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香闻声,加快手中未完的动作。
星期六那天没有跟同事们会合,她一定会被逼问到死。
“从刚进公司就马上进入状况,听说连老总都知道他,还丢给他两件大案子去做,上周两件案子都搞定了,轻轻松松帮公司赚了一大笔。”李圆纯永远比一般员工知道更多内幕消息。
“真的呀?”
“这么厉害!”
“不过也难怪啦!毕竟人家从小家里就尽心栽培,有些人真的注定一生下来就要成为企业领导人,不像我们……”
“筑香。”李圆纯突然点名她。
筑香煮好了咖啡,正要拿起杯子往外走,却硬生生被叫住。她愣了一下,放下咖啡,脸上带着礼貌性的浅笑,“早。”
李圆纯踩着高跟鞋走向她,美艳的脸庞靠她极近,问道:“你跟他好像走得满近的,你知道他是‘WF’电视台老板的独生子吗?”
跟她走得很近?筑香一愣,皱起眉。
整间公司唯一跟她比较常接触的,只有……
“谁?”尽管不愿往他身上联想,但李圆纯的暗示很清楚,霎时,筑香全身开始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李圆纯故意更加贴近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严、冠、威。”
筑香惊愕地瞪大双眼,狼狈的表情有如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第一时间里,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看来连她也被蒙在鼓里,真可怜。”
“我还以为他们私交不错,搞了半天跟我们一样嘛!”
“就是说啊,看他们时常有说有笑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正在交往咧!”
“听说星期六我们部门可以去玩,主要是因为他连续帮我们拿下几个案子,替公司赚了不少,不过,他很低调,希望公司方面不要在会议时公布,主管跟老总为了留住人才,什么都顺着他。”
“难怪他那么难约,原来是不愿跟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接触……”
无情的评语不断钻进耳里,筑香呼吸一窒,体内翻涌着复杂的酸涩,受欺骗的怒火交杂着受伤的冰冷寒意,让她难受的咬紧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们说的人真是严冠威,从一开始接近她……他就开始骗她?
她所认识的他,在工作上并没有马上进入状况,总是缠着她问东问西,害她每天平均晚一个小时下班,害她……曾经那么担心他会被辞掉。
他一定觉得她很蠢吧?
到后来,他替她完成工作,让两人可以顺利约会,她以为,那只是以为他企画能力特别强……
搞了半天,不止他欺骗她,连她也欺骗自己?
筑香体内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没想到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还有,她对王经理说的那些话最为讽刺!
他不仅优秀,而且家境富裕……他成功地让她变成了最大的笑话、最蠢的笨蛋!
筑香再也听不进周遭的任何一字一句,倒掉咖啡,她整个人仿佛沉入海底,所有声音都变成无意义的轰轰声,在她脑袋里猛烈地轰炸。
“筑香,你要去哪里?你脸色好苍白!”某位女同事见她不对劲,表情像中邪一样,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反而被她吓了一跳,惊叫道:“天啊!你全身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筑香失焦的眼眸望向声音来源,如游魂般开口:“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可以麻烦你帮我请假吗?”
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等她回过神时,人已不在公司里,陌生的街道映入眼帘,人群快速地在她身边穿梭,一时之间,她竟弄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最后,她笑了出来。
这一定是现实没错,因为很残酷,而她的心好痛,像不断爆炸般,闷一阵,抽痛一阵。
筑香大口吸着气,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抬眼看见橱窗里的自己,正在笑着,是一张诡异且丑陋的笑脸,她突然好讨厌自己那张脸!
这时,熟悉的音乐声飘进她耳里,她拿出手机,看见显示的来电者是严冠威,她瞬间呼吸急促,像缺氧般,心脏猛然一缩。
愣了几秒,筑香按下拒接的按键时,豆大的眼泪跟着扑簌簌的落在手机上。
后来,不知道手机又响了多久,当她察觉后正要动手关机,看见上头显示来电者是红牌,她深吸一口气后接听。
红牌一听她语气怪异,马上掌握她现在的状况,匆匆问了她在哪里,要她待在那儿别动后,便挂断电话。
筑香在电话这头点点头,没想到这是电话,对方根本看不见她。
刚挂断电话不到一秒,手机又响起,一见来电者又是严冠威,她的眼泪忍不住又开始奔流,按下通话键。
“筑香?别不接我电话,你不在公司,也没有回家,现在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让我跟你解释!”严冠威在电话那头焦急地低喊。
“不用了……”还能解释什么?事实就摆在眼前。
听见他熟悉的嗓音,筑香的眼泪掉得更凶。
即使是现在,她仍这么渴望听见他的声音,她爱他呀!他怎么可以骗她?她从不谈真正需要放感情的恋爱,是他再三保证,才让对爱胆小的她终于可以敞开心胸去爱。
结果,还是证明以前封闭的自己是对的!
是她没用,太想要有人爱她,也太想爱上他……
“别这样说!筑香,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谈谈好不好?我本来打算今天跟你说……”
筑香深吸一口气,拒绝再继续听他着急的恳求。
关机的音乐声传进她耳里。
都结束了。
她如此告诉自己,用力捂住嘴,扼不住的情绪在瞬间崩溃。当红牌赶来时,她已经蹲在路边抱着自己哭了半个小时。
红牌搀起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坐上车后,筑香看着车窗上的自己,想着,如果爱情可以随着哭泣,跟眼泪一起流出体外,该有多好?
“开锁殿堂”里,红牌陪在筑香身边。
红牌说,放下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一个男人。
红牌说,老早就跟她说过了,有钱又会说谎的男人碰不得,她不该忘记。
红牌说,这里是全台北最有名的pub,许多有钱的、寻找一夜情的人都会来这里。
最后红牌说,今晚她应该找一个男人陪她,这样她就不会再哭个不停了。
筑香没有说的是,她之前以为严冠威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可能帅得有些过火,但他很真,公事上,有不会的地方不会装懂,而是直接明白地问她,她没有忘记那些话,只是她以为他并不有钱,而且不会说谎。
筑香没有说的是,此刻她不需要男人,只想要喝酒,喝醉了,吐一吐,最好可以把他一起吐掉、忘记!
筑香没有说的是,让她安静地痛哭一回就好,她相信自己会痊愈的,一个男人而已,比起父母给她的三重打击,这算什么?
筑香没有说的是,她会哭,是因为还没有办法完全放下。
她是人,不是电脑,记忆无法说删除就删除。
这一刻,她看着酒杯里的金色液体,突然好羡慕电脑……
“Jason?”红牌突然站起身大喊:“这里!”
微醉的筑香痛苦地双手抱头,秀眉紧蹙,觉得头好昏。
“这是我朋友,刚失恋,帮我安慰她一下。”红牌朝男人使了个眼色。
“她哭了?”名叫Jason的法国男子坐到筑香身边,小心地捧起她的脸,温柔的深绿色眼睛直盯着她泛红的眼。
筑香脑袋昏沉,迷蒙的水眸瞬间跌入这双温柔的眼睛里,觉得它们竟然跟严冠威的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