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总算到了。”
“慕容山庄啊慕容山庄,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咱们哥俩总算可以脱离苦海,免受涂炭。找到了你,我们死也瞑目了。”
两兄弟抱在一块又哭又笑,痛哭流涕,百感交集。
崔芷儿站在二人身后大翻白眼,气呼呼叫:“你们两个家伙,别给我赖在这里不动,快快起来,我们一起过去。”
张阿虎闻言忙拼命抱住地上一块大石头,做出头可断血可流、人决不起来的姿态:“老大,我们一路陪着你走过千山万水,历劫千难万险,共经了九九八十一难,一路上忍饥挨饿,坑蒙拐骗,受尽白眼,有时失了手还要叫人满街追打,能活着走到这里已经是万幸,老大你发发慈悲,就别让我们过去——”
“真没看出你们的歹毒心肠呢,你忘了当年要不是慕容公子,哪有我们今日,咱们说好了要感恩图报,来为他争当家之战打气叫好的,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也不怕丢了人家慕容公子的人?”
“老大,你看看咱们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就是因为不愿丢慕容公子的人,才不好跑去现眼啊。”李小牛谄笑着做白脸。
张阿虎则很配合地涨红着一张脸,气鼓鼓地当他的红脸:“老大,我看你是想那个慕容若想得发了疯了,硬拖着我们陪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还想一头往人家庄子里头冲。你就看看那是个多大多华丽的庄子吧,像咱们这种人,走近五步以内,就要叫人乱棒打出。我们可实在没兴趣再接着当过街老鼠了。”
崔芷儿气得扬起本来雪白纤美,但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已然黑不溜秋,满是灰尘和泥土的所谓皓腕,作势要打:“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李小牛满脸堆笑,好声好气地说:“咱们眼里要没有你老大,怎么会陪着你一路吃这么多的苦头。不过,老大,我们明白你的深情不改,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也就可怜可怜我们胆子小小,不敢招惹大人物,我们身子单薄,实在挨不起打骂啊。”
“是啊是啊,老大你一往情深,一心要钓金龟婿,我们明白你一个女儿家不找个伴也心法,所以再苦再难,就是一路讨饭,我们也陪着你找来了。只是那慕容山庄的阵仗真是太大了,我们实在不敢跑过去惹人白眼,还是英明伟大的老大你去吧。”张阿虎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半是恭敬,半是哀求,半是讥讽地说着。
崔芷儿见这两个又奸又滑又无赖的家伙,抱在一起,软硬兼施,誓死也不肯起来陪她一起到慕容山庄去,又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若再相逼,他们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只得恨恨跺脚扔下他们不管。
“行了行了,你们不去我去就是了。亏得你们还是我的手下;亏你们平时自称扬州十八虎,奔腾如雷气如虹——这就是你们的豪杰样啊。”
李小牛和张阿虎一起赔笑脸,谁也没因这话生气。
崔芷儿无奈,扔下他们不管,自己往慕容山庄大门走去。走了两步,想了一想,又停住,没有什么效果地用力拉拔两下乱蓬蓬的头发,拿本来就不干净的袖子狠命擦擦脸,再拼命扯扯已经皱巴巴不太像样的衣裳,这才尽力展开最自信最完美的笑容,拿出她扬州十八虎中,最被其他小弟称颂的胭脂虎的美丽气质,试图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两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不是慕容山庄?”
两个守门的家丁,一起皱着眉头,斜着眼打量眼前的女人。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再加上蓬松散乱的头发,一张本来黑乎乎的脸因为用力擦过几下,所以变成了又黑又白、黑白相间,怎么看都不比要饭的高贵到哪里去。
慕容世家就是一个守门的僮仆也是见多贵人的,哪里愿理会这样的流浪者,更何况,今日慕容世家两大年青一辈的精英比武争夺下代当家之位,最好说话的慕容若少爷已然落败,以后的当家就是向来严苛的慕容烈,现在整个慕容世家的下人,都在担忧未来的日子会是何等辛苦,更加懒得搭理旁人了。所以这两位的回答语气完全和好声好气连不上。
“当然是慕容山庄,天下还有第二个慕容山庄吗?”
“走开、走开,本庄自有周济穷人的时间,平时就不要在庄门前乱晃了,最近庄里客人多,冲撞了贵人,有你的罪受。”
崔芷儿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帮人居然把她当成叫花子。
虽然事实上她也确实并不比叫花高贵太多,但听人家以如此轻贱的语气说来,心里怎么都是不舒服的。不是不知道自己一身脏污,给人很不堪的印象。实在是因为怕错过慕容世家的当家之争,所以日夜兼程赶来。因为穷困没有足够的路资,迢迢长路上真正是吃尽苦头受尽罪,还要时不时听身边两个混账满腹怨言,直到今天终于赶到目的地,还保持个人模人样,已经很不错了。让人误会,虽然气恼,却也无奈,只好继续赔笑说:“两位误会了。我来自扬州,数年前曾和慕容若公子有一面之缘,受过公子大恩。前些日子听说慕容世家两位公子爷要比武竞争下一代当家之位,很多武林人氏都赶来参与盛事。我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听了这事,就想赶来,看看有没有可以为公子出力的地方,两位……”
两个仆人一起冷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来给若少爷效力的啊?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天下间想和若少爷结交的名门公子世家小姐无数,若少爷哪里有空理会闲人。”
“再说,我慕容山庄里如今到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怕也招待不起别的人。”
崔芷儿暗暗咬牙,不过,她自小到大都在人世间最底层苦苦挣扎,早已习惯旁人的冷言冷语,而且想到慕容若,心中就是一软,也就不愿和慕容家的手下冲突,遂尽力保持笑容:“两位见笑,实在是一路赶来太过急迫,没注意打理身上,看来显得狼狈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当然知道我的身份卑微,帮不了公子的大忙,不过受人之恩,总要思报。我也不敢要求招待,只想打听打听,若少爷胜利的机会有多大呢,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为若少爷喝彩叫好的荣幸。”
二人听她语气卑微,倒也不好意思再笑他。
“唉,算了吧,决斗刚刚结束,若少爷败了,以后慕容家的当家就是烈少爷了。”
崔芷儿如遭电击,瞪大了眼急叫:“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若公子武艺高强,宅心仁厚、心地善良、玉树临风、英明睿智、才华横溢……怎么可能会输给人呢?没有可能的。”
她这样激动地大叫,倒是触动了两人的心思,二人一起叹起气来了,“没办法,若少爷高明,烈少爷武功也不弱,只是烈少爷向来严厉,没有若少爷好说话,以后烈少爷主事,大家的日子只怕都难过啊。”
“你也别难过了,你再难过也比不上我们。我们都还在为以后的日子担心呢,你又哭叫个什么。也难为你有个报恩的心,可是现在若少爷失势了,明天就要被逐出家门了,若少爷自己尚且顾不过来,怕也没空理你了。你还是走吧。”
“逐出家门?”崔芷儿闻言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瞪圆了两只眼睛,大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唉,我们慕容世家的当家向来是有德有能者居之,所以每一代都会有当家比武会。因怕能力不足者也搅进来胡闹,平白给真正的有能者添麻烦,所以当家之争的失败者都要逐出家门,流浪几年后,得到当家的同意,才可以回家。这一条就吓得参与当家之争的人少了许多。这一次若少爷失败了,原也是要出去流浪的。只是烈少爷也……总之他一得胜就下令要若少爷离开,哎,看来以后就算是放逐期到了,烈少爷也不会再允许若少爷回来了。”
崔芷儿气得全身颤抖:“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两个家丁一起苦笑,没有人再接她的话。
崔芷儿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千里迢迢,吃尽苦受尽罪,只是想看自己的恩人意气风发得到胜利,没料到千辛万苦赶来,听到的却是慕容若落败的消息,甚至还要被赶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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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思混乱,颠颠倒倒不停地说:“我不信,我不信!”到一个时辰之后还在叫个不停,叫实在是被逼才陪她远来并且因此吃了好多苦头的张阿虎和李小牛都吓个半死。围着她转足一个时辰,轻声细气地安慰她。
“老大,算了,本来咱们就是小人物,何苦搅到大人物的纷争里去呢。你要报恩,咱们千里而来,受尽磨难,就差没上街讨饭,也算是全了这一番心意,咱们就别想太多,回去算了。”
“是啊是啊,你何必为慕容若这么忧心呢,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再落魄,也比咱们高贵,哪里又轮到你来担心他。”
“不行,我要到慕容山庄找慕容若!”崔芷儿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两个倒霉的小弟一起惨叫。
崔芷儿两眼绽放勉强可以算是神圣无私崇高的光芒,坚定地说:“若公子对我们有恩,我们一定要报答。现在他战败失去未来的当家地位,明天就要被逐出家门,分明是长兄忌才,不断迫害他。这个时候,他最需要帮助、最需要温暖、最需要支持、最需要鼓励了!我要到他身边去,帮他的忙,给他鼓劲,我要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孤单无助的。”
张阿虎和李小牛惨叫连连。“老大,不要啊,慕容山庄是什么地方,可是由不得我们胡来的,一个搞不好,小命就玩完了。”
“是啊,老大,你帮不上慕容若的,何必强出头呢。而且,你有什么本事进入慕容山庄啊?”
“帮不帮得上忙是一回事,尽不尽力是一回事。我们受过人家的恩,怎么能眼看恩人落难而不管。至于进入慕容山庄……”崔芷儿自信地笑了,“你们忘了,你们的老大可是天下少有的女中豪杰,江湖英雄,武林高手!”
张阿虎和李小牛对于这位好钻牛角尖的老大向来有充分的了解,知道再怎么也劝不动她改变主意,二人只能无力地坐倒在地,只觉前途茫茫,小命随时会被可恨的老大连累到烟消云散,一时间,连大哭大骂的劲都没了,苦脸人对苦脸人,有气无力地唉声叹了口气。
崔芷儿可不理他们的沮丧,心思急转,全部放到研究怎么潜入慕容山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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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人必备的工具:一身黑衣,一条黑色蒙面巾,勉强算上还不太弱的轻功,再有件兵器就真的完美无缺了。
崔芷儿虽然穷得没有一文多余的钱来置办夜行衣,不过好在她这一身衣服也已经脏到和黑衣相差不大的地步了,随便撕一条衣襟来蒙面,再加上她身上倒还真带了一把十几天前从某铁匠铺门口捡来的被丢弃的废剑,虽然锈迹斑斑,剑刃上全是缺口,不过勉强还能用,也就将就了。惟一说得出口的,就是她的轻功居然还真的不弱,乘着夜深,不理两个可怜男人哀嚎恳求,一意孤行地轻飘飘跃上院墙,静悄悄落了地,然后望望这大得有些吓人的庄院,傻了眼。
到处都是楼阁亭台,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到处都是曲径通幽,她又往哪里去找她的大恩人慕容若呢?
好在,所有的夜行侠客碰到这一类的困境都会有最简单的一种解决方式,崔芷儿得意地一笑,庆幸自己平日闲来无事,听多了北集说书的老张讲的种种传说故事,如今自然要把故事里夜行侠客的诸般手段一一印证一番。
她才要想办法找人逼问,就听得脚步声近,心中暗喜,看吧,这就叫做心想事成,不必自己去找,自然就有人送上门来。她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假山后面,偷偷看到,夜色里,一个仆人掌着灯笼走过来,估计可能是晚上巡夜的。
崔芷儿眼见那仆人来到身前,飞快地扑出,左手扣住那仆人的咽喉,虽蓄力未发,但纤手上的力量已足够让他知道挣扎反抗的后果,右手飞快一捞,把那仆人受惊后脱手扔下的灯笼抓住,沉声问:“慕容若住在哪里?”
“若少爷住在枕烟阁。”那仆人吓得声音都走调了。
崔芷儿努力发出凶恶的声音:“立刻带我过去,你要敢弄鬼,我就要你的命。”
“小的不敢,不敢——”然而他心中固然害怕,但脑中却仍不断想着逃生之策,能成为慕容家人即便是仆佣也非江湖平平之辈可以比拟,一时惊吓过后便冷静下来。
崔芷儿轻轻放开左手,右手的灯笼再塞回他手里,同时抽剑出鞘,顶着他的背心:“走!”
那仆人看不到身后,自然不知道后头那把剑钝到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它的杀伤力,只是被身后所传来的冰冷之感吓了一跳,但随即心中一动,装出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的样子勉强在前面领路。
崔芷儿瞧他吓成这样,心下反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见到了若公子就会放你的,我只是受过他恩的人,听说他战败,所以想来看望看望他。”
仆人心中哪里会相信有人用这种方法来探望一个人,口里却说:“真难得,大、大侠,不,侠女竟如此重感情,说起来,若少爷也真是可怜,平日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见了谁都带笑,上上下下都喜欢他,可是一朝战败,马上众叛亲离,就连他房里侍候的丫头书僮们,现在也跑到烈少爷面前去献媚,可怜他明天就要被烈少爷赶出门,可是就连个陪在身旁,替他收拾行装的人也没有……这些日子,不少世家的小姐都在山庄里和若少爷亲近,想和他联姻,也因这一败,所有人都转去和烈少爷交好了。就连以前在若少爷面前最常出现,最是亲近的东方小姐,如今也只顾着和烈少爷套近乎了。可怜的若少爷,他以往是家里头的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罪……”
他这样一味说下去,崔芷儿想到慕容若所受的凄凉之苦,气得全身打战,又恨又怒,手上的剑也微微颤动,几乎拿不稳了。
苗面走着的仆人找到机会,忽然间一矮身子就地一滚,避开了崔芷儿的剑,在崔芷儿一怔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跃起欲高呼。
好在崔芷儿江湖经验虽不足,却也知道慕容山庄不是一般的地方,一旦惊动了旁人,她就休想生出此地,几乎是本能地一剑劈去。
那仆人不及开口呼叫,只觉剑风及体,忙往旁闪去,动作竟然矫健灵敏,身手丝毫不弱于人。
崔芷儿心中惊讶,但不假思索,剑势一变,追斩过去。
那仆人被剑气逼得上窜下跳,左闪右躲,一口气都回不过来,更别提高呼示警。才不过十招,就被剑脊重重打在背上,疼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再也无力反击了。这还是崔芷儿剑下留情,没用剑刃来伤他性命。
崔芷儿上前一步,正犹豫不知该一剑刺下,还是再次制住他好,然而就在这时,忽觉脑后生风,她的武功未必高明,反应却快,头也不回,一低头,一弯腰往前冲出三步,再往左侧退开一步,锈剑在身前布下三四层剑网,方顺势回头,惊见月色下,一个蓝衫丽人,剑光如洗,眉目生辉,正冷笑着往她看来。
那仆人如获大赦,忍痛叫道:“东方小姐,快拿住这小贼。”原来来人正是与慕容世家相交最深的东方世家大小姐东方怜心。
只是这位出身世家的大小姐向来尊贵,此刻看崔芷儿一身脏污,首先就皱了眉头,“你是什么人,胆敢夜犯慕容山庄?”
崔芷儿出身市井,从小混迹在最底层,习惯了吃苦受累,雨打风吹,灰蒙日晒,身上脏乱也是平常,被人加以白眼也是平常,偏偏这一刻,给这个美艳如花,明珠翠铛,直如天人的女子,用如此不屑,恨不得立刻掩鼻拂袖而去的态度对待自己,心中平白就生起一股不平之气,原有的自卑自惭全变成了骄傲不驯。嘻嘻一笑抬头挺胸道:“我是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就是不会见风使舵、就是不会追求权势巴结富贵弃爱背盟的人。”
她这话明显意有所指,东方怜心初是一呆,然后顿悟,不免心中羞恼,就在这心头一乱间,崔芷儿已经身随剑走,扑了过来。
崔芷儿并不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武功高明不到哪里去,只怕比不过这位大小姐,只是一来形迹已露,若不立刻脱身就跑不了了,二来她因记得那仆人方才说,东方小姐本来与慕容若较亲近,后因慕容若战败而投往慕容烈,这等不平之心一起,倒把怯意忘个精光,心无杂念地抢先进攻,只求逼开东方怜心,她好脱身。
想的主意虽好,但实力差距却是明显的。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她如何与世家小姐自小修习的精妙武功相比,数招之后,长剑被挑落,惊乱之下,忘了躲闪,眼看就要被一剑穿胸而过,不知为什么迎面刺来的剑方向一偏,从她肩头狠狠刺入。剑上带着东方怜心的内力催入崔芷儿体内,令得她在剧痛之下,惨叫一声,倒了下去。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黄色小花,在月色下悠悠飘下,在她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脸上缓缓舒展开来。
崔芷儿在失去知觉之前,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青袍伟岸男子正好自半空中跃落,有力的臂弯堪堪抱住软弱无力又全然无助的自己。那一刻,淡黄的小花,飘零而无依地从她脸上落到地上,染上了流在地上的鲜血,在明月下,平生一种艳红的诡异,好美……
来人没有料到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了半步,虽然救了她的性命,但因花瓣终究柔软,不比石子、棋子或其他暗器坚硬,所以难以聚力,只能勉力将剑弹偏一点,却终不能免她重伤之厄。此刻将这么一个女子接在怀里,看着她旋转瘫软下来时候飞散开的长发,悠悠得似黄花的孱弱,却又在明月下泻出这样一种惊
艳,没来由地整颗心就被扯了一扯。
再说东方怜心,她看了看那朵花,面色微变旋即展颜笑道:“恭喜烈大哥,原来烈大哥的武功已达到飞花摘叶即可伤人的地步了,今日比武得胜,接任下一代当家,正是理所当然的事。”
来人当然是慕容世家下一代的当家:慕容烈。其人武功绝顶,精明冷酷,心思缜密,手段也异常高明。慕容世家上上下下的事,几乎没有可以瞒得住他的,因此这里战局一起,慕容烈立刻便闻讯赶了来,恰恰救了崔芷儿的一条小命。
此刻闻言,立刻就从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中醒了过来,运指如飞,转瞬间,已连封数处穴道,替崔芷儿止住了鲜血。“多谢东方小姐,是我慕容世家守护不严,扰了贵客,失礼了。”
虽然慕容与东方两家世交,东方怜心对他一向亲切,口口声声大哥,他却只以小姐相称。好在所有人都知道慕容两兄弟的性子天差地别,慕容若亲切随和,慕容烈却是冷心冷脸,对于他的冷淡大家早巳习惯,东方怜心也不气恼,笑道:“烈大哥客气了,我们两家代代相交,还要分什么彼此,能为烈大哥出力是我的荣幸。”
慕容烈并没显出任何感动之态,也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天色已晚,东方小姐怎么有空出来?”
东方怜心见自己所有心思全不能打动他,心中也是暗恼,脸上笑意却依然如花:“还不都是为了烈大哥你,今天大家一起庆祝你得胜,我心中欢喜太过,晚上竟是怎么也睡不着,又见这月色如此之好,就一路踏月赏景,正碰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贼,总算可以为烈大哥你稍稍出了点力。”
又是一个夜晚闲着没事出来赏月的吗?
慕容烈心中冷笑,他向来没有诗情画意,也不懂这些风雅之士的超然。若说几个时辰前,慕容若所言——有心和他联姻的欧阳世家小姐欧阳倩兮的丫头朝衣,昨天也乘着夜色,一个人到处赏景,自己动的疑心过头,活该被慕容若嘲笑草木皆兵,但这一回,怎么天下突然就多了那么些文人雅士了呢?
他心念百转,脸上神色却丝毫不露,只是不再理会东方怜心,而看向那个还侍立一旁的家丁:“林远,到底怎么回事?”
“回烈少爷,我刚才正巡夜经过那边假山,此女从假山后面扑出来胁持我,要我带她去见若少爷,她自称是若少爷的故人,受过若少爷的恩,这一次来,是想帮若少爷忙的。我不敢信她,所以就用说话分她的心,然后趁机脱身想逃,谁知被她的剑截住,幸亏东方小姐来得及时……只是小的十分奇怪,她用的居然是慕容家的剑法?”
“慕容剑法!”东方怜心满脸讶然,惊叫出声,心中暗想怪不得对方剑法如此精妙,居然可以把自己逼得如此狼狈。
“慕容剑法?”慕容烈皱眉深思。
慕容世家的剑法,也是慕容世家最高明的武功,除了本家弟子,向不外传,就是本家弟子,若资质不够,也是不会传授的。历代以来,慕容世家的高手,几乎都是仗这套剑法成就大名,每一次四大世家的论剑会上,慕容世家的高手,也总是凭着这套剑法独占鳌头,这样高明的武功,怎么可能由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施展出来呢。
“你确定?”
“小的不敢完全确定,不过小的自小在山庄里长大,庄里的少爷们练剑也常看到,这女人使出来的剑法套路真的和少爷们使出来的很像。而且小的和她交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的剑法控制之下,让小的无法反抗。就像是徒弟和师父套招,一招一式,都在对方的心中,完全没有办法摆脱她的牵制。小的以前曾听烈少爷说过,慕容世家各系武功都从剑法中变化而来,所以凡慕容世家所传的武功,都永远无法摆脱剑法的控制。因此小的才疑她用的真是慕容剑法。”
慕容烈目中闪动异芒,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去看掉落在崔芷儿手旁的剑。林远手快,忙上前捡起双手奉上。
慕容烈却没有去接,只是眼光淡淡一扫,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这把剑又粗又笨,剑身从头锈到尾,剑刃本身就不够锋利,还有无数缺口,剑柄也是破破烂烂,慕容世家绝世的剑法就是用这样的剑施出来的吗?
这次不止他不高兴,就是东方怜心此时细看这把剑,也气得俏脸发白,这样的破烂剑,能不能伤人,只怕还要再三试验才能确定,这个女人刚才就是拿着这种剑来和她过招,简直是侮辱她东方家大小姐的身份。
慕容烈对东方怜心点点头:“夜深了,东方姑娘请回去休息,林远,你立刻去找若来见我,我要问他私传武功的罪名。”话音未落,身形倏闪,已经抱着崔芷儿消失在夜色中了。
林远心中同情慕容若,暗想他这一回真要倒大霉了,却不敢违逆命令,冲东方怜心施了一礼就往枕烟阁去了。
夜色里独留东方怜心静立原处,美眸中异彩连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