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她兴致勃勃,他心忖待会儿喝一口赞美她一声就罢了,反正他已经让古风去买黄池酒……
其实他不知道他买的那些酒,是南净雪的伯父又掺水稀释的,为了降低成本,自然破坏了酒的风味。
心思转动的同时,宣青尘已将瓶就口,准备喝下,但那窜入鼻间的香气,饱含着一种甘美的芬芳,让他还没喝,又忍不住再吸了口气,之后,他根本是迫不及待地举瓶喝了一口,那入喉的温润醇厚,充实了他整个口腔,沁人心脾,令人陶醉,比起方才喝的黄池酒,胜上不只一筹。
“这……是你酿的?”他大为震惊,不知自己的小娘子还有这等手艺,这无疑是挖到宝了。
“是啊,酿了一年多呢!是咱们成亲的前一天,我亲手封坛的,我还带了好几瓶呢!怎么样,好喝吧!”南净雪看不出他的表情究竟是喜不喜欢,但她对自己的手艺有着绝对的信心。
“我确实是小看你了。”他微微点头,欣赏之情表露无遗。“你酿的酒,光是香气就不知胜过那黄池酒多少。”
“我就说嘛!”她被他赞得喜孜孜,不禁得意了起来。“那黄池酒名不符实,相公千万别被骗了……”
两人交谈之间,蓦地一道沙哑老迈的声音插了进来,令夫妻俩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知音!知音!老道早说那黄池酒仗着先人遗泽留下美名,事实上已是粗酿劣酒,不堪入口。平时这么说,还被人批评,今日终于听到了个小姑娘说出实话!”
一名身着灰色道士服的老头,白眉长须似乎有些仙风道骨,手上还拄着一根竹杖,上面挂写着“悬壶济世”的布条,缓缓地朝他们走来。
那老道来到两人身前,也不啰唆,竟是毫不客气地指着宣青尘手上的酒瓶。
“这酒一打开便是芳香四溢,让老道我的酒虫都发作了起来。小姑娘,你说这酒是你酿的,老道用丹药一颗,换你一壶美酒可否?”说完,他反手翻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就这么拿到了南净雪眼前。
这老头来得突兀,又一副江湖术士的扮相,显然就是来骗酒喝的,他那药丸吃下去说不定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可是不知为什么,南净雪却觉得这老头给她一种很好亲近的感觉,就像自家长辈一般,并没有任何嫌恶。
反而是宣青尘,提防地将她往身后一拉。“老道士,我对你的药丸没兴趣。”
“老道这忘忧丹可是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服下去可令人忘却所有烦恼的事,回到最纯粹的状态。小姑娘,老道告诉你,这是你的机缘啊,错过了可就没下一次……”这老道一脸馋样的直望着酒瓶,口中却还不忘卖关子。
“不,我们不需要——”
宣青尘才开口拒绝,南净雪却难得地忤逆了他的意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反正酒还有很多瓶,就送给道长一瓶吧!”说完,不待宣青尘反对,她由杏儿的篮子里又拿出一个瓶子,直接给了老道。
那老道也很干脆地将丹药奶给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贼兮。“小姑娘,你总有一天会需要这颗忘忧丹的,它会带你迈向幸福。”说完,老道慢慢走远了,直到消失在街口。
“净雪,你——”
宣青尘沉下脸,正要责备她,却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告饶地说道:“相公,我也知道那老道很可能是骗人的,不过他好像很穷很可怜,就送他一瓶酒应该无妨,相公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明知道她在装可怜,他却生不起气来。“算了,给了就给了,只是你可别乱吃来历不明的药。”
“我当然不会乱吃。”她应该把手上的忘忧丹给扔了,但一种奇怪的直觉让她鬼使神差地将丹药收了起来,向宣青尘撒娇。“这忘忧丹能让人忘却烦恼,只要相公一直疼爱我、保护我,我哪里需要这种丹药呢……”
数日后,宣青尘带着南净雪及古风、杏儿两名下人来到了王氏大院。这王霸天或许有些故意,那王氏大院由院外就看得出里头的富丽堂皇,有些屋檐下的剪边居然贴上了金箔,走近一看,主屋的建筑样式像是要挑战当权者一样,居然是单檐歇山顶,这可是只有官署可以使用的!
虽然还没入屋,宣青尘已可以判断一二,那王霸天必然是个相当有自信,且行事乖张之辈,不由加深了心中的提防。
还不待古风上前敲门,王氏大院的一名老者便前来应门,一见到宣青尘等人,便垂首拱手,礼数十足地道:“来人可是宣少主?我家家主已恭候多时。”
他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老者往屋内行去,这一路雕梁画栋、假山怪石、奇花异草不待多说,无不奢侈华丽,宣青尘见多识广,自然不以为意,但南净雪就看得瞠目结舌,惊叹连连,幸好她还记得自己的身分,没大呼小叫让宣青尘丢了脸,反倒显出她的纯真可爱。
老者将宣青尘等人带到了一处大厅,厅内主位上坐着一名膀大腰圆,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待到宣青尘踏入,便迎了上来。
“宣少主久仰,吾人便是王霸天,自从接到宣家粮行的拜帖,叫我可是一阵好等啊!”王霸天笑吟吟地作了个揖,语气虽然客气,但言语中可没任何谦虚之意,果然如宣青尘所猜想,是个极为霸道之人。
宣青尘与王霸天寒暄了两句,但王霸天的目光却不时望向宣青尘后方的南净雪身上,一股夹杂着惊艳及渴望的神采,一闪而过。
南净雪原就生得娇美,而她装扮素雅,发上只有一支简单的玉簪,更突显了她那股纯净清秀的气质,仿佛湖中的亭亭白莲,让人心生好感,是王霸天那些娇艳的妻妾所远远不及的。
在众人落坐后,王霸天忍不住问道:“宣少主,这位是……”
宣青尘淡然一笑。“这是内人。”
虽然隐隐有着猜测,听到这个回答,王霸天仍在心中叹息。再瞥了一眼南净雪,发现佳人并没有随着宣青尘落坐,而且衣着也不是什么华贵的样子,王霸天念头一动,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宣青尘唤来杏儿,将杏儿手上的篮子打开,里头摆着数个酒瓶,他缓缓说道:“听说王老板对酒一向颇有研究,在下特地带来这好酒……”
他的话突然被王霸天打断。“嘿嘿,宣少主这酒,不会是黄池酒吧?”
“王老板如何有此猜测?”宣青尘不动声色地问。
王霸天深沉一笑。“吾人嗜酒一事,也不是什么秘闻,每个前来拜访我的,带来的礼物都是酒。而由京城要来我这王氏大院,奇山县是必经之地,那奇山县的黄池酒,我每年都要收到好几壶,摆得仓库都满了。
“大家要送酒之前怎么不想想,我在奇山县开的满来客栈,用的就是黄池酒啊!唉,不过说来也令人叹息,那黄池酒在二十年前,的确也算是好酒,不过这几年换了后辈经营,那口味可就差多了……”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语声一顿,轻叫了一声。“啊!瞧我这话痨。若宣少主带来的真是黄池酒,那我可是太失礼了!”
古风站在宣青尘身后,脸色微变。
宣青尘眼底精光一闪,被这么一说,如果他这次带来的真是黄池酒,那可就当真失礼了。由于这回是来谈生意的,王霸天这一番话像在打趣,事实上却是一种无形的叫阵,只要宣青尘的礼物送得不得宜,两人的对谈他马上就会落在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