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炎隆紧紧搂住她,将脸埋入她颈间。
花明子感到颈间一热,知他落下了热泪,她的泪水随之滑出眼眶,但她很快地眨干了泪水。
人生能得此有情郎,没有什么好遗憾了。况且,她这有情郎还极度能干,能护她家业,让她走时无后顾之忧;所以她不哭泣也不感伤了。
花明子扬起嘴角笑着,手覆在他背上,像搂着孩子似地轻轻抚着。
当应炎隆抬头看向她时,看到的就是她带着笑容、垂眸凝看他的平静面容。他心里忽而一慌,怕她一放了心,就无牵无挂无留恋地离开了……
“总之,我们明天就成亲,就这么决定了。”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说道。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她蹙了下眉。
“我就是固执,所以上天才派了你来改掉我的习惯。我习惯什么事都靠自己,却没想到一旦自己陷入危难,众人众事该如何是好。我原本也以为娶个能替我照顾好府内家务的妻子即可,幸好我看上的是你,否则我被抓入宫牢后,应家必然乱成一团,我现在应该也还在牢里。”应炎隆严肃地说道:“所以,我是娶定你了。”
她轻叹了口气,不想再就此事与他争论了。
“其实,也不是只有你固执。当初我也是打算嫁一个会唯命是从的丈夫,只要能传宗接代就好,因为我觉得我一个人可以担起全家的责任。可我现在知道错了,在你被关进宫牢里的这段时间里,如果不是你娘每天照顾我、如果不是学文和盈盈,还有我们两家管事帮忙打理,我也没法那么放心地去营救你。”花明子轻声说道。
“人是不能独立而居的,我们俩都太自负了。”应炎隆点头,懂她的心情。两人四目交接了一会,又不约而同地躺回了相拥姿态。
“好了,你多休息吧。”她说。
“再问一事,我便休息。你是如何见到皇上并说服他让你审问罗继才的?”花明子简单地将她用白玉镯找人的事说了一说。
“我原本只信人定胜天,如今遭遇了这一切,我只想多谢上天垂怜,留我们两条命能在一起。”
“是的,至少我们还能相守,梅以文和皇上就只能是遗憾了。”想到梅以文,花明子轻叹了一声。
“你别再为这事伤神了,这也是梅以文选择的结果。只是,皇上怎么会说这白玉镯会是梅以文的命?那玉镯能人药吗?”他执起她手腕,瞇着眼想在烛光下看清楚。
对他来说,凡是能救她的线索,他都要一试。
“别瞧了,你先休息把身体养好。其余的事,稍后再说吧。”花明子抽回手,拉过锦被盖住他肩臂。
喔喔喔——喔喔喔——
此时窗外响起鸡鸣声,原本灰暗的天色已慢慢染上了一层薄光,房外开始有人起身干活的动静。
“快睡。”花明子用手覆住他的眼命令道。“是,快睡。”他拉过她,让她枕在他胸前。
“一会翠宇她们进来看到,不象话。”话虽这么说,但听着他的心跳,却是一丁点抗拒之意也无。
“夫妻相拥而眠,有何不象话,她们自该回避。睡吧。”他握着她的手掌,紧了一紧,而后闭上眼。
她看了一眼他的睡容,随即闭上眼,往他怀里又缩近了些。
这一刻,不管她还有多久时间可以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如今相守着,一切足矣。
***
第10章(2)
一年之后,应家在府里为宋青莲办了一场简单寿宴。
为了一家人能够自在说笑,于是让仆役们布完菜后便全退下。宋青莲坐在上榻,受儿子们的大拜之礼、收了两个儿媳妇送上的大礼,再看着二媳妇即将临盆的肚子,脸上笑意怎么样也止不住。
若说宋青莲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也就是希望大儿媳花明子的身子能够好转。这一年来,花明子身子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只是不能跑跳,现在就连行走能力也渐渐失去了。
她知道炎隆一直在炼制新的“凤凰丹”,说是能化毒补气、延年益寿,只是“凤凰丹”毕竟是新药,且据说药性仍然太强,不适用于花明子。可天知道“凤凰丹”调整好成分还需要多久,而花明子又能再撑多久……
“娘,咱们用膳吧,否则菜凉了,就尝不出蔚子的最好表现了。”应学文边说边搀起娘亲走到桌边,之后又去搀扶起娘子。
应炎隆则是用轮椅将花明子推到餐桌前。
“怎么满桌都是我跟盈盈爱吃的菜?”花明子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笑着说道。
“娘吩咐的。要知道娘在乎你们两个媳妇,可比在乎我们这两个儿子还多上几倍啊。”应学文故作哀怨地叹息着,引来大伙一阵笑声。
应炎隆低头为花明子拉妥腿上的盖毯,胸口尽是满满的不舍。在应家仙丹妙药的调理下,她的身子仍是日渐衰弱。瞿大夫每回替她把脉,总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一句“好好养着”。
即便是已好好养着,但从半个月前开始,花明子连走路都没了力气。所以,他才差人替她做了这只轮椅。
她如今虽仍能谈笑晏晏推着轮椅在家里圜内四处走,可每日睡眠时间却是愈来愈长。有时他瞧着她的睡容,总忍不住去探她的鼻息,就怕她在他不知道之时沉睡离世……
“多谢娘,我真有口福。”花明子笑着抬头对婆婆说道。
“喜欢就多吃一点。”宋青莲立刻举箸替花明子布菜,并招呼二儿子替二媳妇夹菜。
应学文点头连连,将他娘子爱吃的、怀孕后一吃就会不适的,全挑拣了妥当。
“没想到我们学文现在这么懂得疼人。”宋青莲笑着说道。
“娘,是我教得好。”钱盈盈圆润脸庞满是笑意。
“是我为你推荐的夫婿推荐得好,找了个脸蛋好又能干的。”花明子揶揄道。
“是是是!都是你们厉害。”应学文替大哥及自己倒了酒,举杯说道:“大哥,咱们这两个手下败将干一杯。”
“这杯酒,大哥敬你。你这些时日表现极好,若想响应家接管家业,随时欢迎。”应炎隆对弟弟一颔首,仰头一飮而尽。
应学文捧着酒盏的手颤抖了一下,眼眶竟就红了。
“哭什么,大哥赞你好呢。”钱盈盈拍着应学文的肩。
“谢大哥。”应学文也仰头将酒一飮而尽,清清喉咙后说道:“我想等花记食铺几处新店先弄妥、朱管事栽培的副管事再上手一点后,再回来看看药铺这边有什么地方可帮忙的。我不懂药,但生意这事,我总算能帮上忙了。”应炎隆赞许地对他一点头。“好,这样安排很妥当。”
应炎隆接着替花明子自了一碗豆腐羹,盯着她喝了半碗——她近来食欲总是不佳,总是得他盯着,才会多进食一些。
花明子放下汤匙后,看向钱盈盈说道:“你这孕妇气色竟比没怀孕时还要好,就知道老天爷是派你来让应家多子多孙的。”花明子说完,喝了几口应炎隆为她盛的汤。
“姐姐当生孩子像喝汤一样简单啊,整天挺着这肚子,挺沉的。”钱盈盈看着花明子瘦弱的身子,心里其实难受,却还是挤出笑容,状若无事地说道:“姐姐仗着有大哥疼宠,就会说话欺负我。”
“莫说我坏,姐姐这就送你一个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花明子取出一个荷包握在手里,荷包里头装着她因为太瘦弱而无法再戴上的白玉镯。“这白玉镯能保命,只要圣上在位一日,就能拿去皇城外东街当铺找一个叫金福来之人。当然,能不用到是最好。平安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