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用着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夏贤俊?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片空旷僻冷的地方来了?也不嫌荒凉?”他低头凝望着她,轻柔的语音中,还有一丝宠爱。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哗哗作响的白杨树,吹过滴着露珠的绿叶,吹过闪耀着银光的月色,也吹过夏贤俊俊美的面颊……
沉默的空气粒子变得温热而猛烈,像张电网般包裹着他们,排除四周所有声音和动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两人。
然后,她从自己仰视的角度,发现她是蜷曲着身子,肆无忌惮而毫不避嫌地躺靠在他胸前。
一股难以控制的燥热,柔红了她的脸颊,她只觉得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猛然从他身上逃开,心底又羞又慌。
见她神情甚为忸怩,他不禁轻声一问:“怎么了?”
“没、没事。”她用力的摇摇头,除了要甩去此刻还残存在脑海中,有关于昨夜那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更是想赶紧恢复正常清晰的思绪。
“我以为长时间在世界各地奔跑的人,不但见识多广,体力与精神肯定也是高人一等,想不到你不但弱质纤纤,连一点小小的惊吓都能让你厥了过去,活像见鬼了似的。”
夏贤俊的那一声“鬼”字,登时又教她浑身窜起一阵寒颤,心底发毛得慌,心中不禁暗忖,说不定,这儿真的有鬼也不一定!
一想到这儿,她偷偷偎近了他一些,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壮大了胆子,开口询问接下来她将要说的话。
“对了。”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荒冢,她竭力制止心中恐惧,期期艾艾的问:“那一座古坟里头,躺的都是什么人啊?”
想起昨夜似真似幻的梦境,与那座荒冢上所凿刻的立坟者名字,竟有着种种诡谲骇人的巧合,让她不断声音微颤,怯怯一问。
就她印象所及,她一生中从没来过这里,更不曾看过这样的一座古墓,因此她可以大胆猜测,她昨夜的梦,一定与那座荒冢内躺的人,有着必然不可分的因果关系!
当沉默一直没被打破时,她悄悄抬眸,发现夏贤俊也正皱着眉头,低头望向她。
“你怎么了?”干嘛这样一直盯着她猛瞧?难道她脸上沾了东西?
“这一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吧?”他眉头深锁,以不确定的目光看她,
“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她挥挥手,朝他微微一笑,干涩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贤俊略扬了一下眉毛,将专注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把注意力转移向远方那一座孤立在古松下的荒坟,犹豫了一下,才如实道来,“那是一座明朝的古坟。”
他略一沉吟,侧头看向她,问:“你害怕吗?”
晚云飘过之后,天色逐渐转暗,玄紫色的残霞也慢慢退隐,此时田野上烟消雾散,夜色像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夜,并不让人感到幽暗阴森,加上身旁还有夏贤俊的陪伴,渐渐的,她似乎也不觉得有那么害怕了。
“你继续说下去吧!用不着顾虑我。”她脸上看上去很平静,只有闪闪发亮的眸子还悄悄泄漏她心中仍有的不安感,“然后呢?”
禁不住她一再追隅,他叹息般娓娓道来,“曾听村里老一辈人说起,那一座荒冢的墓主人,是明朝一位余姓的年轻秀才,听说当年那秀才成婚没有多久,便被迫上了战场……”
说话之间,夏贤俊眼神飘渺,像是去捕捉一个遥远的记忆,仿佛当时他也曾经历这样一场生死离苦,身历其境一般。
“生在那样一场乱世里,烽火连天,战火遍及各地,父子、夫妇、母子、兄妹被迫分隔两地,而平民百姓们,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过安心日子,没有多久,战事扩大,许多男儿战死沙场,恶耗一件一件的传来,最后连那个徐姓秀才也不幸战死异地,只徒留家乡一对孤儿寡妇,含泪替他送坟。”
提及过去这一段令人欢呼悲伤的往事,他声音里惨杂了一丝苦涩,良久之后,才又喃喃道来。
“徐姓秀才死后,家乡闹了一场瘟疫,死伤无数,最后还波及了他那不满两岁的孩子。”说到这里,只听夏贤俊口吻悒悒,变得有一丝哀伤和一丝酸楚,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其中掺杂着无奈与痛苦。
“后来,他的妻子苏云仙,因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竟选在一日清晨,无人照应的时候,在坟旁的树上投了环,随她的丈夫与孩子,一同离开了人世。”而苏云仙死时,亦不满二十一岁。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青青草间一荒冢,也逐渐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徒留下这一块被人世间遗忘的角落,生生世世孤独而悲凉。
“想不到这座无主的荒冢,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令人悲伤的故事。”听完这一段充满哀戚的古老爱情故事,韩若水心中一片感慨,忍不住喟叹,“那余映波与苏云仙果真夫妻情笃,即便那徐映波魂归地府,魄丧冥幽,苏云仙仍魂牵心系,生死相续。”
听及此,夏贤俊双目微微一抬,将黑眸凝觑向她,盯觑着她的目光时冷时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他脸上异样的神情,更是教人读不懂。
半晌,她意识到他正看着她,可他表情令人费解,就那样直视着她,一句话也不吭。
直到她受不了这一份静默,深吸口气,预备开口打破沉默时,他突然一语惊人的说:“不怕你笑话,我还曾经作梦,梦到过他们呢!”
“你‘也’梦过?”她声音一窒。
“看你的表情,难道你也梦到了?”他目光闪烁,双眸中盈满探究的神情。
“是啊!”韩若水脱口而出,几乎没有思考,“就在昨晚,我也梦见那个徐映波了。”
“那……你都梦见什么了?”他扬起眉梢注视她,等待她的回答。
“我梦见那个徐映波跟你长得一个模样,无论是声音、眼神、表情,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然后我们……”
见她话说一半,嗓音突然变得干哑无此,好半天也没听她说完下文,他侧着脸看向她。
“怎么把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他故意一问:“你们怎么了吗?”
“呃……”忆起昨夜那一场充满瑰丽色彩的梦境,她就尴尬得颊生红晕,气虚不已,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哪里还敢巨细靡遗的一一向他阐述。
况且,只要想到自己在梦中那样激/情忘我的举止,就足以教她的脸红得发烫,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了。
“天啊!你到底都梦见什么啦?”瞧她一脸红得像关二爷似的,“该不会是梦到什么不该梦的了吧?”
“谁说的!”她满脸绯红,急不可耐的尴尬反驳,“这……这怎么可能?”
“真的?”只见他光只是瞅着她,她脸上的红晕就更加明显了,一副窘状,教人不想歪都难。
“当然!”当然……是说什么她也绝不能把昨晚的梦境都如实招出来!
拜托喔!一旦教他知道实情,还不把她当成一个欲求不满,对他充满绮想的浪荡女人?
只可惜,她那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丝说服力,虽是如此,他也不打算再穷追猛打了,决定暂时撇开这个话题,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徐徐的展开笑颜,他将话锋一转,叉开道:“那么,你不想问问我,我都梦见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