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在职场冲刺的女生一样,彦齐或多或多或少遭受一些骚扰,她大部分时候都忍了下来,因为在日商公司,男性主管的权力比一般公司来得重,她周遭的女同事一直采取低调隐忍的态度,香莹自然得入境随俗。
但是十月初那场酒宴,徐经理藉酒装疯,真的惹毛了香莹,当著几名大客户的面,她对毛手毛脚的徐经理声色俱厉地提出警告,一群男男女女都笑她假正经,徐经理仍然涎著脸,苦苦纠缠,终于香莹控制不住怒火,狠狠赏给上司一个大耳光,二话不说,从日本料理店的包厢夺门而出,气愤中,还认错了鞋子,于是步伐艰困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气得脸色铁青。
夜色正浓,霓虹灯争奇斗妍,整个城市充满歌舞升平的盛世风景,香莹负气走著,渐渐感到沁人刺骨的孤寂。夜那么浓艳,街上行人那么多,但是她刚从令人作呕的应酬逃出来,而街上众多的行人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一个值得她关心,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悲哀呀!
香莹脚步越来越沉重,有谁能安慰她此刻的孤寂呢?昭媚吗?她可能正在家里,边吃零食,边看电视,等著苏夷士给她电话;齐彦?他永远忙不完,忙工作,忙课业,忙盛情难却的每一件事;豫东大哥?
对呀!为什么不找豫东大哥倾吐心里的感受呢?
香莹看一下表,这时候,大哥会在哪里?在事务所加班?在客户那儿谈案子?或是跟牧蓉姊在一起?
说也奇怪,当香莹脑海里想像著豫东和牧蓉相偕相伴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她真的看见他们两人。
豫东大哥陪牧蓉姊从一家精品店走出来,他为她推开玻璃门,他手里帮她提著购物袋,他的神态,他与她说话的微笑,在在显示出,他是打从心底在乎她。
香莹远远跟随他们,并不是存心跟踪,只是她两只鞋子高度不一,实在走不快,当她想招手引起他们注意的时候,她发现豫东停下脚步,他微倾身,在牧蓉耳边说了几句话,牧蓉笑著推他一把,然后他就拉住牧蓉的手,走过十字路口,在香莹错愕震惊的注目下,他们走进那家“玫瑰豪情”宾馆,消失在旋转门内。
齐彦!齐彦!齐彦在哪里?
香莹冲进路边的电话亭,胸口有千军万马奔腾的痛苦,她只想到齐彦,该死的!她的手颤个不停,几乎握不稳电话筒,一定要找到齐彦,他会在哪儿?
他不在豫东的事务所加班,他不在学校,他最常去的书店店长说没看见他……他竟然要租来的住处,一个人,而且没有需要费心忙碌的差事。他叫香莹搭计程车去找他。
齐彦住的地方很简单,接近九坪的套房,摆了单人床、书桌、电脑桌、衣柜,如此而已。但他精心自制造型独特的灯具,把小小斗室营造出温暖的感觉,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房间很干净,每一样东西都晶亮如新、一尘不染。
“你很难过?”见面之后,齐彦说的第一句话,跟以往一样不中听,“是酒喝多了?还是被烟味熏的?”
“我刚刚打了我直属上司一个大耳光。”香莹踢掉鞋子,脱掉身上的外套,虽然从未到过齐彦的家,她的态度却笃定而沉稳,一路走进最内侧的床铺,不在乎、不避讳地坐到床上还嫌不够舒适,干脆躺了下来。“我想我明天上班一定不好过了。”
话虽如此,她的模样却毫无忧虑担心的成分,这让齐彦露出赞许的眼光,笑著对她说:“太好了,你现在翅膀长硬,根本不担心上司借故刁难,甚至敢在应酬场合犯上,可见你很有z强悍的潜质,实力不容忽视。”
香莹被他称赞,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叹息一声。
“唉!男人——我真的无法理解男人的想法。”
“又怎么了?”齐彦坐到附著轮子的电脑椅上,动作利落地滑到她身边,关心却语气戏谑地说:“是不是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傻事,却徒刑无功,觉得很挫折?”
香莹轻轻摇头,有点疲倦地闭上双眼,她美丽姣好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动人,齐彦真想俯身亲吻她的脸颊,可是他只拉开被子帮她盖上,嘴里抱怨著:“哎!你可别在我床上睡著,天气已经转凉了我不想打地铺,像我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禁不起感冒的损失,你听见没有?”
“小气鬼!”香莹皱了一下鼻子,她能闻到被褥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那是齐彦身上特有的,干净好闻的气味,也是截至目前为止,她唯一接触过的异性体味,所以她依恋地拥紧被子,微笑著说:“这床已经够大了,虽然是单人床,我们两人挤一挤,还是睡得下。”
“噢!”齐彦受不了地皱眉,“别又来了!这种暗示一点也不好笑。”
香莹顽皮地扮个鬼脸,忽然侧过身子,换成一脸正经严肃的表情,很认真地问:“齐彦,你会不会告诉我实话?”
“我一向就没对你说过谎话呀!”
“现在不是闹著玩的时候,我真的需要你实话实说,你可以发个誓吗?”
齐彦毫不在乎,立刻举起右手,半开玩笑地宣布:“皇开在上,我齐彦若有半句虚言,愿意任凭谢香莹处置,即使她要我提供特殊服务都行。”
“别以为我会放过你。”香莹几乎忍俊不住,但是眼神里依然冷静又正经,“我想问你,撇开师徒的关系不谈,单就男人的观点,你认为豫东大哥是怎么样的人?”
“师父……呃,庄先生,”齐彦不假思索,简单扼要地说一句,“他是个君子。”
“怎么说?”
“发前他怎么对待你,我没看见,不能予以置评,但是你跟他同住一间屋子里,他能够毫不动摇,始终维持一贯的关怀和耐心,完全无视于你已经成熟动人的美色,这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只要跟你那位挨了耳光的上司作个比较,优劣立见,不是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我想勾引你,你不也一样拒绝了?跟我相处的男人,没有一个认为我不成熟性感的女人,是我自己有缺陷,跟大哥的道德无关。”
“你错了!”齐彦笑著纠正她,很坦白地承认,“我拒绝你,并不表示我对你不动心;师父跟你朝夕相见,心态始终如一,那实在是很高的修为。换了我,恐怕撑不过个把月,早晚被你攻陷。”
“是吗?”香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寻常的光芒,“你多少还是对我的身体怀有习遐想,对吧?”
“世上的男人大抵如是此,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谁能不心动呢?”齐彦一点也不隐瞒,“我也是血肉之躯,除了对你有遐想,街上走的辣妹,电视电影里的尤物,只要是具有风姿的女人,全都会吸引我的眼光。”
“我懂了!心动但是不轻易付诸行动,是你的原则,也就是风流和下流的分别。”
“不愧是师父宠爱的小香香,真聪明。”
“就因为豫东大哥对我只有宠爱,不具有色情肉欲的意味,他就是标准的正人君子了?”
“当然不止是这样,师父最值得人钦服的,还是他待人处世的风范。老实告诉你,在遇到师父以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前辈服气过,因为师父太好了,我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他。如果再让我臭屁一点,我大概会说,师父捡到我这个徒弟,也等于捡到宝,我可是不随随便便就拜人为师的。”
香莹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打他,“你非用这种口气说话不可吗?收你为徒还得先让你心悦诚服,你也太自大了。”
“我不自大,而是自信、自爱,你等著看,再过十年左右,台湾的建筑师,一定都会跟著我的脚步走。因为我的目标是把台湾的人文地貌,融入建筑物和街郭的景观之中。这个工作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做好,而我相信我自己,以及目前的一群伙伴,我们绝对可以开创一番新局面,到时候,国际人士的眼光自然就……”齐彦忽然了现香莹的笑容很低可疑,“哎!什么事这样好笑?”
他说话的样子,狂热执著的眼神,对未来所掌握的自信,超乎常人的远大理想……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光彩,却也显得稚气未脱,仿佛小学生演讲“我的志愿”一样,可爱得教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没什么。”香莹偏不告诉他原因。
“女人!”齐彦很不以为然地咕哝著,“懒得跟你计较。我肚子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现在出去?”
“难道等饿扁了才出去?”齐彦说著就站起来。
“不行,我要问的事情学没说出口呢?”
香莹一地情急,伸手用力拉他,结果齐彦重心不稳,踉跄地跌往床上,还好他动作够快,一只手撑住床垫,没有摔到香莹身上,只是看起来像是准备伏下去亲吻她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哪有女生像你这么粗鲁的?”齐彦嘀咕一句。
香莹发出清脆的笑声,一不做二不休,两只手一起探上他后颈部,硬是不准他移开身体。
“不要玩了!”齐彦耐著性子,试图解开她的手。
“我看见豫东大哥和牧蓉姊。”香莹不肯松手,语气忽然充满幽怨的妒意,“就是今天晚上。”
“是吗?师父真可怜,又得舍身陪牧蓉姊购物。”
“他们不只是逛街购物。”香莹更用力地将齐彦拉向自己,直到距离近得她可以清楚读出他眼睫毛的排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什么?”齐彦不自党地放轻嗓音,距离这样近,他能感觉她呼吸的鼻息,看得见她粉嫩的脸部肌肤,甚至细微诱人的汗毛,那种想要吻她的冲动又回来了,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
“大哥和牧蓉姊的关系。”
“他们是好朋友,你不也知道吗?”齐彦答得太快,自己都有点心虚。
香莹直视他的眼睛,映著灯光,他的眼珠是深琥珀色,闪著动人的光采,可是她满心忧伤,只提醒他:“你违背刚才的誓言,后果会十分严重。”“我——”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大哥喜欢牧蓉姊,他带她到宾馆去,他们早就是亲密的爱侣,我——”
“香莹,事情也许不像你所想的那样。”
“到现在你还想骗我?”香莹痛苦地闭上双眼,“是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他们两人走在大街上,态度好亲热、好甜蜜,我追赶不及,结果就看见大哥拉著牧蓉姊,毫无勉强地走进宾馆的大门……你说,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我,教我相信他们之间毫无关连?”
齐彦望著她痛苦凄楚的面容,深深地叹口气,他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只好绞尽脑汁,避重就轻地劝她说:“这件事你不要把它看得太严重,成年男女在结婚以前,本来就有权利自由交往,想要交往到多深的程度,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作决定。你看看我,我也交过女朋友,上过宾馆。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师父只要保持单身,任何仰慕他的女人,包括你,都有机会。”
他说的话合情合理,立刻抚慰了香莹跌入绝望深渊的心,她睁开双眼,感激又佩服地看著他。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哥,只有你最懂得怎么安慰我。齐彦,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东大哥了。”
“千万别这么说,师父对建筑设计的造诣,对人生真谛的掌握,是我目前不可企及的梦想,你现在就说我像他,实在太过奖了。”齐彦露齿一笑,又一次尝试摆脱她的缠绕。“打个商量吧!小姐,放开我好不好?每次跟你说话都要靠这么近,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吻我一下,我就放开你。”香莹耍赖地说。
“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仍然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让我捉狂,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是你自己说的,没有爱意就不会有感觉,吻一下有什么关系?”香莹根本吃定他了,“快点吻我!”
齐彦真的有点不耐烦,而且俯身太久,觉得腰酸,干脆把心一横,凑上去轻啄了一下香莹的唇瓣,马上就想抬,移开身体。
“嗯──”香莹很不满意地抗议,“骗小孩子吗?”
她扯著齐彦耳后的头发,硬是把他的头按住,主动亲吻他,虽然技巧非常生涩,但是她热情大胆的程度,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唉!吻就吻吧!齐彦撤掉心防,只不过是亲吻而已,他开始引导她,并且调整角度,让这个吻更缠绵,更深入,更令人沉醉。
池香莹终于愿意放开他,让这个美好的长吻结束时,`他早就投下太多的感情,这个美丽却长不大的女孩,他居然针被她抓住……“齐彦?”香莹也是同样留恋和满足,眼神迷蒙,脸颊上浮现两块淡淡的红晕,嗓音慵懒地呼唤他。
“什么事?”
“我好喜欢你。”她稚气又坦白地宣布,“更喜欢你吻我。”
“傻东西!”齐彦笑了,爱腻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情不自禁低叹,“你真的很美,香莹,只可惜……”
“性感情不成熟?”香莹念念不忘他对她的评语,扮个鬼脸之后,突然决定翻身下床,孩子气地说:“不跟你玩了!我要早点回去,今天晚上好好想个毒讦,暌一早看见徐经理那个下流的色鬼,非整他个七荤八素不可。”
齐彦为之绝倒。
“不论你口中的徐经理是哪号人物,我已经替他握把冷汗了。敢惹我们家香莹。下场必然很惨。”
香莹走到门口,一看见两只不相同的鞋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愤。
“看吧!该死的老色狼,害我穿错鞋,明天非叫他买一双新鞋赔我。”
“算了。穿我的拖鞋回去,把这双凑不成双的鞋扔掉。”齐彦打开鞋柜,找出一双女用的皮质拖鞋。
“你怎么会有女人穿的拖鞋?”香莹怀疑又嫉妒地问,“你的单人床挤得下两个人吗?”
齐彦笑而为答,干脆使出装聋作哑的老招数。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香莹竟然弯下腰,把鞋柜里的鞋子全部检视一遍,取出每一双女用的拖鞋。“这些拖鞋我全拿去丢掉,看你怎么留鞋子的主人。”
“哎!环保一点。那些拖鞋还有七成新,就这么丢掉有点可惜。”
“不行,!非丢不可。”香莹醋意十足地问:“哪一双是林玉芬的?”
“她没来过我这里。”齐彦无可奈何,只好由她,“好吧好吧!你爱丢就丢,随你高兴。反正我也嫌它们太占地方。”
香莹露出胜利的笑容。
“记得提醒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买两双新拖鞋来,一双室内穿。一双穿出室外。”
真是不可理喻!齐彦摇头苦笑,顺手抓起钥匙和皮夹,准备陪她一道出门。
“你干嘛?你不必送我回去,我自己走就好。”
“我是要去吃晚餐。”齐彦没好气地睑了她一眼,“全怪你。玩什么接吻的游戏,我的晚餐都快变成宵夜了。”
“了不起我陪你一起吃,我请客。”
“不用不用,你快回家去,时候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搭计程车。不太安全。他越说越担心,”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好啊!”
香莹露出捉狭的笑容,“你送我回到家,干脆留下来,我的床是双人床,够大也够舒服。”
“哎呀!胡说八道。”齐彦作势要打她,“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怪念头,看我一巴掌把你打醒。”
香莹低叫一声,边笑边逃走,像森林中跳跃轻灵的小鹿,步伐快乐而不受拘束。
她的身影,在齐彦眼中,是世上最迷人的姿色。
***
正如齐彦所形容,香莹确实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怪念头,豫东和牧蓉关系,让她感到焦虑、恐惧,坐立难安,几乎没日没夜的苦思对策,只为找出留住豫东的方法。
终于她决定采用电影最常见的招式,为豫东和自己精心制作浪漫的烛光晚餐,她事先就打听清楚豫东的行程,街道他哪一天有空,可以提前回家吃晚饭,并确定当天牧蓉有事缠身,不会跟他一起出现。
香莹向公司请半天假,买了玫瑰花、蜡烛、烛台、红葡萄酒,下厨做了两份法式牛排,以及豫东最喜欢的蟹肉沙拉。她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妩媚,一袭黑色缎质低胸洋装,挽起长发,画了华丽性感的艳妆,精心布置好一切,只等豫东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七点半,豫东准时回家,刚打开大门的时候,他以为香莹不在,因为客厅没开灯,直到走进玄关,他才看见餐桌点著蜡烛,一对崭新而优雅的烛台,衬在缤纷美丽的玫瑰花之间,气氛既浪漫又温馨。
豫东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自责,哎!小香香要招待男朋友,他回来得不是时候。接著一阵模糊的欣慰,香香终于长大了,懂得交男朋友了。还精心设计烛光晚餐,那个让她忙碌的男孩,应该是齐彦吧?豫东嘴角泛出一丝安慰的笑意。
“大哥!是你回来了吗?”香莹从厨房里发问。
“对!是我。”豫东愉快地应著,们步往厨房走去,“好香的味道!香香又大展身手,做了什么好菜呢?”
“法式牛排,调味酱用洋葱、蘑菇和切达起司一起敷;另外还有蟹肉沙拉,只加西芹和卷心菜,合不合口味呀?”
“啊!光听菜色就知道很好吃,就怕你只做了两份,没有我——”他顿住了!因为他看见香莹的艳妆和性感的衣著,就像所有一心想保护女儿的父亲,他皱紧眉头,担忧又烦恼地说:“精心准备烛光晚餐是好事,但没必要打扮得这么——隆重,香香最乖,听大哥劝,趁小齐还没到,你快去换件平常一点的衣服。”
香莹回过头,笑意盈盈地说:“关齐彦什么事?他又不会来。”
“不是小齐,那会是谁?”豫东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是公司里的同事吗?”
“大哥,你别乱猜了,根本没有客人,我做菜是给我们两个人自己吃的。”
豫东听了放心舒展眉峰,可是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就只有我跟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香莹朝他嫣然一笑,娇声说:“好玩嘛!偶尔生活也该加点情趣,吃西餐配上玫瑰花,不是很有气氛吗?”
豫东啼笑皆非,不晓得该怎么骂她才好,又不忍心指逆她一番苦心,只好无奈地摇头。
“小丫头,这么大了,还玩扮家家酒。”
“你到餐桌上等著吧!大哥,我马上就弄好了。”齐彦打开置物柜,取出那瓶红葡萄酒。“这个牌子的红酒,应该很好喝才对。”
豫东只好搪过酒瓶,检视一下,笑叹道:“说你调皮,选戏酒的眼光倒是不错,这是法国波尔多地区CASTEL酒厂出品的佐餐酒,很有名的。”
“因为长得我可爱呀!”香莹得意兮兮地说,“那个卖酒的店员不但为我选酒,不打八折,他一直邀我有空到他们店里坐坐,可是我死不肯告诉他家里的电话,看他好像有点失望。”
〞你呀!少在外头惹麻烦,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很容易引起陌生男士的注意,自己要特别小心言行举止。"
这些唠叨琐碎的训示,香莹从小到大就听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动作迅速地装饰餐盘,很快就开始上菜。
牛排表层微焦,切开后却鲜嫩多汁,恰到好处;调味酱汁浓郁香滑而不腻,搭配牛排相得益彰,佐以闻名遐迩的波尔多红酒,确实是赏心乐事。
“谢谢你,香香,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豫东满意地露出笑容,但仍然对她的衣著耿耿于怀,“下次要做菜可以,买花、点蜡烛、听孟德尔松,可是不准穿这么凉快的衣服。”
“我穿这样不好看吗?”香莹端起酒杯,稍微斜侧著脸,娇媚动人地问豫东。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年纪还小,不攻穿衣服的隐喻,以且你邀请任何男士回来吃饭,如果不打算跟他深入效,千万别用太性感的穿著混淆视听,男人很容易把女性的装扮当成暗示,懂不懂呢?”
香莹收里嘀咕著,怎么豫东大哥跟齐彦一模一样,逮到机会就长篇大论,训个没完。
“香香,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听见了!”香莹狠狠把杯里的红酒喝干,有点赌气意味地说:“如果不是我了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亲自下感为他做菜?大哥,你也太麻木了。”
“啊?结果全是我不对。”豫东又好气又好笑,发现她又斟满一杯酒,作势要喝,他连忙阻止拦,“哎!不许胡乱逞强,这红酒劲道十足,你会把自己灌醉的。”
“醉了倒好,可以暂摆脱心痛的感觉。”
“什么心痛的感觉?”豫东立刻露出关切的神色,“香香你遇到麻烦了吗?谁欺负你了?有什么委屈,快告诉大哥,让大哥替你想办法——”
“你要是肯替我想办法,我就不必每天都活在焦虑和恐惧中之中了。”
“你说什么傻话嘛!”豫东离开座椅,走到香莹身边,怜惜地摸著她的头,“有哪一件事,大哥不肯帮你呢?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香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继续伪装成小女孩,她抱住豫东的腰,把脸颊贴在他肚子上面,闷声说:“我爱你,大哥,打从我懂得男女有别开始,我就只爱你一个人。”
唉,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豫东既心疼又矛盾,这些年来,他确实感觉到香莹对他不寻常的迷恋,可是他不愿意去承认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倔强的别扭,一旦把秘密抖开,他们之间那份亲密,奶可能从此荡然无存,香莹甚至会开始恨他。说穿了,他仍然只为香莹著想,担心她失去精神上的支柱,由他提供的支柱。
“听我说,香香,其实我——”
“不!你听我说。”香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直把我看作十几岁的小女孩,对我只纵容和宠爱,那是因为以前的我的确很幼稚,心态和想法都不成熟,你会这么对待我,一点都不稀奇。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止是身体和外表成长,我的心智也够成熟,能够面对面人的感情。大哥请你能我一个机会,我每天跟你见面,朝夕相处,偏偏不能把内心里真正的感觉表现出来,我真的好难过,难过到心痛的程度。”
“香香,你不要这么激动,冷静下来,我听我说——”豫东试著安抚她的情绪,想让她面对自己,可是他根本无法让她移动,“我跟你牧蓉姊,我们已经——”
“我知道你跟牧蓉姊的关系。”香莹又一次打断他说话。“可是我不在乎,齐彦说得好,成年男女在尚未结婚以前,有权利跟任何人效。我真的不在乎你跟谁有过亲密关系,只要你爱我,像我爱你,从前发生过的事,我都不会追究的。”
齐彦?豫东就像溺小者抓到一块浮木,连忙问道:“你跟小齐谈过了?他有没有透露什么讯息给你?有没有给你中肯的建议?”
“他说……”香莹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只要你保持单身,任何仰慕你的人,包括我,都有机会赢得你的爱。大哥,请你给我机会,好吗?”
糊涂的小齐,干嘛说这种不著边际的安慰话?豫东心中暗暗叫苦。
“不要犹豫,大哥,我并不比牧蓉姊条件差。”香莹突然站起来,就像她对齐彦经常做的动作,主动伸手拥抱豫东,“虽然我没有爱人的经验,我只练习过接吻,可是我学得很快真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香香!”豫东喳斥著,一脸正色,毫不怜惜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你再这么胡闹,大哥真的要生气了。”
香莹惊愕地看著他,从小到大,豫东从来未曾对她这么疾言厉色,他的模样吓坏了她。
“大哥一向最疼你,在我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纯洁,也最可爱的女孩,就像不染尘俗的天使一样。如果你为了我,变成任性、胡闹,不懂得洁身自爱的坏女孩,大哥真的会对你很失望。”
“大哥——”香莹呆呆地,眼眶开始转红。
“既然你口口声声认为自己长大了,那就该懂事一点。”豫东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把所有真相全告诉她,“老实告诉你,我和牧蓉已经交往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确定她就是我理想中的对象,所以上个星期我已经向她求婚,她也答应嫁给我了,最迟蛤年奏我们就会举行婚礼,你不要再对我抱著不切实际的幻想,快睁亮你的眼睛,好好认清你自己的感情,我认为你根本早就爱上齐彦,只是你拒绝去面对罢了。”
脑中轰地一声,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她像一只导管,豫东说话的声音像水,大量涌入导管中,灌得她失神落魄……怎么会这样?她跌坐到椅子上,脸色惨白,豫东大哥要跟牧蓉姊结婚,终究她还是失去了豫东大哥了……她的模样,看得豫东心慌,他上前轻摇她的手。
“香香,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香香……”
香莹一把甩开他一手,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一阵风似的,她已奔到大门口,拉开大门,回头投给豫东最后的、凄绝地一瞥,毫不迟疑一离他而去。
“香香……”豫东追著她,“等一下,香香。”
太迟了!豫东站在大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她跑进电梯里,他不可能追上她了!她可能早已经离开汉唐御苑的门厅,消失在广阔复杂的大街上……齐彦?齐彦在哪里?
豫东赶紧返回客厅,立刻拨了齐彦的呼叫器号码,快回电话,小齐,一切都得靠你,快……***
夜风很冷,风中还挟著细细的雨丝。
香莹身上那件性感诱人的洋装,变成让她后悔莫及的败笔,她在萧瑟的夜风是颤抖,冷得牙齿打架,恨不得立刻回家,躲进温暖的被窝中。
唉!回家——香莹瑟缩著身子,回哪个家呢?豫东大哥不要她,决定娶牧蓉姊为妻,她还有什么脸皮回去大哥住的房子?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她产生对家的依恋,她真的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就像齐彦一样。
齐彦!
香莹低下头,突然发现脚上穿的是拖鞋,她刚才太激动,匆促之间忘了换鞋子,这副狼狈又滑稽的样子,要是齐彦看见了,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取笑她。
该不该去他那儿找他?这个时间,他会在家吗?
该不该坦白告诉他,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他听了之后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香莹一路胡思乱想,脚步一直没有停住,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直直的,往前走,穿越一个又一个红绿灯……一部计程车从对街驶来,在路口作个紧急回转,然后又紧急煞车,停在香莹身边的机车道上,后车门打开,齐彦修长俊逸的身影闪出来,动作迅速地脱掉身上的毛料夹克,毫不迟疑地将它包裹住香莹的上半身,要她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他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像是绑架人质似的,抓著香莹往计程车内塞。
“开车吧!”齐彦简单地吩咐计程车司机,“到德惠街。”
香莹看著齐彦的脸,还是冷得全身颤抖,他的夹克非常温暖,但她更渴望他能够紧紧环拥住她。
“冷吗?”齐彦眼里满是怜悯和无奈,张开双臂,将她连人带夹克的拥进怀中,就像抱著小婴儿,他让她靠他的身体躺著,他的脸颊就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
“齐彦……”香莹哑著嗓子。
“嘘!不要说话。”他抱得更紧一点,轻声安慰她:“没事了,什么也别说,没事了……”
香莹闭上眼睛,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获得松解,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成串成串从眼角涌出来。
齐彦叹息著,这个时候,也许任由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对她反而是件好事。他没有阻止她,就这样无言地听她低声啜泣,直到计程车抵达他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