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刀的话语刺入她心里。方柏珍坐立难安,因为想不出还能为纪薇自己辩驳什么。况且,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完全认同成勋奇的话。纪薇的错该由纪薇自己承担,找任何理由都没用;但纪薇缺乏面对的勇气,所以把痛苦全加诸到别人身上……
“她的性伴侣一定比你想像的多,她为什么不保护自己?她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吗?!”成勋奇愈说愈火,气到没法子再坐着,只能起身不停地在屋内走动。
“我现在骂她也没用。”
“没用吗?人活着一天,就要学习为自己负责一天。她一出事,想到的还是自己。她得不到我,所以就想着要拆散我们。这是什么他马的鬼事情!”成勋奇忿忿地朝墙角狠狠一踢。
“她没有那么坏……”
“在我心里,她就是那么坏!她算准了你心软,会为她妥协。而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只想着她得了爱滋,活不了几年。那你顾虑过我的感受吗?如果我明天出去被车撞死,你又做何感受呢?你不会遗憾吗?”
“你不会!”方柏珍用力摀住他的嘴。“不准胡说!”
“如果人生诸事都能照我们的想法走,我妈就不会被那个男人杀死,纪薇也不会得爱滋了!”他抓下她的手,俯身逼到她面前,瞪着她低咆:“问题在于纪薇,她该去看心理医生!她得不到我,就要你跟我分手,她有病!然后,你也该死——你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死命地揪着他的手臂,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瞪着她的泪水,忽而用力地将她推到一臂之外,蓦地背对着她。
他不要在方柏珍身上放希望了!
如果她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就不会一进门就谈分手。就算她的慈悲放错了地方,但那也只表示她对他没有同等的爱怜及在乎,是故才能狠得下心和他分手。所有那些相见恨晚、那些不言而喻的默契,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喜欢……
成勋奇握紧拳头,瑟缩了下身子。
“对不起……”她看着他痛苦的背影说道。
“不用说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了。”
成勋奇走向他的房间,不想再看她一眼。
方柏珍想也不想地上前,用力抱住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背。
成勋奇咬牙切齿了一分钟,拚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但他还是回头了——
她眼泪不停地流着,哭到全身都在抖。
“哭什么哭!”他粗声说道。
“我没哭。”外婆走后,她就没在人前哭过了。
“对,你没哭,是我的眼泪喷到你脸上!”他低吼。
她笑了,却只笑了一下,又哭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哽咽地说。
“不要为了她的自私,埋葬我们的感情。”他抓住她的肩膀,渴望着一次机会——一次让他知道她在乎他的机会。
“她很爱你。”
“她只是得不到我。”提到纪薇,他脸色又是一沉。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我没办法拒绝。”
成勋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方柏珍回看着他。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成勋奇转身抓起香烟,大步走向阳台。“最后,替我转告纪薇——每个人都该替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他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阳台门。
方柏珍站在原地,心乱如麻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无法动弹。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他从阳台传来的低吼惊醒了她——
“滚!”
方柏珍惊跳起身,像被人追打一样地踉跄走出他家门。
只是,一关上门,她就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滑坐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成勋奇说得没错,纪薇是该替自己的行为负责,没人该因自己的任性或悲惨而想要别人陪葬。
但她没法子像成勋奇那么冷静,因为她和纪薇认识了十多年,因为她看过纪薇因痛苦而恐慌的脸孔,知道纪薇现在有多么地恐惧。况且,纪薇的爸妈都各自有家庭了,纪薇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她还能怎么办?
分手,真的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啊。
方柏珍抱住双膝,把脸埋进膝里,闷声痛哭了不知多久后,才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起身,丝毫不知道成勋奇的门口其实装了监视器,更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透过电视萤幕看着她,然后喝了个烂醉……
第9章(2)
隔天,被一通电话惊醒的成勋奇,在喝了果汁解酒、咖啡提神之后,直奔方柏珍住的地方;在确定她出门之后,他进了她家。
细长双眼仍是血丝且神色峻厉的他,面无表情瞪向躺在沙发里的纪薇。
“你……你要来……你要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纪薇立刻从沙发里弹坐起来,努力地用长指梳理着头发,低头侧身就想往浴室里走。“你等我一下。”
“站住!我把话说完就走。你不用白费工夫整理仪容,你长怎样我都不在乎。”成勋奇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
纪薇被他看得瑟缩了下身子,紧挨着墙壁而站。“你有什么事?”
“方柏珍跟我分手了。”
纪薇没说话,心里同时闪过喜悦和自我厌恶。
“我很想给你两巴掌,但你已经自食恶果了。”他冷笑道。
“方柏珍都跟你说了?!”纪薇猛抬头瞪向他。“她说过她不会说的!”
“她什么都没说,是我猜到的。我做调酒师的这些年不是白做的,让人恐慌的病还能有哪几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成勋奇语气冷若冰霜,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不冲上前对着纪薇咆哮。“若不是你得了无法根治的病,她怎么可能哭着来和我分手,怎么可能自断前途!”
“你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了不起。她和你分手,还不至于到自断前途的地步。”纪薇立刻反驳,想为自己保留一点面子。
“方柏珍的学长涂大飞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问我方柏珍是不是因为我才准备要拒绝到日本私立大学当短期研究员的机会。”
“她没跟我说这个。”纪薇摇头撇清。
“对。因为她什么都为你担心,而你则是除了你自己外,什么都不担心。”成勋奇漠然地看着纪薇脸上的受伤神色,仍然不想对纪薇客气。因为对纪薇客气,就是对柏珍残忍。
“对!柏珍什么都好!我就是什么都不好!”纪薇大叫出声,眼眶也吼红了。
“你的不好是谁造成的?你从小到大为你自己做过什么吗?我想没有。你凭藉着自己是个美女,因而一路对人予取予求。”他瞪着她。
“你走开!”
“我原本就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我只是要跟你说——我跟她是分手了,但你还有一百次机会会用你去威胁她的人生,请你适可而止,对你自己负责,不要再连累她了。因为这些话,她一定不敢跟你说。”
成勋奇说完,马上转身离开。
碰!
大门被重重关上时,纪薇双膝一软,再次倒进沙发里。
他凭什么骂她?她生病了啊!她也不是故意要把自己的人生弄成这副德性啊!为什么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就连柏珍不去日本这件事都要算到她头上,这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