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院子里,在转进花厅前看见了也从另外一头过来的易穆德和阮芝盈,相比起她的排场,他们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厮就显得格外寒酸了。
宛心玉眼中带着嘲讽,只瞥了一眼就往里头走,后头的丫头婆子还有几个捧着东西的都跟了进去,没有半个人敢多瞄易穆德的方向一眼。
易穆德习惯的看着眼前的排场,然后低头看向阮芝盈,柔声问着,“我也让人多选几个丫头过来服侍你可好?要不我那儿贴身得用的只有明月一个人,你身边也只安排了两个小丫头,我瞧着还能够多增加几个……”
阮芝盈看着自家婆母气势浩大的往自己面前走过去,对于那眼里的嘲讽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婆母……她是不是身子不好?”
此话一出,不只易穆德一脸茫然,就是已经走进花厅里的宛心玉还有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都竖起了耳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易穆德问道。
“如果不是身子不好,怎么走路还得两个人搀着,前头还得有人打帘子才走过去?”阮芝盈很疑惑。她是真不明白,明明可以好好走路,却要两个人搀扶的用意在哪儿。
易穆德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笑,只觉得自己这小媳妇儿还真是跟他待久了,颇得他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真传。
他小声的解释起来,“并不是娘的身体不好,这叫做排场,在身边伺候的人越多,看起来是不是更气派?那才叫尊贵。”
宛心玉没听见儿子的解释,只听见了阮芝盈的问话,脸立刻沉了下来,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无知村妇!”她低低的骂了声,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可心里对于阮芝盈的印象却是越来越差了,也让她更下定决心,非要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替自己的儿子再订一门亲事不可。
宛心玉是怎么想的阮芝盈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母子多年,易穆德倒是很清楚母亲的想法,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思肯定都放在了晚宴上。
只不过,母亲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不过是白费功夫。
他神秘的笑着,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算计。
第8章(1)
晚宴才刚开始,就是阮芝盈这样单纯的人也感觉到不对了,每一个盛装打扮的小姑娘都用一种看敌人的眼神瞄着她,而当她们看向自个儿夫君的时候,却又表现得娇羞甜美。
基于女人的直觉,她看了看坐在上位的长公主,长公主也同时望了过来,这次她没有遮掩眼中的鄙视,让她可以清楚的明白自己有多不受欢迎。
阮芝盈没有说话,对于这样的场景她表现得很镇定,捧着自己的肚子,就这么安静地开始吃饭。
这样的晚宴,又有几个人会真正把心放在吃饭上头,以至于宴席都过了大半,真正知道今天上了什么菜的,大约也只有易穆德和阮芝盈两人而已。
一个是沉默的拚命吃,一个则是温柔地不断替她添饭夹菜,体贴又周到,让一干闺秀们看得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宛心玉除了一边和各个闺秀聊天,一方面也注意着阮芝盈的方向,一开始见她居然让易穆德陪着入座,她就皱眉想要说话,可想着正好趁这个时候让儿子见见闺秀们,她也就没提。
只是没想到这宴席都要过半了,儿子连一眼都没看向她请来的这些闺秀,只顾着招呼着阮芝盈吃饭吃菜,甚至连她这个母亲都忽视了。
就在宛心玉再也忍不住,准备朝着阮芝盈发难的时候,一个丫头悄悄的走到她身边贴耳说话,她听完之后,诧异的眼神直看向阮芝盈,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靠着宛心玉最近的是羽林卫右郎将之女刘溪泉,凭着过人的耳力,她听到了那丫头和长公主之间的细语,
同样也忍不住惊诧,她想了想,这正好是让阮芝盈出糗的时机,于是故意惊呼出声——
“什么?阮娘子居然一个人就把晚宴备的一整桶饭都给吃光了,这怎么可能?”
阮芝盈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里头有疑惑有嫌弃甚至有着不怀好意,让她原本还算可以的胃口瞬间败坏了下来。
她放下筷子,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看起来明媚爽朗的姑娘,“刘姑娘,难不成你刚刚一直都在看我吃了多少饭吗?”
她是真心疑惑,可是在其他人的耳里就带着另外一种涵义了。
宛心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方才还觉得这个刘姑娘看起来率直爽朗,除了父亲的官职并不是太高,又是今年才外调回京的以外,其余倒是还不差,却没想到如此没有礼貌。她的丫头小声禀报着,就是不想把事情给闹开,她倒好,把偷听到的东西就这么嚷嚷出来了。
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多了,原本带着厌恶看着阮芝盈的目光顿时分了一半给刘溪泉。
要不是一直看着别人吃饭,那肯定就是在刚刚进来的那个丫头禀报时偷听的了,前者她们基本上觉得不太可能,若后者的话……表示对方不懂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规矩,思及此,几个闺秀已经默默地离开了刘溪泉一点距离。
笨人不可怕,怕的是明明愚蠢还自以为聪明,谁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还拖旁人一起跳。
刘溪泉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这么快就被人看出来,只能说在这些才丁点大就开始玩心机的贵女面前,她那一点点城府实在不怎么够瞧,一下子就让人给看得透透的。
她贝齿轻咬,自然不会把罪责归咎于其他人身上,而是把罪魁祸首锁定为一脸淡然的阮芝盈。
如果不是她多嘴问了那一句,其他的人包含长公主怎么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一想到这里,她看向阮芝盈的目光就带着明显的恶意了,尤其是对着她那隆起的肚腹,一句没怎么过脑子的话就脱口而出,“阮娘子看来不只能多食,就是那肚腹也和他人格外不同,吃的东西全都堵在了肠胃处,可不怎么好看呢!”
一时之间,整个花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似乎都让这句言论给震慑住了。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绝大多数的闺秀都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离刘家姑娘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也不知道这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刚刚长公主介绍的时候只介绍是阮娘子,却不说和易穆德的关系,想来就是不想多加琢磨。
有些人早就知道易穆德是带着一个女子回京的,但是并不把那女子放在眼里,毕竟谁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女子没得到长公主的同意,可见得也不是什么矜贵的身分,至于阮娘子的肚子?长公主既然没提,她们也就当没看见。
问题是谁都能够看出来那阮娘子是身怀六甲,刘溪泉却硬要说人家是吃撑了才会如此,摆明就是要藉着这个由头给人难看,还是当着长公主这东道主的面让人下不了台,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只有她这样的蠢人才会用。
于是乎,坐在她旁边的人又离她远了点。
阮芝盈倒没把她这种挑衅放在心上,因为就她看来,这个姑娘应该有点傻,居然连人有了身子还是吃撑了都分不出来。
可她不计较不在乎,坐在她身边的易穆德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刘溪泉。
他的女人可不是任何人可以羞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