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爱糗她。她不依地别开头。
他手一勾又将她脸转向他。“怎么办?经过这一夜,我越来越不想离开了。”
“我也是。”她满脸舍不得地揽住他颈脖。“我一想到几天后,就不能再被你抱着,我就……”
她哭了,一颗颗眼泪如散落的珍珠滑落,教他看得又疼又怜。
“我真不应该说这种话。”他吻去她腮边泪痕。“比起我,你要辛苦多了,你得一个人撑持这么大一座庄园,而我,也不过是忍些相思苦……”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她吟出《诗经》《隰桑》里边两句,意思是在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啊,会永远收妥在心里,不敢一日忘记。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段柯古爱怜地蹭着她脸颊。“好个“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我明日会再修书回家,催催我爹娘快点派人来提亲。”
她破涕为笑。“我也会努力在婚期之前,把“小莲庄”整顿好。”
“就此约定?”他翻开掌心。
她将手交迭在上,允诺:“绝不食言。”
第8章(1)
翌日,天刚亮起,“小莲庄”便开始忙碌起来。
如意指使厨子做了几道小菜,刚刚陪着段柯古吃了碗粥,灶房便派人来唤,说有事要请问。
“你去忙吧!”他点点头。“我也有事得先安排安排。”
“待会儿见。”如意轻巧起身,不一会儿即消失在厅门外。
段柯古说的事,就是到关着陆明的厢房去。
“段大人。”一见谁人进来,陆明忙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段柯古不冷不热道。
他每次看见陆明,就会想起如意捱过的苦,实在没什么雅量跟陆明好言相向。
“待会儿午时,周大人会过来跟我一道吃宴,一等我把“天下一品”牌匾挂回“一枝轩”,你就自由了。”
陆明赶忙接话:“小姐不是答应过小的,会让小的亲眼看见牌匾放回去?”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他皱眉。“我们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瞧是一定让你瞧,不过有件事先说在前头,我不可能任你在庄里四窜,你要看,就得先把这东西戴在手上。”
段柯古掏出怀中物往桌上一扔,“当”的撞击声说明它是何物,一对光亮如银的手枷。
先前被缚在屋里就算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但等会儿情况不同,他得戴着它走到众人面前——
陆明喉头微动,似有话想抗辩。
你得忍住!陆明提醒自己,要在这节骨眼露了馅教人察觉不对,那他先前安排的一切,就白白浪费了。
“你也可以不要。”段柯古紧盯陆明,没放过他脸上任何反应。
“不,小的这就戴上。”说完,陆明取来枷锁,就扣在原本的铁枷上。
段柯古心起疑窦。
这老抓狸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一直觉得陆明会乖乖被囚,是很稀罕的事;他才不信如意她娘的死,会让陆明大彻大悟、一夕间转了个性。
但仔细想,陆明这几天表现,却又没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只好暂且先这样安置他了。
段柯古掏出钥匙,打开原先缚住陆明的铁枷。
沉重的铁枷一除,陆明顿松了口气。
“另外这手枷[的钥匙搁在我身上,等出了“小莲庄”大门,我就马上帮你解开。”段柯古说完就走。
一等房门关上,原本低着头一脸谦逊的陆明,蓦地拉下脸来。
那个曲如意与段柯古,真以为把他关起来手上了枷锁,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错了!他一屁股坐在椅上,神色诡谲之至。
有件事他倒没有说谎,曲家那臭老太婆的死的确让他大彻大悟。他先前就错在太渴望得到菜谱,才会留下曲如意那个祸根,还惹来段柯古这麻烦。
不过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陆明背着门露出冷笑。
他先前做错的事,他会在今日,一次做个了结。
人声杂沓的“小莲庄”灶房,一跑堂赶过来报讯。
“小姐,周大人到了。”
如意一瞧天色。
周大人来早了,不过没关系,她早想到会有这可能,已先做好准备。
只见她打开蒸笼盖子,盛起了桂花凉糕与五香豆,然后要跑堂端着炭炉与水壶,跟着她一块到“明瑟楼”去。
她要亲自为柯古还有周大人冲一壶茶。
是昨儿在地窖里点货给她的灵感。陆明不识货,她爹生前收藏的珍宝,陆明几乎没什么用。正好,让她有机会室来接待贵客,
明瑟楼位在“小莲庄”的花园中央,离中午设宴的一枝轩不太远。如意从周大人胖敦的体型看出他不太喜欢走路,才作此安排。
茶点送上,如意身一福,执起水壶准备泡茶。
热水一注入,段柯古闭眼一嗅,忍不住在赞:“好香啊,这茶。”
“段大人好敏锐。”如意解释。“民女使用这茶产自高岩峭壁,量少珍稀,要采它,还得靠身手矫健的小猴儿帮忙,所以这茶有个特殊的名字,叫“猴儿茶”。”
周大人不若段柯古风雅,听他夸赞,也跟着哼哈两声:“是是,真香、真香。”
如意抬手斟了两杯,纤手一请。“周大人,段大人,请。”
这猴儿茶的好,还得靠喝才能尽享其味,茶汤一入喉,段柯古立刻露出惊讶表情。至于一旁的周大人,则是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茶杯。
久久,才见周大人嘴里迸了句话:“好茶!”
如意与段柯古交换一笑,很能理解周大人的心情。这就是佳肴珍馐的力量,总让人尝过之后,便开始怀疑自个儿先前吃过的东西,到底算什么碎屑糟粕。
“民女灶房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品茶。”她身一福,盈盈退下。
今儿一早“小莲庄”门外就贴出告示,为了重新赢回“天下一品”牌匾,“小莲庄”特意在一枝轩席开二十桌,要请诸位客官们一同见证“小莲庄”的手艺。
告示一贴,未到午时,一大堆食客便将“小莲庄”]外挤得水泄不通。可规矩就是规矩,二十桌量数一到,门厅立即上闩,不收客了。
众人上座,资深跑堂走来说话
“咱家小姐有交代,今天大伙“吃飞”,也就是坐上位的周、段两位大人吃什么,诸位就跟着吃什么,至于帐钱,一律只收三贯钱。”
“这倒新鲜。”底下人交头接耳,谁不知道陆明当家的“小莲庄”,没点身分,钱囊不饱,还没法吃到大人们吃的好菜。
见时辰已近,段柯古起身朝众人一躬。
“周大人,欢有各位乡亲父老,大伙能坐同处吃宴,也算是有缘。我段某在这儿提个不情之请,就请大伙来帮我瞧瞧,看我手上这方“天下一品”牌匾,到底是还得还不得?”
“一定一定。”食客们齐声附和。人向来贪鲜好奇,听有这等新奇事,哪有人不愿参与道理。
立在屏风后的如意一瞧情势,回头吩咐:“上菜。”
“糟鹌鹑上桌。”
“羊肉叉烧上桌。”
“开洋干丝上桌。”
开头三道冷盘,由三十名跑堂分别送上。冷盘寸儿不大,正好让一人挟个两口尝鲜蒹开胃。光看这派头,座上几名吃过老当家曲谦手艺的熟客,皆露出无限怀念的神情。
但精彩的还在后头。
冷盘一见空,跑堂们又送上“小莲庄”的拿手菜——“蝴蝶鳝背”、“凤凰鸡”,还有段柯古最爱的“开水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