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落下,桃红的烦躁比白日更甚,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牡丹去问管家,管家也不知,只叫她们不要急,大概再过一会儿王爷就回来了。
这明显敷衍的话语无法安抚她的心,因不想宝贝们被她擦到「破皮」,桃红选择飞到高处稳定心情。
她坐在屋顶上远望,灯火点点,宛如一幅美景,可心里七上八下的,牵挂不安,就是无法静心欣赏。最后她终于起身,飞身出了王府。
晏伏易盘腿坐在地上,静心养神。反正已然被关,焦急愤怒也无用,还不如养精蓄锐,只是偶尔思绪总会飘到一抹娇俏的人影身上,想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蓦地,门外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有人在开锁,接着是门上链子被拿开的声音。他从地上起身,房门正好被推开,一名黑衣人迅速闪进屋内,关上门。
晏伏易诧异地看着黑衣人。这身形、眼睛、飘忽的身手,除了一人外不做第二人想——
「桃红!」他不可置信地低喝一声。
她拉下面罩,一张俏脸出现在他眼前,圆眸闪着欣喜之色。「闷死我了。我只露一双眼睛你就认得我?」
他又是生气又是欣喜,抓着她的肩,激动道:「你啊,胡闹!谁告诉你——」
「我去找恭王,他告诉我的,还画图告诉我你被关在哪儿。别摇我了,我的骨头要散了!」
「伏隽那小子,还有你啊、你啊……」一时间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晏伏易张手环抱住她。这丫头就是能这样左右他的心情——
她红霞满颊,羞赧地让他抱着。
「你别怪她,他本来也是不肯的,说会被你扒皮。我跟他说他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景王,景王再不说,我就夜闯皇宫,反正我横竖都是要来的,他画图告诉我位置,我还找得快些,他无奈之下才画给我的。」她一口气说完。「幸好前一天来过,否则还真会迷得昏头转向。」
恭王告诉她圈禁皇子的地方不会有士兵把守,毕竟不是真犯人,皇上只是把儿子关着,有点像闭门思过,所以她不需担心要怎么引开或是打昏守卫。
「你啊……」虽想好好训她一顿,但见到她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实在无法狠下心来骂她。
他箍紧双手,低头在她颈间深吸口气,让她的馨香环绕着他,细细感受她的体温与柔软,胸口间盈着感动与欣喜,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
她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训人的话语在喉头间无法说出,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紧的拥抱。
桃红觉得肋骨都要让他压断了,正想要他松开点,耳上被轻轻地咬了下,似在惩罚她,又像在调戏她,她害羞地往他怀里挤,听见他低低的笑语。
他拥了她好一会儿,心情平静些后,才松开她,故意问:「你来做什么?」
她严肃道:「我夜观天象,发现你有危难就来救你了。」
晏伏易朗声大笑。
「你疯啦!」桃红捂住他的嘴,娇嗔道:「笑那么大声做什么?」
拉下她的手,他宠溺地拉她入怀。「谁要你招我笑。」
「又怪我。」她不满地说。
手指抚过她的刘海,晏伏易双眼盛满笑意。「知你这么关心我,我被关在这儿也值了。」
腮帮子一下红了,桃红别扭道:「唉……现在别说这些,我们快走吧。」
「没皇上旨意,我不能离开这儿。」他说。
「你不是不做王爷了,不做王爷就不用理——」
「我若现在走了,对母亲与伏隽来说有害无益。」
「可是……」
「若是你师父师娘有危难,你也不会丢下他们自己一个人走吧!」他平和地说。
她张嘴又合上,张嘴又合上,晏伏易笑道:「你这样真像冒出水面的小鱼。」他在她嘴上啄了下。
她红着脸嗔道:「做什么拿人取笑,正经点!」她羞恼地捂上嘴。
他笑着又摸摸她的发。「你回去吧,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她不甘心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会没事的。」
「夜观天象知道的?」她追问。
他笑。「是。」
「骗人,你锁在屋里怎么看星星?」她讽道。
「别跟我斗嘴。记得,别来了,我很快会出去的。」他抱紧她。「要你出事了,我可会心疼。」
她满面通红。「哼,什么心疼不心疼,听了真肉麻。」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是甜甜的,双眸满是羞色,嘴角往上勾着。
「那我以后多说一点,让你不只肉麻,连心都麻呼呼的。」他严肃地说。
她捂住发红的耳朵,嗔道:「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他笑吻她的额头、鼻梁,虽然不想她冒险来这儿,可见着她心里又快活,心头两方交战,实在折煞人。
「为什么皇上只关你不关恭王?」
「因为我懂卜算巫术。父皇他只是气头上,过几天气消了,就会放我出去。」
她摇头。「我看恭王脸色很凝重,有些话他不能跟我说,我就去问孙大人,他说皇上在气头上,臣子们不好说话,就算想帮你也使不上力,景王才为你说几句好话就给轰出去,这是气头上吗?我说是气疯了,气到没理智了。」
「这事你别管……」
「我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她仰着小脸蛋。
「什么?」
「你的死劫就是指这个吧?」她严肃地问。
他一时语塞,旋即笑道:「别胡扯……」
「我没胡扯。」她皱眉。「你又没生病什么的,怎么会活不过二十四,又是个王爷,谁敢惹你、置你于死,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就是你父皇。」
「父皇不会为了魇镇一事杀我。」他淡然道。「最严重顶多把母亲打入冷宫,我与伏隽贬为庶民。」
听到这儿,她双眼一亮。「贬为庶民倒是不错。」她点头。
他莞尔,竟然有人会因为被贬而高兴。「这样我就不是个金元宝,你也拿得安心。」
心底话让他说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你也不想当王爷,这样不是正中下怀?」
「是啊。」他搂紧她,说道:「你来见我我很开心,但实在太冒险了,快走吧!」他不舍地放开她,一切还得以她的安全为考量。
「我很快能出去的,别来了。」他又叮咛一声。
原以为她会跟他争论,没想到她却爽快答应。
第二天,他就明白她为何走得如此爽快,因为她又来了,而且这次还带着鸡腿、小菜跟好酒,晏伏易简直哭笑不得。
「你……」
「快吃吧!」她热心地为他倒酒。「我特意要厨娘做的宵夜。」
他扬眉。「她怎么肯帮你这奴婢做宵夜?」
「我告诉她是做给你的。」
他惊讶道:「什么?!」
「你放心,她不会说出去的,能为王爷做事,她高兴得眼眶都红了。」她把酒杯递给他。「坐下啊!」
他叹气,盘腿坐下,接过她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忍不住赞道:「好酒。」
她笑。「是吧,在这儿吃的不好、喝的也不好。」
「明天别来了知道吗,不许再淘气。」他叮嘱。
「好。」她爽快地回答。
他瞪她。「我是说真的。」
「我不是说『好』了吗?」她又给他斟酒,剥虾放到他碗里。
「昨天才答应我今天就毁约,毁约这么爽快又毫无愧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瞪她一眼。
被他这样损,她愠道:「若不是担心你,我来做什么。」难道他以为她爱闯皇宫?如果不是他在这儿,她何必冒险。
她这一说,他愉快地勾起嘴角。虽然桃红至今没说过喜欢他,但她的表现已说明了一切。
「这儿可是皇宫,不是咱家后院,就算你轻功再好,也不可能每次都躲过巡逻的卫兵,万一被当作刺客——」
「我知道,明天不来就是了。」她打断他的话。「来,乾杯。」她举起酒杯。
他让她逗笑。「这样当犯人是太猖狂了。」
她摇头。「都当犯人了,自然要当得舒心,可惜窗子都被钉死了,不能赏月。」
「你啊……」他畅快而笑。「真不知该训你还是赏你。你说的没错,有月亮的话就更好了。」他又乾一杯。
她高兴地吃口虾。「这是我特地到福临楼买的,快吃。」
他笑着吃了几口,两人开开心心地又聊到半夜,临走前,他特意嘱咐了几句,她点头说好,不来了。
「你再来我会把你轰出去。」他警告地说。
她一点儿也没把他的威胁放心上。「你才不会,万一引来士兵,不是把我害了吗?」
他无奈地叹气,怎么遇上这么不听话的丫头。「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他沈下脸。「这可不是游戏。」
「我当然知道,孙大人说皇上派人在后宫一个一个查,每一块地都要掀起来看。」她很想说皇上是不是疯了,不过忍住没讲。「好像历史上那个……汉武帝的巫蛊之祸。」
「这话别乱说。」他低声警告。
「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而已。」
他好笑地以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快回去吧,别来了。」
「才来就赶我回去。」她不平地说。
「当我们在酒楼聊天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训了她一句,但口气听来还是不够严厉。唉,自己也实在该检讨,他太宠她了。
她没回嘴,表面装得忏悔,心里却想着明天再带好酒好菜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