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青枫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声,连日来的搜索让她略有疲惫之意,但更令人灰心的是,她几乎已经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灰心了?”身旁的人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才没有!”星眸瞬间对上深不见底的冰眸。从扬州回来这老兄就一副棺材脸,变得比以前更惜字如金,再加上他对她做的那件事,害她在他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窘得要命却得故做镇静,而他老兄倒是气定神闲,既不慌乱也不解释。啊——烦死啦!
不过现在没空想这个,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喂,天河!看我找了这么久都徒劳无功,你有什么建议?”唉,面前有一张死人脸的确会令人泄气。
“事出必有因。”
“啊?恕在下资质驽钝,请说清楚一点。”
他无奈地看了青枫一眼。“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找出关键的人或物,再一一过滤。”这样够明白了吧?
“喔!”她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呵呵!这下子她似乎又看到一丝丝的曙光啦!“天河,走吧!”她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拉了藤原天河就往门外冲。
“拉着我要去哪里?”藤原天河一脸的疑惑。
“呵呵,”她回头一脸的诡异暧昧。“那还用说,当然是‘那里’喽!话说回来,有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闪亮的星眸中有小小的火花在跳跃着。
“大概……可以吧!”他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的头皮有一点凉。
***
一个时辰之后,绮香楼内,一群姑娘们围坐在头皮发凉的藤原天河身旁,有的劝酒,有的猛对他抛媚眼,每一位佳丽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获得他的青睐。毕竟客人中,有几人会有这种迷惑芳心的完美面孔和高大英挺的身材呢?光是看着他,就是一种十足的享受了!
藤原天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完全无视身旁莺莺燕燕的花痴症状正严重发作。
亏青枫想得出这种鬼点子!此刻在这间被包下来的楼阁中,除了他以外,全是平常和若雪处不好的女人们。他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这群女人和冷若雪处不好了,聒噪又放浪,脑袋里除了男人和钱以外,恐怕没有别的东西存在;这种人除了那些好色之徒外,看来也没什么人可以受得了和她们共处一室。
“公子,我给你倒酒好吗?”其中一位身材丰腴的妖艳姑娘献殷勤道。
“谢了。”他回以无奈的微笑。
“好诈喔!那我也要帮公子你倒酒。”另一妖媚女也不甘示弱。
“哼,你们都错了!光喝酒多无聊,公子,我喂你吃点小菜好吗?”其他的佳丽也不甘示弱,争相向藤原天河卖弄自己的风情,一时之间众人一言不合,便开始在他面前唇枪舌战,演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唉,头好痛!在一大堆浓妆艳抹、泼妇骂街的女人堆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多久的好风度,而青枫那边也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藤原天河一边抚着微微发疼的额头,一边想着。
同一时间,在绮香楼的回廊内,略显狼狈的青枫鬼鬼祟祟地来到一扇门前。
“好,这是最后一间。”多亏小语的帮助,她才知道哪些女人可能对若雪不利。
呵呵,天河那边不知进行得如何了,托他看住那一群姑娘不知是否会太难为了他些?不过,要不是用这种调虎离山之计,她现在也无法这么顺利地搜查每位姑娘的香闺了。一连串的调查下来,似乎都一无所获,眼前唯一的希望就剩这间未搜查的房间了。
她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老实说,要不是现在事态紧急,打死她也绝不愿踏入这个房间半步,因为这正是她的天敌——胡姬艳罗的闺房。
唔,她要坚强!艳罗现在外出,不在酒楼内,没什么好怕的……对,没有什么好怕的!青枫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轻轻将房门推开,随即闪身入内。
“恶……”一进房她就差点被浓厚的胭脂水粉味给呛得半死。这个女人一天到底抹多少粉啊?这么说,哪一天艳罗如果不施脂粉的话,她不就认不出天敌的到来了吗?这真是太恐怖了!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香气,赶快搜完赶快离开才是上上之策。她绕过镜台,来到床前。就先从这里搜起吧!沿着床榻,她开始仔细地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或是可疑的物品。
“咦?”翻开枕头,她发觉枕头下藏着一条黑色的锦帕。“这是……”拿起锦帕,她仔细观察着。这是一条男性用的锦帕,左下角还绣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好像是一种文字、又好像是图案,而且这织法及质料,无疑是出自上官府所属的布行。
奇怪!她记得绮香楼从未向他们订购过黑色的布疋啊!酒楼的姑娘们所穿的衣服向来是以鲜艳的色调为主,黑色绝对不可能在订购的考量中……这么看来,这条锦帕果然很可疑。
门边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青枫赶忙将锦帕收入衣中。有人来了!看来接下来她只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啦。老天爷保佑,来的人千万不要是艳罗啊!不然她真的会很惨、很惨。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应门而入的是一位有点眼熟、脸上的妆抹得和艳罗一样妖艳的姑娘。她是……青枫用力地想了想,好像是艳罗的贴身侍女,叫什么来着……小艳?小罗?啊——想不起来!咦?等等!好像是叫……小莺,没错,就叫小莺!
“上官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小莺又惊又喜地发现大家公认的东床快婿竟独自出现在她眼前。啊!这么近看上官公子,愈觉得上官公子是如此地耀眼……小莺的一颗芳心不停地猛烈跳动。
要用什么借口好呢?“小莺姑娘……我……”
青枫不自觉地往前踏出一步,却不小心地绊了一下,脚下不稳的结果是她在下一刻把人家给抱个满怀——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赶紧松开手想放开对方,无奈对方紧紧地“黏”在她的怀中。“小莺姑娘?”呃!这个好像被八爪鱼缠住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公子,你不用解释,小莺都明白。”怀中的人儿放柔了音调,一双媚眼含情脉脉地看向青枫。
“啊?你都明白?你确定吗?”
“嗯!公子一定是属意小莺,才会趁艳罗不在的时候来到这间房间,制造我俩的独处机会。”小莺娇羞地说完,便闭上双眼,红唇微张地等待热吻的降临。
原来是这样啊!她倒是帮她想了一个合理的借口。青枫一边看着怀中的人,一边想着,旋即,清秀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公子,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等什么呢?”小莺见热吻久不降临,便嗲声催促。
“小莺……”青枫故意在怀中人耳边慵懒地低语,使小莺全身酥麻无力,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她的怀中。
“公子……”艳丽的朱唇无力地吐出呻吟。
“你是如此充满魅力又冶艳……”恶!才怪!“我当然想跟你共度良宵,可是不是现在,我得先处理完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是指冷若雪和艳罗?”上官公子一定是要跟她们划清界线。她有点高兴地想道。
“你真聪明。”青枫亲昵地点了一下小莺的鼻头。唉,随你怎么想吧!
“所以喽!我来这房间跟你私会的事,你切勿向别人提起,切记,不能告诉别人我曾来过,明白吗?”
“明白。”小莺点了点头。
“好姑娘。”轻轻地在小莺耳边吹了一口气,怀中的人儿终于受不了如此顶级的刺激而昏倒在地。青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让她安稳地躺在床上休息。
“看来我这个人也不算太坏嘛!”关上了房门,青枫神清气爽地离开了肇事现场。
***
回到上官府中,青枫直勾勾地瞪着摆在桌上的黑色织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一条男用锦帕。”
“谢谢你告诉我啊!”赏了身旁的藤原天河一个白眼后,她继续盯着桌上的手帕,想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到底是什么呢?她摸着锦帕上奇怪但精致的刺绣,一边在心中想道。
“那是梵文。”身旁的人再度不识相地插嘴,不过这次倒是有建设性多了。
“梵文?”青枫疑惑地抬起头正欲发问,冷不防一张熟悉的酷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哇啊——二哥,你别不声不响地出现好吗?想吓死人啊!”她心犹余悸地抓着桌沿。好在她反应够快,不然在自己家里从椅子上跌下来多丢脸。
“阿枫,你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上官剑凡端详着桌上的织物,一脸严肃地问道。
“怎么?这锦帕果真有什么来历?”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剑凡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刺绣。
“黑暗。”久久不语的藤原天河再度插嘴。
“黑暗?那是什么意思?”她一头雾水。
“这是暗盟的标志。”剑凡说道。
“暗盟?那个当今在黑道中势力最大的暗盟?”艳罗跟合盟会有关系?真令人想不透,若雪会是被他们掳走的吗?看来她得好好调查一番。
“别轻举妄动,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到底是亲手足,剑凡很明白青枫闪烁迷离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我会小心的,二哥。”青枫笑着对剑凡说道。
暗盟吗?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
黑暗的房间内,桌上只燃了一枝腊烛,在火光下,将桌旁女孩的面容映照得分外粉嫩透明。
“主人,最近京城那边有消息传来。”
“喔,什么消息?”魅影慵懒地躺卧在悬挂黑色纱幔的卧榻上,身上仅着一件黑色中衣,前襟肆意地敞开直至腰际,乌亮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光裸的胸膛上,邪魅而阴艳的脸孔满是一派的闲适。
“上官府的人似乎有意要和我们接触。”
“上官府?”他冷笑一声。“是为了那女人吧?”早就耳闻那女人和上官家关系匪浅,但较令人感兴趣的是,他们居然能找到他这儿来。
“原因他们并未说明。”女孩仍尽职地陈述着,纤细的身形虽未脱稚气,但已颇有冷静泰然的气度。“要放她回去吗?”沉默片刻,女孩问道。
“你说呢?”
“……”
“唉,”魅影轻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掀开黑色的床帐。“兰,别轻易对他人产生不必要的同情心,这可以说是你现今唯一的缺点了。”充满魅力的子夜瞳眸凝视着桌旁的人。
“我知道。”女孩抬起了头,湛蓝色的瞳眸直直对上卧榻上的那双合色眼眸。
“总之,”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安排个时间吧!我倒想看看上官府的葫芦里卖什么样的膏药?”魅影的薄唇微微扬起。“必要时,我会提供一些特别的服务。”
***
在取得和合盟的联系后,青枫马上安排了谈判的地点。
谈判当天,在约定的长安近郊的客栈内,两道身影隔桌对坐,四周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仿佛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引发一场令人难以预料的灾难。
“上官公子倒是想得挺周到的嘛!”坐在青枫对面的魅影,打破了两人间几近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过因为男子戴了银色的面具,遮住大部分的面孔,所以青枫无法由他的表情来判断这句话是褒是贬。
“哪里,约定上说两方必须单独赴会,但可没说不能把客栈包下来吧!”青枫环视空荡荡的客栈轻笑了两声。“再说,这样不是方便许多?不必担心有人会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
“这倒是。”魅影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不过,没有店小二的伺候还真不习惯呢!”邪魅的嘴角扬起挑衅的笑容。
“我想我们该进入主题了。”青枫皮笑肉不笑地郑重宣布。她才不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面具男再漫无边际地瞎混下去。
“请便。”魅影无所谓地耸耸肩。
“若雪……冷姑娘是不是在你那边?”
“我讨厌有问必答。”
“那你想怎么样?”青枫觉得自己的肝火被点燃了。
面具后的暗色瞳眸闪了闪。“这样吧,一个问题一万疋布,如何?”
“可以。”布可以再制,现在以人的安危为重。
“没错,人在我手里。”
“你想要什么?赎金?”
“我并没打算放了她。”
“为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没必要说明。”深黑色的瞳眸对上了粲然的星眸。
青枫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放了她吗?”看来她很有可能得使出最后的手段了,虽然胜算不大,但仍须一试。
“可以这么说。”魅影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除非……”
“除非?”
“你打败我,以我的性命作为要胁,不过我想那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吧!”他嘲讽道。
“那得先试试才能分晓了。”银色的弧光一闪,青枫瞬间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魅影攻去。
魅影徒手化解迎面而来的凌厉攻势。“那女人有那么重要吗?”头一侧,长剑挺直刺进身后的木板,但他仍气息不乱地随口发问,一派悠闲,对突然而来的攻击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我不必对你说明。”利落地拔起剑,冷冷抛下这一句,青枫继续持剑进攻。
好强!她一边攻击,一边不得不承认,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强劲对手,单凭赤手空拳就能对付她的剑招,虽然她本身并非武功高手,但论起功夫来,从小就跟着哥哥学武也算稍有底子。看来,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看来也唯有出奇才能致胜了。
“战斗中是不能想东想西的唷!”
随着他调笑的语气,一道拳掌冷不防地朝青枫迎面而来,她偏头闪避,但掌风仍凌厉地削下她的些许乌丝。
“可惜,”暗眼扫过掉落在地的头发。“差一点就会伤到你可爱的脸蛋了,老实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那依旧带着嘲讽的微笑,看来格外刺眼。
“废话少说。”青枫秀气的脸孔冷淡无波,一剑朝他刺去。
他轻易闪开了攻来的突剌,轻蔑地冷哼。“只有这点程度是赢不了人的。”
“是吗?”星眸闪了闪,随即青色的身影纵身跃起,朝男子的所在位置直落而下。
想利用上空的优势来封锁他的行动吗?他抬头看向她。“没用的。”在青枫砍下的瞬间,他看准时机地抓住了她持武器的右手,这么一来,就能封锁攻势。暗眼扫向她的右手——是剑鞘!难不成!
“没错!”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青枫左手早已准备好接下来的行动,在这一瞬间持剑朝男子劈去——
整间客栈在下一刻又回归于平静,没有谈话声,也没有打斗声,只有两道默然的身影伫立在其中。
铿!长剑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随即青色的身影软倒在地。
“胜负已定。”黑色的身影仍孤傲地站在原地。“就如所预料的……什么?”几乎是无声无息的,银灰色的面具突然从正中央裂成两半,接着摔落在地面上。
“呵。”魅影冷笑了一声,蹲下身来,端详着昏迷的人轮廓分明的侧颜。“看来你这家伙不只空有脸蛋嘛!”虽然输了,但输得很漂亮。“把你留在这里似乎有点可惜哩!”白皙略显纤细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抚上清秀的面孔。
一支短刃忽然迎面飞来,魅影在短刃即将划上脸颊的瞬间纵身向后一跃,闪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子夜般的瞳眸微微眯起,瞥向攻击的发源处。“你是谁?”居然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他发现,这个人……
“你没必要知道。”藤原天河从黑暗处现身,冰眸暗含怒气而冷冷地扫向面前这个散发一股恶魔气息的男子。整间客栈内充斥着两人暗中较劲的野蛮气氛。
“是没必要,想也知道你是救兵。”魅影满不在乎地打量着对方。“看来上官府并无遵守诺言。”
藤原天河知道对方指的是单独赴约的事。“‘他’并无违背、也不知情,我是刚才到的。”青枫居然瞒着他单独赴会,害他到处追查,浪费了许多时间。
“是吗?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继续玩下去,挺无聊的。”魅影无所谓地耸耸肩。“兰!”随着他的叫唤,一位女孩毫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
“你想一走了之?”冰色的眼眸开始凝聚肃杀之气。
魅影偏头睥睨着藤原天河。“想找我切磋一番我奉陪,但误了你宝贝朋友的伤势我可不管。”
“滚!”冰眸瞪向暗眼。
“不用多礼。”魅影一副吊儿郎当地说道。“走吧,兰。”
“是。”女孩轻应了声。
“看来你也没有遵守诺言。”藤原天河一边说着一边瞥向女孩,这女孩虽然毫无杀戾之气,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并不如表面的单纯。
“我也是刚才到的。”女孩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微微地向藤原天河行个礼后便尾随黑衣男子离去。
“那家伙……”离开了客栈一段距离后,魅影阴沉了俊脸,修长的手指抚上颊边一道极细的伤口,起先他未曾察觉,直到这道细小的伤口因为时间的关系,终于缓缓渗出红艳的血珠为止。
身旁的兰体贴地递上锦帕,一边说道:“刚才接到消息,爷后天会抵达京城。”
“是吗?”魅影接过锦帕,拭去脸上的血渍。“这一切,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邪魅的脸孔满布讥诮之色。
是的,只要他的目的达到,这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