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句老实话,当温琢在崔家客厅里听到秦珩声音平淡地说“小崔,加入跆拳道社吧”这句话,看着站在楼梯一直沉默着看他们的崔容之目光渐渐和缓,终于开口说了一个“好”字时,惊讶到合不拢嘴,如此换个夸张点的说话,她吓到连下巴都几乎掉在地上。什么嘛!对着她时一脸冷冰冰,又酷又硬的样儿,甚至刚才连门都不让她进,可这几个家伙才说了一句话就妥协了。我说崔容之,你不是在生气吗?他们可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啊!或许,这就是男生的友谊吧!
温琢在心里碎碎念着,然后安慰自己,再怎么说如果不是她硬着头皮对崔伯母冒失地来上一句“请取消那个约定吧”,又得到沉吟后的那句“我相信他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做主了”的回答,崔容之也没可能那么快就抛掉承诺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说,她还是有些功劳的嘛!反正结果是她所希望的,也就不用那么计较谁的功劳比较大了是不?但,到底还是有些嫉妒他们之间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遗忘不快的友谊啊!
返回学校的途中,忍不住挤进那四个并排走在一起足以引起一群尖叫着的女生的帅哥中间,“喂,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一阵线的伙伴了,不如让我也加入你们四人帮好不好?嗯,名字可以改一改啊……嗯,可以叫‘五小福’,‘五虎将’,啊!要不然叫‘美少女和四帅哥’啊……喂,用不着走那么快吧!喂喂,你们这样还算是朋友嘛?”
一路疾跑,试图摆脱唠叨少女的少年中,终于有人肯回过头来。一张娃娃脸上绽放可爱的笑容,“温琢,以后不如去做相声演员吧!其实你蛮有搞笑天分的哦!”
这算是夸奖还是讽刺?真是让人不舒服的话……
她低着头一路晃回“光明”,还没到跆拳道社,就先看到那四个看起来眼熟的背影,“喂,你们在看什么?”
挤过去探头一看,就先看到门前空地上的一堆黑乎乎、脏兮兮的东西和几个纸箱子。隐约地还看到门里走廊上有人影晃来晃去,“他们在干什么?大扫除?”也有可能哦,今天她和秦珩都不在,剩下的那几个根本不可能练习嘛!可是好像也不大可能扫除啊,莎莎那家伙没乘机开溜的话就已经算给她面子了,还会主动大扫除?
眼一瞄,看到林雪意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回手捶着后背。温琢忍不住喊了一声,在对上那双突然闪烁怒火的明媚大眼时,赶忙小心避开,用手捅了下姜昱,“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干吗不自己去问?”冷冷地瞥她一眼,姜昱事不关己地让出一条路。
混蛋!难道连什么叫“美人计”都不懂吗?
干咳两声,温琢上前,“啊,大扫除啊?”拜托,别这样看人家好不好?我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好不好?
“是啊!大扫除。”比冰冷目光更像刀子的是一张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韩教练想打扫里面的仓库,所以故意溜走?”
“……教练要你们打扫里面的仓库?”那个他总是窝在里面的秘密基地?温琢低下头,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哦!
“你们迟到了。”平淡的声音。
温琢眯起眼看过去。可是再仔细看也没看出那张脸上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面无表情似的,“韩教练……”很想说点什么,问点什么,可是她要说什么?正在心里琢磨的时候,韩拓勇突然说话。
“喂,秦珩,进来帮一下手。”
呀!目光迅速调转,看着那边生着一张冷脸的少年。可别又吵起来才是。好不容易算是凑足了人数,她可不想就这么搞砸了。
不知是否听到温琢心里的祈祷,平时冷言冷语的某人居然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了进去。温琢不由松了口气,直想在胸前也划上个十字表示表示。想想,又蹲下身研究那几个纸箱,“林雪意,这里装的是什么啊?”问完才发现,人家根本不屑回答她,早就跑到帅哥身边闲聊去了。转过头,看见秦珩又搬出一个纸箱。身后跟着韩拓勇。想问,张张嘴却到底还是没问出来。纸箱很快就被打开。只瞄上一眼,温琢也知道那里头大大小小或圆或扁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了。忍不住心里叹一声。虽然早知道韩教练在仓库里藏了些酒,可也没想到还多到得用箱来计算了。她这边胡思乱想,那头韩拓勇从箱子里取出一瓶酒,拧开盖子,瓶口送到嘴边却只是叹了一声,并没像温琢想的那样喝上几口。沉默了几秒忽然手腕一翻,把瓶里的酒都倒在那堆垃圾上。一扭头,看见温琢疑惑的目光,不禁眉毛一扬,“连不快帮忙。”
“帮忙?”醒过神来,温琢七手八脚地忙着翻箱子。等终于把几个箱子的酒瓶都倒空了,看看一直沉默着的韩拓勇,抽身过去偷偷问林雪意:“我说,你还真是厉害耶!居然能劝动韩教练。”
浓重的酒味浮于鼻息之间,连闻着都有熏熏欲醉之感。韩教练现在的做法是否表示他戒酒的决心呢?她不知道,但,至少不是件坏事吧!
丢开手里最后一个酒瓶,韩拓勇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有打火机吗?”瞥一眼仍然冷漠的秦珩,他忽然微微一笑,“别说没有啊!你们这群小子,就是不背着人抽烟衣袋里也带了火机吧!”
看他一眼,秦珩也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凑前、打火、点着,一切动作都显得很自然,好像以前曾经做过好多次似的。
远远看着的温琢心中一动,忽然想,他们以前关系或许是很好的吧。
手指一弹,原本夹在指间的香烟在空中掠过落在垃圾堆上,火苗立时蹿得老高。
隔着恍恍惚惚的烟气,人影也仿佛水纹一般浮动不定。黑色的烟气里,看不清对面沉默无言的两人究竟是怎么的表情,却总是觉得他们的目光仿佛看得很远、很远。
嘴角微微牵起,温琢低声说:“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劝动韩教练的,总之谢谢了,林雪意。”
转头看一眼微微浅笑的温琢,林雪意的声音仍然很冷淡,“我什么也没做,如果你真要谢谢的话,可能应该对那一位说吧!”
“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闯入眼中。虽然肩上半拖半抱的一张破旧垫子挡住半边脸,浑身上下也都沾满了灰尘,但这个头,她的印象中也只有一个人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入社了。”林雪意皱眉,一副“你这个社长是怎么当的”的表情。
“那个头,入篮球队比较好。”身后的姜昱冷冷地说了一句。
看看对面钱嘉乐有些笨拙的动作,温琢的面皮抖了下,却还是硬气地说:“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我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想要加入的伙伴。”
“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也不想再让人笑话……我想从现在开始重新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也喜欢的钱嘉乐。”又高又壮的少年却有着腼腆的笑容,顿了下,又说:“韩教练说我做得很对呢!他也想找回原来的自己。”
“找回原来的自己。”目光望向那个沉默着神色微微有些恍惚的中年人,温琢笑起来,突然一巴掌拍上钱嘉乐的肩膀,“你说得不错哦!好好练跆拳道,一定会让你看见一个新的自己的。”目光一扫,看见旁边似乎在沉思的姜昱,忍不住来了一句:“你、你们也都一样哦!”
“多事!”少年挑起眉,狠狠地瞪过来,可看看那样灿烂的笑脸,却也不禁微微一笑。新的自己?!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哦!
新官上任三把火。韩拓勇头一天就先把话说在前头,训练是辛苦的,如果有谁坚持不住,就立刻退出,他不需要做不到他要求的队员。
第一个星期,除了单调重复辛苦的体能训练外,就是理论讲解。也不管是新人还是老手,都得乖乖地呆在道馆里听讲,简直比在课堂上还要认真三分。从跆拳道的起源、发展,精神,礼节,比赛规则再到基本动作一直到与其他搏击运动的不同之处,温琢还真是越听越觉得韩拓勇不简单,难怪爸那么欣赏他了,不愧是金牌教练呢!
第二个星期,除了体能训练外,加入基本的动作指导。第一次学的人倒还好,除了林雪意、莎莎一直嚷着累死人了之外,其他人还都抱持着一定的新鲜感,倒不觉得辛苦了。
第三个星期,重复再重复的踢腿、击拳,在新鲜感过去后已经显得单调而缺乏吸引力。
姜昱已经开始在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点有深度的啊?前几天我可上网看了,人家那个比赛的视频才叫精彩,哪像现在尽让我们学些单调无聊的动作,也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飞踢什么的啊!”
韩拓勇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伸手一指,“你要是打赢了,就教你点高难的。”
“谁呀?”秦珩?虽然因为是兄弟没打过两次,但姜昱还是清楚秦珩底细的,就算比自己技高一筹可也没高到哪儿去。不过这韩教练也还真是的,虽然这几个星期秦珩一点愤恨的意思也没表示出来,但也没到听你瞎指挥的地步吧!
心里想着,姜昱一回头,愣了下,“你不会是让我和她打吧?”脑袋一偏,声音拔高三分:“让我和一个女生打,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你别管和谁打,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你能打赢了再说。”韩拓勇仍然笑着,人却自顾自地一旁闲坐去了。
“真是可恶!”忍不住拿眼瞪一直微笑着的温琢,“干什么?”瞪着她手里的护具,“又不是正式比赛,穿这个干什么?你放心,我的拳头会尽量轻些的,不过疼了也别怪我,要怪就去怪教练……”声音顿了下,他看着仍然一动不动举着护具的手,不得已接过来穿上。目光一转,看到秦珩目不转睛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动。他和人打过无数次架,可没见秦珩这么认真过,难不成……
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见过温琢利落的身手,但那时并没放在心上。可这会儿与她面对面,倒真觉出一分凝重感。难道——竟然是传说中高手过招的肃杀气氛?心里这么一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在想什么呢?这么一个女生。
双方对峙,行礼,起手……
姜昱之前没有正式学过什么功夫,虽然家里也曾经有意让他学一些防身术什么的,但他始终没有顺从。他的拳脚,都是自实战中一点一滴学来的,从最初的挨打到后来成了光明的一霸,其间也不知挨了多少拳头,吃了多少辛苦。所以他的拳头又快又狠,只求用最大的力量给对手致命的一击。照这几天的理论课来说,倒有点像“截拳道”,实用而讲究效率。
温琢则是正式学习了近十年的跆拳道,如果算上那之前半懂半不懂的情况下所学的,就更是十多年了。她的动作利落而准确,在跆拳道的十足阳刚中又糅和了一些女性的阴柔。以前参加过几次比赛,曾有评判说她的功夫优雅而富有美感,既可实战亦可作为观赏。
这样两个人对决倒也是蛮有意思的,有一点像武侠小说里邪派高手与正派高手的较量。
拳来脚往,姜昱倒真是越来越心惊,也越来越兴奋。这样的兴奋感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好像人在荒野中漫无目的闲逛的时候突然之间又有了目标一样。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被人打倒在地的时候很强烈。那时候,他每天所想的都是如何去把那个打倒他的人打败,就像现在,他这样想击败面前的对手一样,已经顾不得曾经说过会手下留情的话,狠狠地一拳击出……
格住拳头的手突然一松,在姜昱的身体向前栽的同时,温琢的身体微微闪开,起跳,抬起的右腿狠狠落下,脚后跟踢在姜昱的肩头……
居然就这样输了。姜昱坐在垫子上,一时忘了起身行礼,只是那样愣愣地看着温琢脱去护具,慢慢地弯下腰。似乎突然醒过神来,他跳起来,“别走,再比一次。”
“已经够了。”一直在边上看着的韩拓勇走过来,看着姜昱笑了笑,“自己想一下,如果我真的现在就教你高难度的动作,没有像温琢那样地长时间练习,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像她那样标准吗?”说完他抛开姜昱又转向温琢,“有时候太过标准也是种缺憾,如果是一个对跆拳道非常熟悉的对手,完全有可能针对你所做的标准动作而定出对付你的策略……”看温琢垂头沉思,他一笑转过身去。
“教练。”在他离开之前有人站了起来,“我想和温琢切磋一下。”
回过头,看着面色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的秦珩。韩拓勇目光一闪,淡淡道:“不行!现在大家再休息五分钟,然后到外面集合——十公里!”
一片抱怨声中,温琢转向沉默的秦珩,忽然笑了一下,靠近他悄声说:“如果晚上有时间,到上次的道馆去,我们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目光一亮,秦珩转过头来看她,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却写了个大大的“好”字。
温琢一笑,刚要往外走,冷不防后面一个人冲过来,“你们两个想私自活动是吧?告诉你,如果不带上我我可是会告密的。”
眼角一瞄,温琢对着一脸正气的姜昱来上一句:“嗯,我相信你知道训导处的门往哪边开的。”
“喂,你什么意思呀?”冲着温琢的背影吼上一嗓子,姜昱一回头,已经不见了秦珩的影子,“什么呀!太够朋友意思了……”他也好想多加练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