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姊姊要这么做?”寒莲不胜愁思地咬着唇,有着无从说起的茫然惶惑。“为心爱的丈夫生儿育女,是女人最幸福的一件事,为什么姊姊……”
因为我不是她心爱的丈夫。寇准心里这么说,直接替花荣月定罪——不贞的女人,怕守节不嫁太苦,所以嫁进王府,却自己喝下绝子汤,自以为仍忠于寇淮!不可原谅。“莲儿,这事不能对外说,我怕王妃受不了打击。”
“这个自然,我相信姊姊不会那么胡涂,八成是那两位妇科圣手医不好姊姊的不育之症,生怕砸了招牌,才故意那么说的。”
“莲儿,你真善良,总是替花荣月找好话说。”
“姊姊让我嫁给世子爷,于我有恩。”
“莲儿啊莲儿,我娶花荣月也不算冤,因为我得到了你。”
这已是男尊女卑奉行者的贵族男子所能说出口的最好情话了。
寒莲从不去怀疑男人的真心或假意,不会以言语刺探男人的爱是否全心全意,她只会把握住当下的那一份情。她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投入他的怀抱,仰望着他,微笑着流泪,“即使有一天姊姊容不下我了,要把我送进慈云庵和我娘作伴,我一样感激她让我嫁给了你,做你的侧室,这几年的幸福足以让我感恩的活下去,像我娘一样用一生在怀念我爹。”
她的低语如吟诵爱的诗篇,看着他的眼,好痴情,好温柔。
寇准被她看得心发热,全身滚烫。“不许胡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是上了玉牒的侧妃,世子妃即使嫉妒你生儿子也不能随意处置你。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发誓,我会护住你一辈子!”
他的爱很直接,热情地攫住她的唇,又拉着她再滚了一次床单,欲生欲死了一回。
女人累得睡着了,男人既骄傲又心满意足地将她抱在怀里,大脑开始正常的运作。
妻妾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妒意?再和乐也只是表面工夫,他的莲儿又是个不诉苦的,对待花荣月是奉若神明,不敢违逆,今晚终于不小心吐露了一点心声——花荣月曾暗示要莲儿去陪静慧师父?!
寇准的内心翻江倒海,暗骂花荣月阴险不要脸,自己打定主意不为丈夫生儿育女,所以才“贤慧”的陪嫁媵妾,让寒莲替她生孩子,再找机会留子去母,太可怕了。
寇准自以为解开了花荣月为何陪嫁媵妾的谜题,对花荣月再无一丝敬意。
若是连儿子的生母都护不住,他还算男人吗?该如何做,才能让寒莲在王府安身立命?
寇准思考良久,在官场也混得够精,学会了权衡利弊、深谋远虑,很多事情不能急着发作,只能一步一步来。
花荣月是他的世子妃,就算不生,寇昭元已寄在她名下,算是嫡长子,不能说她无子。
安庆王府最重门面,禁不起休妻的丑闻,寇准也没打算这么做,花荣月不管是死了还是被休,爹娘尚在,必然为他再娶一位世子妃,到时候,莲儿的处境只会更糟,他的宝贝儿子也有可能被取代地位,他绝不允许。
花荣月必须好好活着坐在世子妃的位置上,至少他拿捏得住花荣月。他的岳家宁国公府也不敢对他颐指气使,谁教花荣月生不出来。
保持现况,反而是最有利。
寇准几天后休沐,又多告假两日,带着花荣月去别庄散心跑马,不只周嬷嬷和丰泽堂的下人们兴高采烈,连安庆王妃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是寒莲劝说寇准和花荣月和好,特地把寒莲叫到正院夸奖了一番,让她带寇昭元回榴花院玩一天,到了她生辰那日,送了一支赤金的凤钗,嘴里还衔着一串明珠,十分贵重。
往后数年,寇准和花荣月是外人眼中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寇准每月固定几日留宿丰泽堂,但花荣月越来越厌恶和寇准上床,因为他粗暴无礼,最后花荣月终于恨得直接推他下床,尖声吼叫着要他滚。
寇准很开心的滚了。
花荣月以为寇准在床上就是这副德性,反过来同情寒莲一直承受寇准的摧残,她觉得自己敢拒绝寇准,寒莲不敢,是以仍深信自己是高高在上的。
第十九章两心相许(1)
五年生了三个儿子,放在谁家都是大功一件,何况子嗣单薄的安庆王府。
大家都说榴花院的风水好,榴结百子啊,世子妃真该去住一住才是。
寒莲生下次子寇昭德,原本可以自己养,但曾经痛失长子的王爷和王妃,深感只栽培一位继承人不够,便将寇昭德也抱去正院养,寒莲只有在寇准面前哭了一场便认命了,寇准的心里十分愧疚,待寒莲更加疼宠。
王府是一代单名一代双名,以区分辈分,待寒莲生下第三子寇昭亮,终于可以养在自己屋里,内心的喜悦是无法言喻的,但寇准说了,在榴花院养女儿也罢,养儿子则格局太小了,让寒莲搬到畅意轩去住。
王妃没有考虑太多,便一口答应。
反正在世人眼中,寇准应住在世子居处丰泽堂,畅意轩空着也是空着,王府上下自个儿心知肚明就好了。
寒莲抱着儿子搬入畅意轩,真是舒心畅意极了。
但不管她多受宠,她始终没忘记自己只是侧室,一出了畅意轩,她仍是那个温柔小意的寒侧妃,从不插手王妃和世子妃的管家权,连孀居多年的寇泱都挑不出她的毛病。在别家府里,不争的软弱女子是注定要吃亏的,只有安庆王府不同,凡事不争的寒莲教安庆王妃疼在心坎里,吃穿用度不比世子妃差多少,上行下效,哪个管事嬷嬷敢给寒侧妃脸色看?
人家什么也不用多做,肚皮争气就够了。
连生三子,二十岁的寒侧妃依然美得清丽脱俗,身材婀娜多姿,举止妩媚,有一种温柔入骨的味道,仿佛不问俗事的人间仙子。
寇准在她身上,得到了男人心底渴望的爱与欲,一种纯粹的情感。
寇沅和寇洙均已嫁人生子,胖了一圈,每次回娘家都仔细观察寒侧妃到底是怎么吃饭的,为什么生了三个还吃不胖?
寒莲吃东西很慢很优雅,每一口均细细咀嚼才咽下,所以同样的吃饭时间,她们已吃下一大碗饭,而寒莲只吃了小半碗。
寒莲更不可能告诉她们,姊姊上辈子是有练过的,身段绝不能变形。
寇沅和寇洙败退回家,她们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妯娌,屋里还有小妾通房,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家务事,斗智斗勇,劳心劳力,不吃饱饭哪有力气?
人哪,失去了什么,就想从另一方面找补偿。
花荣月不得丈夫欢心,又不屑像妾室一般用低姿态去争宠,既然生不出儿子,便想掌握实权,恨不能将安庆王府全拢在怀里,心里才踏实。
但王府的产业收入全在安庆王和世子手里,内院支出的款项每个月由外院拨进来,全由王妃支配,花荣月负责全府的食、衣开销和寇准的妻妾用度,王妃给她的银子是固定的,懂得省吃俭用的主妇肯定能中饱私囊,但花荣月花钱惯了,又怕人家笑她寒酸,加上她自己的陪嫁商铺月月盈收不少,结果她常常反过来倒贴。
周嬷嬷劝过她别这么做,妾室们少一套新衣少两件首饰,一样可以过日子,主子们的三样茶点改成两样也不会饿肚子,大多便宜了那些奴才们吃得嘴油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