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子总是她的吧!给了女儿,能略过亲生儿子吗?咱们随口提提,看能不能从婆婆指缝间得到点好处。」一次几两也好,积少成多,就算丈夫是庶子,还不是奉婆婆为嫡母,该给的不能不给,若她勤快些,还不手捧金银。
刘氏作梦都想着满匣子的金元宝、银锭子,不管是从何人手上夺来,都成了她的私房。刚嫁进来的她和小姑不亲,也不打算相处融洽,只要表面不起争执,她能容忍有个被退亲的小姑。
「婆婆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就别去碰这个钉子了,小姑是婆婆的心头肉,府中上下没人比得上。」婆婆凶悍是凶悍,却是个护犊子的,疼入心肝的小姑是她的心头肉,谁敢往里一扎她便找谁拼命。
何氏刚为人妇的那一年也犯过浑,被婆婆罚过I回,在人来人往的中庭跪上个把时辰,地上是磕人的碎石头,同样的错她不会再犯,给自个儿找不自在。
「那大嫂给我开开窥,我这人笨得很,不知变通,脑门装着糠呢。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日子过好?」刘氏拐着弯问要如何心想事成,与人同伙好过一人单打独斗。
「所以我才说你心急了,此路不通,另寻他途。」何氏话中有话的暗示,不把自个儿的退路给绝了。
说太白是自找死路,若是传到婆婆耳中,打丈夫、打儿子的她真的会抄家伙打上门,一个也不放过。
刘氏眼珠子一转。「你是指……小姑?」
「单纯、好说话。」她羽睫一垂,玉手端碗轻轻一啜,幽然的香茗茶香幽远,一股淡淡白雾往上飘。
善良、好欺,对自家人掏心掏肺的付出。
「还是大嫂脑子灵光,一点就把我点化了,小姑和我们是同辈,有些不好向婆婆说的话,正好能向小姑开口。」基于孝道,当媳妇的肯定斗不过婆母,可没心机的小姑就不一定了,大嫂这一手使得真阴险呀!
何氏抿唇笑了笑,不露齿。「弟妹不要太急躁,要徐徐图之,小姑是天真但不傻,过了也会令人狐疑。」
刘氏咯咯咯地笑得开心。「我懂、我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姑如今在庄子上,我可不好大剌剌的出城找她,府里的事虽然不多,却够我忙上大半天的,我家一一郎的里衣也该多缝几件了。」
二郎指的是她夫君夏知稚,在府里排行第二,为张姨娘之子,平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小姑刚从庄子回府,她那丫鬟香草还喳喳呼呼要张罗些吃食,说小姑都痩了。」何氏不经意的透露,打算置身事外。
不过,能如她的意吗?
「哎呀,回来了?大嫂,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小姑铁定是伤心了才会迟迟不归,你我好好劝劝她,让她别掉进坑里就爬不起来,退婚算什么,咱们家养得起。」呵!一瞌睡就送来枕头,刚提起人,人就来了。
「我不……」何氏刚想说她还有事要忙,说话成串的刘氏便让她开不了口。
「走走走,赶早不如赶巧,姑嫂说两句贴心话,我们做嫂子的可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小姑遇到这种事也是千般不愿意,我们得开导开导她,别钻牛角尖。」刘氏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挽住长嫂的手,扯着她走向小姑的院子。
「慢点!慢点,要摔跤了……」何氏嘴里喊着,眼中闪过一抹愠色,她推人出头的局破了。
「呵呵呵……摔不着你,有我给你垫背。」想拿她当枪使?好深的城府,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妯娌间暗暗斗法,互相较劲,大家看似利益一致,你乐、我乐、乐呵呵,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扯对方后腿,看能不能多得点好处,银子没人嫌多,就各显神通,看谁能抢到手。心怀鬼胎的两人边走边谈笑,和乐融融,完全看不出貌合神离,彷佛姊妹般亲近。
看到相偕走来的嫂子们,心里酸涩的夏和若说不出是怨还是恨,她只觉得丑陋,为了银子连人都不做了。
多会作戏呀!把人骗得团团转,她就这样傻到底,欢欢喜喜地出嫁。
「姑娘,快尝一口冰糖肘子,瞧您的脸颊都瘦了,一会儿还有白糖糕、玉米格,您爱吃的蒜泥白肉。多吃一点把肉补回来,瞧瞧少了奴婢在身边侍候您,您樵悴了多少……」憔悴?
抚着面,夏和若倒不认为自己有变得消瘦,她就是累的,人累心也累,感觉身心倶疲,提不起劲。
不过看到香草兴冲冲的嘘寒问暖,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跑来跑去的,一下子倒茶,一下子准备茶点,她心里有点愧疚。
为尚未发生的事疏远香草是对的吗?若她是香草,她能忍受年过二十好几仍不婚配,陪着主子一起当老姑娘不?
将心比心,她觉得自己太苛刻了,丫鬟的叛主源自于她的不用心,若是早早将人嫁了,哪有后来的那些事,而且丫鬟嫁人也能在府外帮衬她,让她不用两眼瞎,被瞒在鼓里,想找人救她也无人可找。
香草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还不至于坏到无药可救,她虽然不能信任香草,很多事都避开她做,但是也不必丝毫情面都不顾,她把自己的原则把持好,日后给香草找个人便是,了断这份情分。
「姑娘,您发什么呆,快点吃呀!那肉厨娘炖得很软嫩,肯定合您胃口,您多多吃、多多吃,肉很快就长回来了。」姑娘变瘦,她就显得胖了,这些日子不用干活,她每天闲下来就吃,吃得肿了一圈。
一旁的幽草正在收拾从「庄子」带回来的衣裙,一件件褶好,用手拍平,放入黄花梨木柜里。
「又叫你家姑娘吃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多吃点好,能吃是福分。」吃得越胖越好,没人敢娶,刘氏恶毒的想着。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我家姑娘回府了。」香草笑嘻嘻的,像一只发福的斑鸠,圆盘脸更圆了。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幽草一福身,又回去干她的活,收着首饰盒的她没发现刘氏正盯着二金钗不错眼。
「哎呀!香草,你胖了,真是好命的丫头……嗯,幽草倒是瘦了,肯定是服侍你家姑娘累的。」蝴蝶钗子有二两重吧!该怎么哄得小姑借她簪簪?嘻,簪了就不还。
两个丫鬟一个没心没肺的咧嘴,一个含蓄的笑。
「没胖、没胖,刚刚好,是我家姑娘痩了才显得奴婢肉多。二少奶奶吃不吃白糖糕?可甜了。」香草借花献佛,送上香糯的白糖糕讨人欢心。
「嗯,是甜!妹妹这儿什么都好,吃的、用的全是好东西,把我们看得都馋了。」刘氏的红眼症又犯了,看到多宝塥上的小摆件,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刚收入衣柜的布料,床帷边的纯银吊勾,她都贪婪地想抱走。
笑容很淡的夏和若终于听出她话中的真意了,她是真的馋了,而不是开玩笑,说着逗乐,但懂了反而更难受。「再馋也没用,这些是妹妹的,嫂嫂想要就叫哥哥努力一点,多赚点钱你添金添银。」
闻言,刘氏笑脸一凝,有些愕然。「嫂嫂逗你的,你还当真呀!你二哥人老实,赚了银子也不晓得往兜里藏,全往娘手上交,我想买个针线也都不好开口。」
她在哭穷,指婆婆府里大权一把捉,对媳妇不仁厚,除了月例外也不会多塞十两、八两亲香亲香。
同时她也惊讶夏和若的冷淡和大胆回话,彷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只要一说小姑的东西好,小姑便会脸红羞笑,要她们想要什么自个儿挑,衣服、布料、首饰拿出来和她们分,丝毫不吝啬。
可这一回小姑却目光清澈的看着人,笑容明朗,语气沉稳,不轻不重的回话,有几分扎人的意味……怪了,让人心里毛毛的。
仔细一看,小姑还挺招人的,柔美的脸庞水嫩水嫩的,不抹胭脂也白里透红,樱桃小口红艳润泽,让人想咬上一口,那双眼睛……
怎么说呢?更明亮有神了,闪动着明媚水色,不像以往那般怯弱,多了光采,明眸皓齿多妩媚。
「嫂嫂说哪里的话,你要的针线房都有,何须费银子去买,若是嫂嫂觉得娘管家不公,你大可以和娘提一声分家另过,那样二哥的银子不就到你兜里了。」夏和若笑得和以往一样天真,一脸不解世事的样子。
刘氏心惊又气怒,她怎么敢!竟然叫他们分家,分了家他们拿什么过活?「你这丫头别说这种话吓人,嫂嫂可不是埋怨,只是一张嘴爱唠叨,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夏府本身没什么基业,只有两百亩田、八十几亩地、一座庄子和两间出租的铺子,府里的开销靠的是酒楼的收入,目前都由夏老爷管着,只是进项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