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过半,又一天来临。
宣明翻身,坐到他的腿上,手指探入他的衣襟。
他四肢乏力,身体依然无法动弹。
她宽衣解带的动作令他口干舌燥,努力着想说出拒绝的话,才刚发出一点声音,嘴唇又被她吻住了。
此时离天亮,仍漫长。
望日,阳光普照,寝宫内静悄悄的,玉海涛赤身裸体,独自躺在龙床上,宣明己经离去,他生平第一次失去面对她的勇气。
分不出时间,他沉思许久,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听脚步声,不止一人。
玉海涛坐起身,看见家中几个在朝为官的晚辈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他发出疑问,被子从胸口滑到腰间。
晚辈们知道玉海涛被皇帝关在寝宫里,但是没预料到会看见玉海涛光着身体待在龙床上,众人尴尬的转身。
玉海涛低头看看自己,果断的捡起地上的衣裳,穿戴整齐了才问:“陛下呢?”
众人偷瞄他一眼,见他没少穿一件,纷纷转向他。
“国师大人不晓得陛下的安排?”
“有话直说。”玉海涛心神不宁。
晚辈中的一人抬手走向他,玉海涛望去,看到对方手中握着圣旨。
他屏息,接过圣旨,摊开来看,里面的内容一是宣明退位,二是传位给他。
传位给他?
玉海涛蓦地将圣旨撕成两半,“陛下在何处?”
“陛下已离开……”玉家的晚辈们你看我,我看他,话说到一半中断了,没人敢接下去说。
如果玉海涛知道宣明颁布传位的旨意后,朝廷乱成什么模样,谁来迎接玉海涛的斥责?
如果玉海涛知道宣明带着侍从强行离京,未入官道便甩掉追踪者,如今不知所踪,又能找谁来承受玉海涛的怒火?
众人低头不话,情况有多糟糕,只能等玉海涛走出帝王寝宫,自己去瞧,至于威严不可侵犯的国师大人为什么会一丝不挂的躺在龙床上,众人想了想……不敢再想。
三辆马车,十多个侍从和护卫跟随宣明离开了京城。
“这些人可信吗?”金兰选择和宣明一起走,她照顾宣明多年,后来更背弃玉海涛,一心为宣明设想,显然是不能回玉家了。
宣明愿意给她更多选择,但是她不想过别的生活,看惯了宣明对玉海涛的依恋,金兰也羡慕起来了,想遇见一个值得自己掏心挖肺去爱的人,而不是急匆匆的赶在年华老去前随便嫁人。
她觉得跟在宣明身边,更有机会去邂逅一个自己会爱的人。
“我花了五年的工夫收买人心,你得相信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宣明推开窗户,看向马车外流动的风景。
除了人手和帝王私库里的一半钱财以外,她只带上龙床下的木箱。
马车进入小镇街道,全然陌生的环境引得金兰频频探头观望。
“陛下,我们去哪里?”
“你该更换称呼了。”已非帝王的宣明打开放在马车内的木箱,取出一个瓶子,倒出细细的沙子在手里。“先去西方,太傅第一次离开我就是去西方,他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沙漠。”
“那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去处。”通常发配边疆的犯人有半数以上去那里。
“我不会久留。再来我们去南方,然后去东方……每一个他离开我之后去的地方,我都想亲自去看看。”宣明笑得开朗,眼底满是期望。
“如此一来,怕是要与国师大人分开很久。”
“现在的他,恐怕还未放下……”也许是身分,也许是年龄,反正是一些她不介意的事物,仍约束着玉海涛的心,她明白他的感受,所以她主动出走。“即使我求他,他也未必肯和我在一起。”
金兰听出宣明话中的遗憾,惊讶的问:“陛下放弃了?”
宣明摇头,“只是我的五年不过是他的一瞬,我得给他更多的时间,接受这天下、局势和我的改变,以后等他想过了,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找到我。”
“难道一味的等待,什么都不做?”
“希望他不会让我再等五年。”宣明耸肩,目光定在街道的一家店铺,忽然叫道:“停下。”
她的队伍有次序的停靠在街道一旁,她推开车门,看着金兰。
“我们去买一些女人用的东西吧?”
此刻的宣明仍是男子装扮,但是她远离了京城,拥有绝对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装扮自己,甚至可以回复她真正的身分。
“陛……”金兰忙不远的跟着她走进店铺。
“嘘……”宣明回头,睨着她,“换个称呼。”
“小姐?”金兰笑了笑,上前帮宣明挑选合适的女装。
宣明也笑了,伸手摸着一块布料,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做回女人。
她希望下次和玉海涛相遇时,她尚未老去,穿着漂亮的裙裳,化一点妆,比谁都美丽,然后在晴朗的日子,优雅的走进他的眼里。
尾声
一年一年春秋交替。
当夏花开满湖畔的草地时,这个国家的新君己迎娶了皇后。
金兰走出马车,提着装满食物的竹篮,走向湖边的凉亭。
这里汇集了南方小城最美丽的风景,宣明在凉亭内画画。
金兰往前走,不料前方一黑,她抬起头,惊讶不已,“国……国师?”
玉海涛挡住金兰的路,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他伸出手。
金兰默默的将篮子交给玉海涛,在他的目光下返回马车。
她和宣明离开京城后,玉海涛没有接受皇位。他安置好宣明的后宫,在她收养的皇族子弟中挑选出一人,扶持对方坐上龙椅,像当初支持宣明那样帮助对方,不过这一次他点到为止。
当群臣接受了新君的同时,玉海涛也离开了皇宫,没有眷恋皇权,他辞官而去,他的行为带给他的家族无上的荣誉,流传千里。
哪怕金兰跟宣明远走到西方最边远的土地,也能听到赞赏玉海涛的各种传间,而他在半年前找到宣明的行踪。
可是他不靠近,始终尾随在后,宣明知道他来了,也没有反应,始终让他跟着,保持距离,咫尺天涯。
金兰不晓得玉海涛今天接近是否代表他作出决定,她坐到马车上,远远的眺望凉亭。
宣明仍坐在石椅上画画,她新买的小丫鬟为她磨墨,周围的护卫见到玉海涛时,一个个退下,玉海涛无声的走到宣明的身后。
小丫鬟吓了一跳,宣明疑惑的转头,瞧见玉海涛。
玉海涛挥了挥手,遣退了小丫鬟,眼睛直盯着宣明的画,有潮,有花,有舟,还有一个伫立在小舟上的人,只是一道背影,分不出谁,但他觉得她画的一定是他。
“你来找我?”宣明放下笔,双手交握,隐隐颤抖。
他坐到她的对面,半年来,从不适应到习惯她的女装,原来她可以那么漂亮、那么迷人、那么抚媚,他多看了一眼,心又醉了一点,忍不住别开脸。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我知道。”宣明失笑。半年来,他们有默契的保持距离,他不上前,她不回头,她不知道会僵持多久,只知道一切都不能勉强。“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就算来,也不会那么快。”
“我也这么想。”对于她离去前的所作所为,他至今仍感到羞恼。“可是我听说五年前你在我消失后,留在雪地上找我,不肯走。”
“后来你的家人出面劝说,我就回去了。”宣明等画干了,小心收起。
“他们说了什么?”没想到宣明会听别人的话,家人没和他说详细,他有点好奇。
“他们说,你重视这个国家,我是你辅佐的皇帝,我负担着你的声誉。他们告诉我,你为我和国家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在的时候,我总教你失望,你不在了,我不能继续做出令你蒙羞的事。”宣明叹息,遗憾她明白事理明白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