说还太年轻了,我想我箕是断了自己的对你的念头,所以就和别的女人鬼混好忘了你。”
“忘了吗?”她忍不住想问他。声音沙哑,她觉得喉咙里塞了块东西,为了吞咽泪水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有,”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变得有点粗,“没有,我做不到。”他用拇指擦去她颊边一滴泪水。“那年圣诞节我回来了,曾心存侥幸地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可你父亲不让我进你们家门。我和他十七岁的女儿约会使他怒发充冠了,而我却没理由怪他。”
媚兰抬头望着他,脑子突然出现了空白。是真的吗?难道她对他的判断错了?难道是她经历过的心痛和她的身体经历过的巨变使她丧失了理智判断事情的能力?不,她对自己说,否认了那种可能性。只不过是现在他离得太近,他搂着我的时候人就没法正常思考,他搂着我的时候我不可能有理智。她把目光强从他那里拉开,侧过脸,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茄克衫下坚硬的起伏,凉凉的衣服擦着她泛红在面颊。
科尔的手滑过她的腰,停在了她的背上,他伸开五指感受着柔丝般光滑的肌肤。浓浓的黑色瀑布似的头发摇曳着,光泽的发梢轻轻地磨擦着他的手背和腕。他的手感受着她温暖光滑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勾起他的回忆:那些酷热的夏夜,也是那丝般秀发摩擦着他自己裸露的身体。他的睫毛低下来,蓝眼睛半闭着,掩藏自己慢慢燃烧起的欲望。
得更紧了,她被圈进他的怀里,离他很近很近,他们几乎都要挨着对方了。她仍然用的是很久以前那个夏天她用的那种香水,那气味飘到他的鼻孔里,弄得他痒痒的。他稍稍低了点头,闻着那香水和杂在其中的只有媚兰才有的特别温暖的的女人味儿卡萨洛克
他们什么也没有再说,一齐融入了音乐。双双都陷入了对昨日的回忆,都在努力地想把他们的梦幻和现实联系起来,心跳加快了,呼吸变短促了,好像紧绷的胸膛里的肺又突然收缩了运动似的。
科尔让她旋转一圈,两人的腿轻轻地碰擦着。媚兰转回来,不知不觉靠他更近,顺从着他不知不觉中变得更紧的拥抱,也顺从着自己想抚摸他的强烈渴望。她心中激情荡漾,茫茫中意识到一种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他俩是多么和谐、般配,就像两个只有一半的谜,只有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美的整体。
科尔也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他拥着她,感到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自己心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回家的感觉。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她的身体信赖地偎依着他,他们随乐曲翩翩起舞,身体不时地轻轻摩擦。
他们身体的接触使媚兰突然觉得热血奔涌,像一阵电流将她击醒,她直起身来,离开了与他身体的直接接触。她身体里的反应还是那么强烈,仿佛他们是昨日的情侣,她的身体强烈地渴望着他的抚摸,而她的脑子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可是她想起很久以前他两人的轨道就各向东西,现在她必须想办法保持距离。
我很高兴今天我们谈了这些事,”她神情严肃,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要是现在我们在大街上碰上了,打个招呼,我心里不会再不痛快了。”话音刚落,乐曲也结束,乐队宣布休息十分钟。她把手从他肩上拿下退了一步。另一只手从他的紧握中抽出来。“希望你在卡萨洛克过得愉快,祝你腿伤早日康复回到赛场。再见。她彬彬有礼,语气冷冷地说完,然后伸出手让他牵住她。她本想在两人间拉开距离,没想到这一伸手,却又使两个身体有了一个温暖的接触点。
“没有再见,媚兰。”
他那深不可读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她,然后,她默默地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走出了小小的舞池,痛苦中她仍可以感觉到背上他伴她跳舞时留下的余热。他送她回到座位上,她却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喃喃地道了谢,离开了。
“媚兰,我没想到你还认得科尔?麦克法登。”埃里克戴着细边眼镜的棕色眼睛里闪着兴奋,“你和他是同学吗?”
“不是,媚兰摇摇头,竭力掩饰着内心涌起的感情的潮水。“不是,我上的是阿兰顿女中没在卡萨洛克上过中学。”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很简单,”媚兰想避开这种谈话,“卡萨洛克本来就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还不知道吗?”
埃里克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但没等他再问点什么,媚兰就急急忙忙地又张口说话:
“埃里克,我们今晚就到这儿行吗,我头疼得要命。”
他本想追问下去,可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又不得不心生怜惜。媚兰拿起手袋,他们走出了俱乐部。她知道科尔坐在那边,她小心地走着没有向他那边看一眼,但她可以感觉到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