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太过仓卒,但宋家跟尉迟两家都尽力的筹备婚事,而沈耧荳整天让人拉过来、扯过去的准备嫁裳等等,忙得都没有空去想沈家后来究竟怎么了。
沈家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惨字能形容了。
自从沈耧荳被逼下嫁的事情传开后,江宁人都厌恶起沈家织坊,许多大户人家甚至发起了罢用沈家织品,一时之间,沈家的货全无路可销,就算降价出卖也没人要买。
陈家也是如此,因此两家人一天到晚争吵不休,互相怪罪对方,觉得都是对方的错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凭着尉迟家的声望,四方各地都有人上门祝贺尉迟秀的婚事。
宋启虽然只是一名小参军,但他随性不居功的好脾气,也让他在各大将军间颇有人缘,送上门的礼,堆得宋家都快放不下了。
当尉迟秀来宋家找沈耧荳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出门,成日一直不停的被当成娃娃般装扮,她也快受不了了。
来到大街上,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有些眼尖的人,马上认出他们是即将成婚的尉迟秀跟江宁县君沈耧荳。
其实,一直以来,沈耧荳可还没有好好地在长安城走过,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在长安住了将近两个月的人,居然连城里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她,谁教她来到长安之后,她先是苦命的在城里四处奔波,接着陈家追上门,她之后的时间便都躲在尉迟府里,唯一出门的地方,即是那座美满镇而已。
于是,她睁大了眼珠子,沿路看见什么都觉得有趣,什么都觉得好玩,而尉迟秀疼她,不管她做什么,都只是笑着陪在她身边。
“哇,将军大人真疼他未来的夫人啊……”
一群少女聚在一起,同时羡慕地看着那对未婚夫妻。
瞧,沈小姐低头挑饰品,尉迟将军就守在一旁,任她挑得满意高兴为止,什么话都没说,还一脸宠爱的直点头。
吃个东西也是,热汤是将军大人吹凉了些才递给她,菜一上桌,沈小姐不用动半根手指,坐在那儿等着,将军大人自动就帮她布菜舀汤,这自然流露出的种种呵护,半点都骗不了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将军大人有多爱沈家小姐。
“这将军大人,不知道缺不缺妾室啊?”其中一个姑娘忍不住脱口说道,她不奢求当正妻,只要能够当上这男人的妾,应该也很幸福。
“你作梦去吧!”众女同时白了她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尉迟将军跟沈小姐的爱情故事,经过有心人的渲染,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拥护他们这一对鸳鸯呢!要是谁敢拆散他们,铁定是跟长安百姓为敌!
也多亏如此,不然皇上原本还打着主意,凭他先前卖给尉迟秀大人情,让他娶个公主应该不成问题……现在看百姓们这么拥戴他们,他这下要赐婚,肯定会引起暴动,皇上想了想,他还是别没事找事做好了。
“好吃吗?”尉迟秀疼爱的用衣袖擦擦她额上滑下的汗珠,笑着瞧她贪心吃食的模样。
沈耧荳嘴里啃着一颗又大又香的馒头,舍不得松口,“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耶!”长到这么大,馒头她怎么会没吃过,是这个真的太与众不同了,才让她如此“爱不释手”光是拿起来,就有一股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一口咬下去,口中的滋味更是绵密、香甜,实在是太好吃了!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他爱怜地摇头,摸摸她的脸,舀了碗热汤给她。
“嗯嗯。”由于馒头实在太好吃了,她三两下就吃光了,还意犹未尽。“这馒头这么好吃,等会儿要走,我们买几颗回去给姑姑他们还有尉迟伯父吃好了。”她好奇地看着这间大酒楼生意真好!满满的都是人潮。
他们坐在二楼,所以沈耧荳从上往下看,酒楼外面还有不少人站在外头等着呢!
“这是不可能的。”等她吃了八分饱后,尉迟秀才动筷。
“为什么?”咦?沈耧荳看着下方,店小二从酒楼里走了出来,一边对排队的人发着白纸,发到手上的白纸没了,他又对着后面排队的人弯腰陪笑。
一阵恼叹声响起,楼下没拿到白纸的人纷纷发出失望的声音,几个人原本不甘心的还想等,但在店小二的劝说下,也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这间酒楼的馒头一天只卖两个时辰,两百个馒头卖完了,就算是皇上想吃,也得明日请早。”他与沈耧荳能有馒头吃,那可是他前一天就来预订的,要不早就被抢购一空,哪轮得到他们。
“为什么一天只卖两百个?”多卖一点不成吗?这么好吃的东西,多卖一点一定赚钱赚到手软了。
尉迟秀看她一眼,“这跟你一年只能织出一匹盘龙织是一样的意思。”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沈耧荳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抹尴尬的笑,“你知道?”
其实说什么盘龙织难造,多半都是骗人的,没错,一匹布是要花上很多时间去织造,但一年少说也能织出个五匹布出来,那些织法,她闭着眼睛都能做了。
虽然沈东青不是个好父亲,但却是个出色的商人,他抓紧了世人“物以稀为贵”的想法,故意一年只产一匹布,就算有做多的,也绝不拿出来卖,说直白点,这就是商人赚钱的方法,也是他们的生财之道。
“这家酒楼只是老板在长安的一个分行,酒楼的主子,在我们军中也颇有名气,来自四川铸剑世家楚家。
楚家上一代以前,专门为军队铸造武器,直至这一代,楚家出了一名经商的天才,他不但扩大了楚家的商业范围,还涉足了其他的版图,看这酒楼生意有多么的热络,就知道他有多么成功了。”尉迟秀说着说着,也想起了那位故友。
“你跟他好像很熟?”沈耧荳好奇地挨到他身边,瞧秀哥说的模样,好像跟那位楚家经商天才熟识似的。
他点点头,开口才想说些什么,一旁一道声音已先一步响起——
“的确是很熟。”
沈耧荳转头一看,瞧见一旁站着一对夫妇,男的俊美,女的娇俏可人,妇人身边还牵着一名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十分可爱。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尉迟秀站起身上前一步,两人豪气地拍胸搭肩,感情看来真的很好。
“终于来了,能让你移动尊驾来到长安,我还真是不简单。”尉迟秀笑道。
那气质与他有几分相仿的男子一笑,“你的婚礼我怎敢不到呢?将军大人。”
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尉迟秀好气又好笑的摇头,“真是爱计较,当年你成婚的时假,我正巧到边关驻守去了,可不是我故意不去,这点小事你要记在心上多久?”
“一辈子。”男子很快地回他,两人又对看一眼,而后朗声大笑。
过一会儿,尉迟秀才介绍他们给沈耧荳认识。
原来这对夫妇,就是这间酒楼的主人,楚和谦跟馒小柔,还有他们的女儿,楚芙柔,他们是特意来长安参加她跟尉迟秀的婚礼。
两个男人叫了几瓶酒,开始闲话家常,两个妇人对看一眼,也跟着男人们一起谈天说笑了。
沈耧荳抱着可爱软绵的楚芙柔,忍不住直亲吻她的脸颊,小娃儿不讨厌她的触碰,跟着她玩了起来,两个人亲过来,亲过去的。
“你这么喜欢娃儿,等成亲后,你就能自己生一个来玩了。”馒小柔捏捏女儿肥嫩的脸颊,笑盈盈地说道。
她脸一红,害羞地低下头,“这还要缘分呢……”成亲之后夫妻会做什么事情,姑姑早已告诉过她了,也开始教她一些抓住丈夫心的方法。
唐风十分开放,对于男女情事,比起前朝更来得大胆许多,谈起闺房之事,多半都是落落大方。
“放心,一看就知道你会是个好母亲,送子娘娘会很愿意把孩子给你的。”馒小柔是真的挺喜欢眼前这娇嫩嫩的姑娘,很难得能看到一双这么清澈的眼睛,让她想到远嫁他地的妹妹。
“希望如此。”沈耧荳偏着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人一眼,甜蜜蜜地一笑,一手抚过自己的肚子,真希望能够快点出现,她跟秀哥的孩子。
尉迟秀瞄到她对着自己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乎乎的。”她要真当了娘,那他可能要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了,谁教她那么不会照顾自己。
“我哪有?”拍掉他的手,看到楚和谦夫妇掩嘴而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桌子底下,小巧的纤足发泄地踩住尉迟秀的脚。
他装模作样的表现出一副很痛的样子,“饶了我吧。”非常配合演出。
一桌的人全让他的举动给逗笑,幸福很简单的降临了,来自他们深深相爱的两颗心。
顶着沉重的凤冠,穿着华美的嫁裳,沈耧荳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待着。
穿着相似的衣服,但她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那些悲伤的痛苦回忆,都像一场梦似的过去了,而如今的美好,对她来说,也是像一场梦,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
“小姐,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填填胃?”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衫,小绿也眉开眼笑,终于让她等到小姐成亲的这一天了。
轻轻摇摇头,眼前珍珠所串成的垂帘也跟着晃动,让沈耧荳觉得有点头重脚轻,颈项上那块闪亮到快刺瞎她眼睛的金牌,重得她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我不饿。”她已经紧张到忘记肚子饿了。
“小绿,怎么还叫小姐?要叫少夫人了。”喜娘白了小绿一眼,一副“你真不懂规矩”的模样。新娘子怎么可以乱动?一定要等到新郎倌回来才成的。
小绿吐吐舌,不敢再乱说话,乖乖地站到一旁当木偶。她今天已经高兴得快要飞上天了,没想到小姐要出嫁,还记得要将她一起带过来,为此,她已经乐得三天都睡不着了。
瞧瞧此际天色,不过才正午呢,最起码也要点灯了以后,新郎倌才会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