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门板,她听的不是很清楚,但的确是他。
她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没有关好,不是故意要偷听,只因为里面的人刚好开口,她当下顿住。
“你明明说过要跟我回美国,那天你跟我父亲吃饭时,也没有反对。”软甜的女声说着英文。
“你知道那天在座这么多人,如果我出声反驳,你父亲下得了台吗?”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陪你吃饭,还答应陪我逛街?如果你对我没有意思,为什么……”
“尤莉斯,我承认我自己曾经想过,我们可能有其它发展,但后来证明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欣赏你对事情的透彻解析力,甚至你对某些事情的见解,与我不谋而合,我们很有话聊。”
“那你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我父亲也喜欢你,他答应要栽培你当接班人啊!”
“我没有办法,如果要论知遇之恩,她比你早。”
“就因为她比我早?你疯了吗?明明我们在思想和相处上这么契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尤莉斯,你有疼你的父亲,有令人惊艳的美貌,更有数不尽的财富,但是她只有我!”
“所以你笨到放弃我们的爱情?”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滑落双颊,林语洋必须紧紧抓住门把,才不至于双腿发软而跌坐地上。
反驳啊!你为什么不反驳她?你不是为了报恩,我们之间也是有爱情的!
你忘记我们在床上的甜蜜相拥吗?你一直表现得眷恋不舍,怎么可能不是爱情?
“尤莉斯,你很好,没有我,你也会活的很好,但是她不同。”
“辜,你这笨蛋,我不会等你回头,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我们都是不容易原谅错待我们的人。”辜承隆轻拥着她,安慰的拍抚她的背。
门内,哭声凄惨。门外,心碎片片。
林语洋颤抖着手,轻轻关上门板,转身冲进安全门,直到顶楼,才敢放声大哭。
“为什么?老天爷,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她双手抱着自己,几乎无法承受心底巨大的哀痛。他们明明是相爱的,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一举一动间的,默契,谁能否认那股爱意的蔓延是假象?
但是,现在呢?
她记得那天早晨,他们明明同床共枕,却不再贴近。他不再抱着她,那代表什么?如果他们注定没有结果,为什么要她再回到过去?莫非真的是惩罚?
不是的,语洋,你别自己吓自己。承隆或许只是在安慰她,他最后还是放不下你,这证明你们之间还有机会,只是需要时间……对!只是需要时间证明,她可以恢复过去。
我会努力幸福的。
她明明说过这句话。
对,她可以的。
情绪起伏过度剧烈,导致换气不足,她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毫无预警的四肢虚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米色天花板印入眼帘,陌生的环境,林语洋试着起身,却发现四肢无力。
怎么会这样?
她扭转脖子,发现床畔放了一些电子仪器,跳动的机械声响十分有规律。
这里是医院。
如果只是在顶楼晕厥,被送到医院治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卡车辗过?
好渴……喉咙干涩……
林语洋再度试着起身,谁晓得才稍微用力,至少她认为自己用了力,就一阵头晕目眩。
她必须静待好几分钟,才能摆脱眼前的阴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辜太太,你醒啦!我立刻通知医生帮你做检查。”护士按了叫人铃,然后利落的拿起棉花棒,帮她滋润双唇,“我是你的特别护士,名叫怡君。从你被送进医院治疗到现在,已经十四天了。”
送进医院治疗?只是昏倒,需要十四天?那婚礼呢?不对,她刚刚喊她辜太太?所以她已经嫁给辜承隆?
林语洋的脑袋混沌,试着保持清醒好仔细思考,不过很难,她又开始头晕。
眼前的影像开始旋转,这种仿佛坐在游乐场咖啡杯里的无助,让她无法安心。
如果她真的嫁给辜承隆,那么他呢?他在哪里?
重症病人的体力十分衰弱,所以特别护士怡君对于她陷入沉睡不以为意。
医疗团队很快的进来,开始进行诊疗。
圣东综合医院,拥有最精密先进的医疗设备,以及学有专精的各科主治医生,他们除了定期在医学期刊上发表论文外,更不定期赴医学院担任客座教授,人才济济,让该医院备受瞩目。其中为满足金字塔顶端的客户要求的隐私,更设立私人医疗中心,占地五百坪的地上八楼建筑,连结本院资源,却在装潢及布置上采用国外名师设计,颠覆一般人对医院的刻板印象。
简单的说,想入住这里,必须有大把钞票。
经过骨科、脑科和外科医生的联合诊察后,脑科权威郑医生交代特别护士,“联络郭秘书,告诉她,辜太太醒了。”
“好,我知道。”
“郭秘书到医院时,通知我一声,由我向他汇报辜太太的病情。”
“好。”
陌生的环境和脸孔,交织成的对话,林语洋听得懂中文,却不明白为什么医生要对郭秘书解释?他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试着发出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到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根本无法与人沟通,而很显然的,这位郭秘书也没打算跟她沟通。
他有礼的询问她的病情,然后低头疾书,这种速记的方式,她很清楚。
如果医生必须保护病人的隐私权,她有权要求医生闭嘴,只是她的人权似乎不被他们看在眼底。
这到底是真么回事?
“谢谢你,郑医生,我会把你说的事转告辜先生,那么夫人何时可以康复出院?”郭秘书的嗓音平稳,公事化的问。
“大概还得观察七至十天,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脑部创伤要在进行后续追踪。”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郑医生。”
郭秘书送走郑医生后,转身面对林语洋。
“夫人,辜先生交代,等你醒来,由你决定要不要控告撞上你的司机。这里有一份由警察做成的事故调查报告,还有肇事者张先生的笔录,我们透过律师从警局调出这些资料,有何律师研议过,肇事者说是你毫无预警的踩进车道,但我们认为这是推托之词,根据路口的监视器,肇事者在巷口回转时,毫无减速,更别提地上找不到任何煞车的痕迹,所以很明显的,这起交通事故是肇事者的过错。”他面无表情,有条不紊的解说。
林语洋勉强挤出微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笑。她伤成这样,最好是能关心到那里。
郭秘书显然也不急着火的答案,合上文件后,将文件放在桌上。
“夫人,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二OO四年十月八日。”
她回来了!而在她回道过去时,现在的身体却陷入生死关头。
“顾先生是阿隆吗?”
阿隆?郭秘书愣住,没有料到总裁会有这么乡土又亲切的小名。
“辜先生是辜承隆先生。”
夫人的问题很奇怪,莫非她脑子创伤的程度与医生评估有出入?
看样子他等一会儿要去找郑医生,做进一步的了解。
“我想休息了。”
“夫人,你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请特别护士帮助你。”
郭秘书离开时,轻轻关上门。
病房恢复宁静,却平抚不了她心底的喧扰。
她嫁给辜承隆,在明明知道他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态后,她仍然嫁给他。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
泪水滑落脸颊,林语洋不明白,她究竟是在为自己,或是为这悬疑的经历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