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可不许了,后宫不可干政,我们妇道人家呀,安分的相夫教子就好,别管男人在外头干了什么,那些事我们管不着,也不能管,知道了吗?」打打杀杀的事让男人去干,女人家只管貌美如花的等着。
当年她还是妃子时,也是不干涉任何事,任由皇后去蹦跶,结果皇后自个儿作死,不仅太子的地位被娘家人拖累,自己也被废了,幽禁冷宫,这便是女人强出头的下场。若是有耐心多等上几年,别急着上位,皇位还不是太子的。
偏偏皇后心思重,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担心皇上更宠爱她,因此先一步下手,免得为人作嫁,大权旁落他人,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让她有了今日的地位。
「皇姑祖母,您这话就说错了,在我们西夏,女人能上马拉弓射雕,也能和男人一样掌权,立下汗马功劳。我们西夏是有能者居之,不分男女。」玉妆公主言下之意是女子也能称王,其野心可见一斑。
太皇太后唇边的笑意一淡,端起西湖龙井轻饮一口。「玉妆,莫忘了你现在不是在西夏,若是无意外的话,你将会在本朝出嫁,一朝为人妇便不是西夏人,夫唱妇随,归于宗族。」
玉妆公主想说她是睿智的西夏公主,才不是愚蠢至极的天朝人,但这些话她不能诉诸于口。「皇姑祖母,难道嫁了人就不能围场授猎,骑马奔驰了吗?那做人多闷呀!」
还是他们西夏好,不用守酸儒八股的老规矩,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有实力谁当家做主,一代女王也当得起。
玉妆公主念念不忘自幼出生的草原,因为风俗、地域的不同,她没有以夫为天的温驯,反而跃跃欲试,野心勃勃,想将天下最勇猛的男子收为己有,以美貌和才识征服他,任凭她驱使。
「呵……去皇家猎场打猎还是可行的,不过次数不可频繁,以你的身分日后必入显贵之门,高门大户的人家可不比寻常百姓,由不得你犯一点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太皇太后提醒玉妆公主要谨言慎行,不能有旁的心思。
自个儿养大的孩子自个儿清楚,是个心气高的,虽说是逗乐的好伙伴,可狼性未除,没看紧些会闯出祸事。
「皇姑祖母,玉妆的婚事不是已经定了吗?表舅舅很好,我愿意成为长乐王妃。」一旦握有王府实权,她便能调兵遣将,助她西夏扩充领地。
亲王府的卫兵配制是两万精兵,因是皇叔的缘故,又多加一万精兵,因此段玉聿的封地上共有三万精兵。
但事实上人数不只这些,段玉聿的封地甚广,又邻近边疆诸国,三万精兵根本不够用,所以他私底下另有军队若干。这种事其他藩王也在做,心照不宣罢了,大家都心里有数,不宣之于口,增兵是必然的趋势。
只是有人心大了,增了三五万私兵还嫌少,暗地里继续征兵增加兵源,藏在荒山野岭里暗暗操练,买马囤粮,调高赋税,严然成为一方土皇帝,这才让皇上内心生出隐忧,兴起削藩的念头,他不能容许他人生异心。
太皇太后的神情一顿,有点高深莫测。「这事咱们先不提,等人回来了再说,哀家不会委屈你的。」
「可是他带人回京了,这不是给我难看吗!正妃未过门,先弄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皇姑祖母,您容忍得下烟视媚行的祸水不成?」玉妆公主脸上的不悦明显可见,但她相信长乐王见过她后定然会对其他女子失去兴趣,当今世上少有人美貌胜过她的。
自视甚高的玉妆公主以出色的美貌自傲,常年在宫里的她也只与后宫嫔妃走动,最美的女人都被皇上收在宫中了,她与她们比较自是常理,她认为那些所谓的美女都太苍白了,弱不禁风,不如草原女子健美,笑容开朗。
嫔妃当中她唯一讨厌的是天生媚骨的宜贵妃,那人太假、太做作了,却又美得让她无话可说,她真是恨死那人了。
「玉妆,未见到人之前不能妄下论断,你就是口快,性子直,不懂得收敛,这一点要好好改一改,不然日后嫁了人会非常吃亏。」没那么湾弯绕绕的心眼倒是好的,就是怕心性养歪了。
当初太皇太后看上玉妆公主的原因是她心直口快,不擅隐藏真性子,稍微有点历练的人都能一眼将她看穿,所以许配给自个儿一肚子坏水的儿子正好,他制得住她。
如今看来是她想差了,玉妆公主不是没心机,而是不到时候,于她无利的事她懒得谋算,除非对她大有利处。
闻言,玉妆公主惑魅的猫眼一闪,「皇姑祖母不疼玉妆了!您亲下的懿旨都能被一把火烧了,那我与表舅舅的婚事是不是得就此算了?您这是欺负玉妆呀!没把人家当自己人看。」
懿旨被烧,太皇太后也着实恼了几日,可是一想到儿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气过也就释然了,母子俩哪是对头,还能结仇不成?不娶玉妆就不娶,外甥孙女再亲,能亲得过自家亲儿吗?
太皇太后自然是站在段玉聿这边。
不近女色二十四载的小儿子突然说有了准王妃,她哪还记得赐婚这档子事,欣喜若狂的想见儿子信中的小人儿,只要他肯传宗接代,和女人亲近,她便是吃斋念佛也值得了。
「疼、都疼,可鞭长莫及,哀家也拿他没辙,这小子打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长大更不服管束,哀家年岁大了,有心无力,你也别怪哀家护短,若是这事不成了,哀家定会为你挑一门好亲,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一百二十抬嫁妆够她扬眉吐气了,一个异族公主,如此体面足够了。
「若玉妆只要长乐王呢?」原本她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一方藩王算是配得上她王族公主的身分,如今却是誓在必得,只有她不要的人,没有她得不到的,任谁都不能扫了她的颜面。
太皇太后轻抬眼皮,睐了玉妆公主一眼,「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谁当哀家的儿媳,哀家都不在意,只要那孽子点头,你或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哀家只等着抱孙。」
她是真的不在乎,以儿子在皇室的崇高辈分,他娶谁都不合宜,越是高门的贵女对他越是百害而无一利,京城里的水深得很,谁和谁不是姻亲,一娶了名门贵女便会和某方势力扯上关系,日后若受了牵连,那是百口莫辩。
反倒是平民百姓引不起太大的水花,没有背景和靠山,反而不引人注目,猜忌和防备也会少一些。
「皇姑祖母这么说,玉妆就安心了,在此谢过皇姑祖母,日后玉妆成了您媳妇,就要改口喊母后了。」玉妆公主双目闪着莹光,无比自信,彷佛段玉聿已是她囊中之物。
太皇太后挥挥手让她退下,想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心里既欢喜又惆怅。
「娟子,你说玉妆会不会对那丫头下毒手?」玉妆那草原民族的凶性,下手不留情。
一定会。一旁的中年女官晴娟在心里回答。「太皇太后还信不得长乐王吗?他一向护食,他的东西别人绝对抢不走,何况是他亲口说的准王妃,谁敢伸手谁自尝苦果。」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也对,我老是低估他,忘了他不再是当年十来岁的小子,在他的治理下,他的封地倒没出过事。」其他人的封地或多或少会传出一些暴动或酷吏压迫等事情,喧闹过一阵。
「娘娘您是关心则乱,慈母一心为儿,长乐王会感念在怀的。」心乱了难免着急,想得多了。
「也许吧!聿儿一日不成亲,哀家就一日放不下心。哀家活到这把年纪,还不是为他撑着。」武帝过世了,亲生的先帝也殁了,她与皇上不亲,若非一个「孝」字压着,宗室又要不平静了。
晴娟笑着安慰太皇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用不着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您瞧王爷不把人带来给您看了,您还担心好事不能成双?如民间百姓所言,老婆、儿子、热炕头,人家热和得很。」
太皇太后一听,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说得有理,赏,大赏!娟子,你真是哀家的可人儿。」
「谢娘娘赏。」晴娟一福身,答谢赏赐。
「你再跟哀家谈谈他们走到哪儿了……」
太皇太后是寂寞的,有些话只能跟长伴多年的女官说,她们一个兴奋得像年轻了三十岁,诉说着儿子年少时的情景,一个冷静敦厚,安静地微笑听着,不时回个一、两句。
两人面上出现的欢喜不是假的,期待着段玉聿的归来,扳着指头数日子,苦恼时间过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