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两旁种满矮小鲜艳的草本植物,开着如星星般玲珑小花,宁珑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叫“茑萝”。花丛后面,是大片的浅红色的君子兰,摇曳的花枝里,错落着几支古朴的八角铜灯。
三人转进一方月亮小门,墙边尽是美丽的黄色葫芦竹,前方十来间绿筒瓦顶的和室,门前皆挂着红纸灯笼。服务员快步站在右边第一间的厢房拉开房门,对二人弯腰做一个邀请的动作。宁珑抬头,但见厢房门上吊着一个四方的木质小灯笼,四面皆刻着“竹芦”二字。正面大窗挂着细竹帘,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种贵得吓人的日式料理店,宁珑极少光顾。虽然宁家也算小康人家,不时涉足高贵场合也不是十分艰难的事,但她向来习惯适然惬意的平民生活,也通彻地认为享受只是一种感觉,越是精致的地方越会让人不自在,这种心理或许与身份无关,却与性格有关。
当然,以乔硕现在的身份,是绝不会带她去大排档吃小炒或火锅的。
二人面对面坐下,女侍用日语询问乔询要否要卷起竹帘,乔硕摆摆手说不用。女侍者点头,自去准备香茶。
宁珑轻垂眼帘,借翻“瑶园”特制的美食介绍小册子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却明显地感觉乔硕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
“你似乎特别喜欢白色的衣服。”
“呃?”
“上次见你,也是一件白色的恤衫配一条墨绿休闲裤。”
“上次?我……我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乔硕轻声说。
呃?宁珑再度被他吓着,连忙摄定心神,抬起眼望进他那两汪幽深的海洋——温柔如水,情意轻漾,令硬朗刚毅的面容添了一抹奇异的魅力,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直看得她口干舌燥,心跳如雷,甚至有着让她有沉溺的感觉。
她觉得不自在,从没有遇到过能如此扰乱她心志的男人,仿佛在他刻意的诱惑里,自己变成一个迷路的孩子,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女侍者及时捧着香茶前来,然后侍立旁边等待客人点菜。乔硕翻开面前的菜牌用日语向女侍者点菜。宁珑一边听一边捧着香茶轻轻啜着,心中越发奇怪——这个男人没有询问她喜欢吃什么,点的东西却是她喜欢吃的。
不过,这可是一种很美丽的感觉,会让她在恍惚间,心情变得柔软而依赖,奇怪地认为自己和乔硕很熟悉,很了解。
或许正因为这样,聪明的男人便很会懂得掌握她们这种依赖的心理。
乔硕当然懂得,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渴望拥有面前的女子。在这种欲望日益膨胀的心理下,他会花尽心思,甚至在言语间适时地制造暖昧,目的就是要这个对爱情尚处懵懂阶段却非常聪慧的女孩喜欢自己。
半晌,女侍者合上写得满满的菜牌,轻躬一躬腰,退了出去。
“你的日语说得真好——”宁珑见他用日语和女侍交谈,非常流利。
“我在日本留学,长居几年之久,日语等于第二母语了。”
“即使寒暑二假也不待在香港?”是和他的妻子一起在度假吧。不知那女孩长得如何呢,宁珑突然好奇。
“对,我在北海道的乡村租了个小房间,每有假期便睡到日出三竿才起床,套条破牛仔裤就跑到对街的小店吃拉面,通常一大海碗还不够,两碗又偏多了,后来干脆和朋友搭伴分着吃,两人三碗刚刚好。再不就买了寿司用饭盒装,骑上单车在野外乡郊四处逛,若是饿了便一口寿司一口矿泉水的,走到哪吃到哪。”乔硕一边说着,一边略含笑意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宁珑,她正略偏着小脑袋专心地听他说话。
每有聆听和思考时,她喜欢不时眨动眼睛,这个小小的动作,会令人很想知道,闪动和跳跃的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想法。
“听着很让人羡慕,看来你也有着背包包啃面包去流浪天涯的情结。”
“那时年少轻狂,做事果敢决断,勇于探索,虽然总会像个冒失鬼般四处碰壁,笑容却是从心里发出来的。”乔硕略眯着眼睛,看向门外,大片油绿的爬山虎左缠左绕地攀在假石山上,显得有些零乱。
“为何独爱日本?”宁珑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他。
乔硕目光一闪,似乎刻意收敛了话题,“日本是个美丽而浪漫的国家。”
为何闪躲呢?我偏要说下去!宁珑眨了眨眼睛,托着腮帮子说:“唔,这个理由太空泛,说到浪漫,那中国的杭州、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罗马、奥地利的维也纳、希腊的爱琴海等都拥有最美丽而浪漫的名声。”
乔硕感觉宁珑是有意要这样说的,看来这个女孩不止聪慧,还有一份灵动的狡黠!他的心,突然因为这个发现萌生出一种与绿美相处时的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有些愕然,半晌,才轻声说:“日本吸引我的应该是北海道的雪和铺天盖地的樱花,平实简朴的建筑和传统的食物,这大概是最细化的理由了。”
宁珑笑说:“我很喜欢吃日式拉面,但没去过日本,很想亲身到日本的京都老店,一边欣赏美丽的庭院,一边享用清淡的怀石料理,感受那份想象良久的超脱。”
“看来我点对了,今晚的菜便是怀石料理。”听到她也喜好绿美的故土,乔硕的嘴角缓缓牵起。
一阵敲门声响起,原来是两位身穿和服的女侍上菜来了。
一个女侍捧上两盘香浓的海鲜汤,各自放在他们面前。另一个捧着食物的女侍弯下身子,把咸菜、醋渍物、生鱼片、碎肉和白米饭端放在他们面前。主菜是鲑鱼,被切成细条状很整齐地盛在竹蒌器具之中。
“先试试汤好喝不?”乔硕把她面前的汤碗移正,微笑着做了一个请尝试的手势——这可是他为她点的,绿美最喜欢喝鲑鱼汤。
宁珑用汤匙勺着尝了几口,笑着说:“是鲑鱼呢,我一向喜欢它的味道,熬汤特别鲜美。”
“我知道……”
“呃?”宁珑抬头望了他一眼。
“我只是猜想女孩通常喜欢吃鱼。”
“噢,是的……”
半晌,她见他早已把汤喝光光了,正望着她慢慢喝着,眼中温柔隐现,却并不突兀,不禁脸红耳热的,只得说:“对不起,我吃东西向来比较慢……”
“我知道……”乔硕又是笑着点头。
“呃?”宁珑吓了一跳。又知道?太多了吧?
“和先前那个知道一样,都是猜的。”
“……”猜得这么准?宁珑心里嘀咕着,轻舔了舔沾着汤汁的嘴唇,继续垂头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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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乔硕送宁珑回小公寓。
幽暗的车内,他突然问:“张明是你男友吗?”
“不、不是,他是我哥的中学同学……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这叫她怎么回答呢,尤其面对的是乔硕。
乔硕默然收回视线,心底猛然觉得自己的追求的动作必须加快!因为,身旁这个女人,他志在必得!
车子驶到小公寓的楼下。宁珑下了车,返身对他微笑,“谢谢你的晚餐。”
他看着她,“应该是我谢谢你肯陪我吃晚餐。”
“你怎么说得自己很热衷做东道主似的——”
“如果对象是你,我请一辈子也愿意。”
天啊!这话明显带有调戏的意味!宁珑不由脸红恼怒,待要扭头驳斥他时,却感觉他一双眼眸热情如电地正盯着她来。宁珑心中一慌,急急道别,转身逃离这种灼热的感觉。
上了楼,她拉开窗帘向下张望,乔硕居然还未离去,正伸出头张望上来,宁珑连忙把脑袋往里一缩,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一整个晚上,宁珑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和乔硕吃饭时的细节。然后又把初见他的第一眼,他在小木屋临别时的带着深意的笑容,他走路和开车时的神态,他说话时的浑厚深沉的音调,及至所有最微妙的感觉都从头到尾细想了一次。
想啊想啊,直至心满意足后,方愣愣地望着梳妆台上那瓶洁白的香水百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乔硕当然知道张明是喜欢宁珑的,昨晚,张明便拉了他到酒吧猛灌黄汤,大诉苦水。
“她是好得没话说的哪,不过我也不是很差吧,对不对,兄弟——”
乔硕盯着好友,“那个她是……”
“上次我和你说过啦,就是与‘乔氏’有生意来往的宁世帮的小女儿,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唉,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追求能力——”张明趴在小圆桌上,双目注视着杯中金黄色的啤酒,满脸苦恼至极。
乔硕目光一闪,半垂下眼帘看向桌面上跳跃晃动的烛火,“为什么她能如此吸引你?你可是相貌堂堂又高薪厚职的专业人士。”
“这点你就不清楚了!玲珑十五岁那年我就认识她,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娴静清灵的女孩,现在二十三岁了,居然连男人的手也没拖过!别人不认识她,还以为她有毛病,其实她是不屑,哈哈,是不屑,乔硕,这世界真有一种人,生来就不屑人世间的情与欲吗?”
乔硕啜了一口啤酒,“某些人对配偶的要求就像过年时办年货一样,人家有,自己也要有。而有些人,天生注重感觉,有着宁缺勿滥的爱情观。”说话间,他瞥向吧台边嘻哈打闹的年轻男女,其中有一个女孩儿,皮肤白皙,瓜子脸,也有着一头碎长的黑发.但她没有单边酒窝,还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靴。
绿美和宁珑,都不喜欢红色。
“喂,我叫你出来是聊天耶,不是说大道理耶,外解开解兄弟好不好。”张明半瘫在椅子上,—双染了酒精的俊目不悦地瞅着他,“你这家伙几年不沾女色还镇定自若,看来我真要我学学你了,不然迟早会被这单恋烦死。”
乔硕被他惹笑了,“我就是在努力寻找一些大义凛然之类的劝词再开口嘛。”
“劝追求不遂的朋友用宁缺勿滥这个词?你有没有搞错啊?不就是叫我放弃嘛!”
“不然你叫我怎么说?”
“起码也要说些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话!”
乔硕把目光缓缓别开.一时无浯。
“我不相信宁珑是那种梳起不嫁的自梳女,横看竖看也不像!论相貌论成就,我绝对配得上她吧!”
乔硕听着心下便有些不舒服,“并不是条件相当的男女就能凑在一块儿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究竟怎么样才能令她动心?他的话令乔硕心中一跳——记得那天在木屋见着她时,她好像有点慌张,也有点脸红……后来那两次吃饭时,她也不时垂颔含羞,小脸飞红。阅人无数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分明已被吹皱一池春水了。
想到这里,乔硕微微笑了。半晌,他抬头望了望垂头丧气的好友,突然有点莫名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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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和乔硕约会过后,一连三天,他没有再找她。宁珑觉得自己是期待的,因为她特意把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但有时又会否认自己的想法,例如昨晚,她睡下了也爬起来把手机关上,然后又再按开,半晌又关上——如此来来去去,弄得心情很是郁闷。
第四天的傍晚,宁珑漫步迈出公司,走向不远处的天桥。搭级而上,身子微倾,眼珠悠悠看着对面马路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桥上,走着很多衣服面积颇为节省的美女,或反手托着背后书包呼啦啦跑的中小学生。风中滑过一种只属于秋天的凉意,甚至夹杂着一点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果的清香。天空带点浅浅的蓝,行人的脸有着秋天应该的苍白与干燥。
对面的时装百货大楼挂着一幅大得吓人的减肥药品电子屏,画面很……刺激。旁边则是一幅极为巨型的汽油广告,上面站着足球明星贝克汉姆,女人和汽油并排站立,很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宁珑正白胡看乱笑,手机响了。
“玲珑——”是乔硕!
“我看见你正下了天桥,我等在桥脚左边的路口……你朝这儿过来吧……”
宁珑立即四下张望,看不见他那宝蓝色的车子,心中非常渴望见到他,嘴里吐出来的又是另一个模样,“我……我想自个儿逛逛……”
话未说完,手机里的乔硕竟指点说:“对,上前几步,头往左一点,再左边一点……”宁珑立即引颈细看——噢,原来他今天开了一台黑色的车子。
“小姐,能否迅速上车?这儿可是禁区呢。”乔硕满脸笑意地望着渐近的女孩,幽黑的眼眸微微眯着,内中带着的,又是一抹让她有沉溺内里的体贴。
“呃……”
“今晚,我就是来履行诺言的——”
“啊……诺言?”宁珑极速检测记忆,以回想和他有限的见面中说过的所有的话。
乔硕笑着把苦思苦想的女孩打救出来,“你爸爸和林威昨天把一些吴家莲藕样本空递回来了。”
“你是要请我去尝试……现在?”
“是的,赏脸吗?”
“那,在哪儿试呢?”她瞄了瞄他的车子,“莲藕要保持新鲜,最老土的方法就是用泥巴糊着藕身,你不是说,我们……在车子上捧着泥巴莲藕尝鲜吧?”
乔硕大笑起来,“如果你愿意用这种方式,我自然奉陪……”
宁珑咬住嘴唇,瞅着他说:“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啰。
“有,吴家莲藕拌日式拉面!”乔硕笑着打开车门。
“拉面?”
“你喜欢的日本拉面。”也是绿美喜欢的日本拉面。
为了父亲辛苦觅来的吴家莲藕,所以才上他的车呢。
“怎么会想到这样吃?”回过神后,宁珑侧着头轻轻问向专心驾驶的乔硕。
“因为几天前你说过想尝试吴家莲藕,又记得你说过喜欢吃日本拉面,碰巧昨天我一个朋友新开了一间日式拉面店,今天的莲藕托运回来,我立即想到你引颈待望三天有余,立即左手挽着莲藕,右手取了朋友的车匙,在‘美宁’珠宝公司门前等待——”他今晚心情不错呢,连说话也调皮了一点点。
宁珑脸一红,“那你的车子呢?”
“进厂修理了。”
宁珑顿了一顿,又忍不住轻声问:“我都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你怎么记得——”
“我很记得你说过的活,一字一句——”乔硕扭头望向她,眼神热切非常。
宁珑立即明白,这个男人在望着自己的时候,他眼中的温柔,绝对是因她而衍生的!
太暧昧了!宁珑似乎已经能够感觉,今晚并不止是尝试吴家莲藕或吃日本拉面那么简单……或许,还会发生些什么呢……想到这里,胸腔像有一阵阵血液向心脏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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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湾“绿竹”拉面店。
纯木料装饰的小包厢里,直线吊着卵型的橙色电灯。空间回旋着轻悠的乡村小曲,是英格兰的古老民谣《乘着歌声的翅膀》,门德尔松作曲,海涅填词,意境非常优美——
紫罗兰微笑地耳语,
仰望着明亮的星星,
玫瑰花静静地诉说着她芬芳的心情,
那温柔而可爱的羚羊,
跳过来细心倾听,
远处那圣河的波涛,
发出了喧嚣声。
我要和你双双降落在那边的椰子林中,
享受着爱情和安静,
做甜蜜幸福的梦……
徉徜在爱情路口的人,与暗生好感的对方独处浪漫的氛围之中,自是暧昧心跳,半开半闭的心防松松垮垮……宁珑虽然聪慧,毕竟生嫩着呢,自然猜不出这间全店最小的厢房是乔硕特意留下的,这支悠扬浪漫的歌曲是乔硕特意要DJ播放的。
女侍上了香茶后,乔硕招手叫女侍把厨房的师傅请来。半晌,一个微胖的秃头男人果然恭敬地站于门外,乔硕起身,吩咐了他好些话。那男人一脸笑地应着,步入厢房提了小木箱出去了……
宁珑说:“怪不得爸爸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有好消息呢,我就猜着是找到了。”
“很替父亲高兴?”
“也替你高兴!”轻松下来的宁珑俏皮地歪了歪小脑袋。
乔硕笑了,笑得很好看,如同那天在小木屋一般好看。
两个女侍者及时进来,奉上两只蓝色的小碟,数片莲藕用竹签子弯曲串连,攒聚成几朵栩栩如生的波纹花,平躺在碟子上面。藕色光亮雪白,薄如蝉翼,淡淡的香味钻进鼻孔,比一般莲藕更具淡雅的香味。
同时送上的还有两杯淡白清香的鲜藕汁和一碟在藕孔中填塞糯米制成的糯米藕,旁边一小碟白沙糖,是要沾着食用的。还有一小碟将肉馅嵌入藕孔,再挂上蛋粉糊,入油锅煎炸成金黄色的藕饼。
“很漂亮的样子,来,试试看!”乔硕拿起一朵“樱花”,微笑着递到她手中。
“谢谢……”宁珑接过来,咬了一口脆生生的鲜藕,细细咀嚼了半天,才点着头说:“鲜甜多汁,脆嫩可口,真是与众不同!”
“以你的经验,这果然是了?”乔硕也拿起一朵放进嘴里,细细品着。
“如果这个味道也不是吴家莲藕的话,那我这辈子是不想再吃自家的莲藕了。”
乔硕失笑,“怎么这样说话?我可是向你家订货的客户哪。”
“实话实说嘛!”宁珑耸耸肩,但她还是很为父亲着想的,“不过,附近的水乡,你也找不出比我们宁家出产的莲藕品质更好的!”
“是的,我那天在你家吃的小食非常可口,看来宁师傅很下过一翻苦心。”
宁珑笑着说:“是我亲自调配的料理腌制的,好吃吧,我那天见你不停地品尝,整碟儿几乎被你处理……了……”话未说远,她猛一醒悟,立时后悔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变相地告诉人家,她有多么注意他嘛!
乔硕望了她一眼,缓缓轻牵嘴角——他感觉出来了!天,羞死了!
乔硕微笑着把一碗特制的乡间面条挪至羞愧的宁珑面前,又夹了几块炸莲藕饼铺在上面,然后细心地替她拆了卫生筷递向她——手指小心着没沾上筷头……那样的姿态相当娴熟,仿佛他已做过很多次了。
“谢谢……”
“别和我客气。”他微笑回应,语气微有嗔意,并且好心地转了话题,替满脸困窘的女孩解围,“吃日式拉面通常会配肉片吃的,我们今天就把这个莲藕饼当做炸天妇罗般配着面条吃,一软一硬,大抵是新尝试了。”
“嗯……”还是害羞。
“知道拉面的由来吗?”
“不知道——”
“拉面其实是由中国流传到日本的,最早的拉面店,是明治四三年在东京浅蓝开张的‘来来轩’,东京风味的酱油拉面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中华料理中为人熟知的拉面正是现今日本拉面的原身,不过,在现今日本的三大面中,只有荞麦勉强算得上是传统面食。”
一旦被问题吸引了的宁珑,渐渐忘记难堪,露出乖巧聆听的神色望着乔硕。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日本拉面或中国汤面,都是品尝其面条和汤汁。后者保留了正统的形式,用各种肉料配搭展现味道。前者却不太注重配料,不外是玉米、叉烧、苔、笋等等,不过却能吃到一种天然的清淡风味。”
乔硕侃侃而谈,眼睛神采灵动,右手随着话语轻轻摆动。举手投足间,透出他对日本料理的浓烈兴趣,或者怀缅?是怀缅吗?
“好专业哦,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正宗的美食家。”宁珑托腮感叹。
“因为我喜欢吃日式拉面,所以就有兴趣知道它的来龙去脉。”
“生活里很多东西都会引起我们的兴趣,你总不能都拿来研究吧。”
“所以——我会选择研究我喜欢的人、所喜欢的物品、食物和一切。”
宁珑心中一暖,莫名的幸福感充盈心头——仿佛是因为她喜欢吃面条,所以他才去记住这么长篇的拉面历史。她轻轻觑了乔硕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赫然跳动着丝丝灼热——这一刻,宁珑确切地明白,乔硕喜欢她!
“那位被你喜欢的人真幸福。”她轻轻垂下眼帘。
“你这样认为?”乔硕的声线略显沙哑,眼中的灼热更浓。
“我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替那位被你喜欢着人幸福。”她羞涩的回应刹时令乔硕心中大喜。
他盯着她,缓缓朝她移近身子,温柔询问:“你说的是……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宁珑羞得无法抬起头来,只能感觉到他越坐越近——看来,今晚果真会有事发生呢……
乔硕心中激动万分,他挨过身子,大手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她有一点瑟缩,却没挣脱。试探成功后,下一刻,他已经成功地把她搂进怀里的,“玲珑,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自从那天在小木屋门前见到你,我就告诉自己,就是你!这个女孩就是我要的女人!”
宁珑觉得胸腔像有一股热血波涛般朝心脏直撞过来,直撞至她全身瘫软,思维停顿——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得到,是吗?玲珑——”他搂着她温柔低语,下颔轻轻蹭磨在她清香的发上。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惊喜万分,恍若内中相隔千年,方能重遇最珍贵的宝贝,因而害怕她会在眨眼间再度飘离,消失……
“我——”宁珑依然手足虚软,却能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不是烟味,也不是古龙水味,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没有任何娇情与虚伪的味道。
半晌,她渐渐放松身子,轻轻闭上眼睛——是了,真是他了,他正是在她梦中一度出现,却只是露出健硕背影的男人——他们有同样的味道,令她有相同的急于追寻的悸动。这种触碰,一如在她梦中般刺激美妙。这份旖旎,没有人知道她渴望了多少个夜晚。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玲珑——”她的乖巧与柔顺让乔硕感动不已,声音哽咽而沙哑。
半晌,宁珑轻轻吐出待在他怀中的第一句话:“不用谢我,你的感觉对极了——”
“真的?”乔硕的手再次拥紧了她。刹时间,积蓄已久的爱意汹涌澎湃,仿佛要拼命把她的温柔全数融进自己冷寂的生命里……他低头深深吻住她的唇。果然,一如绿美般甘美柔软,甚至,甚至更多出一份他无法解释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