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静湖幽幽转醒,想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寸步天的手横过她的腰际,将她扣住,像是担心她会在他安心沉睡时离他而去。
她试着动了一下,寸步天便警觉的一用力——
“去哪里?”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
“没去哪里,手麻了。”她说。
“哪一手?”他问。
她随意的伸出右手。
他轻抓着她的手,闭着眼睛,温柔的揉捏着。揉着、捏着,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然后便停止了。
她看着他,轻声唤道:“望安哥哥?”
“唔……”寸步天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喃喃地道:“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闻言,万静湖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般狠狠的痛着,她静静地流泪,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只要彼此思念着,心就会在一起。
第10章(1)
连续几天,寸步天忙得像颗转个不停的陀螺。他离开太子之位已经太久了,有好多事情等着他重新发落处置。
为了熟悉地方事务还留在宫中学习的寸步云,适时提供了一些帮助。
兄弟两人并未因争位而反目,反倒互信互助,传为佳话。
这天午后,寸步天终于腾出一点时间,立刻前往雅筑要见万静湖。
她体谅他政务繁忙,曾要他不需担心她是否感到寂寞孤单,可她越是如此贴心温柔,他越是怜惜她、舍不得她。
现在可不是她想不想他的问题,而是他很想她。
来到雅筑,他发现有三名宫人及宫婢正在打扫,房门也敞开着。
三人见太子来了,急忙放下手边工作,恭敬地行礼,“殿下。”
寸步天扫视整个院落一眼,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万姑娘呢?”
三人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
本来他还想着万静湖应该是去找颜嬛或是她爷爷,但看见三人的反应,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为什么吞吞吐吐的?她人呢?”他沉声道。
三人惊惶的低下头,弯着腰,战战兢兢地道:“殿下,奴……奴才们只是奉命来打扫,跟万姑娘的离开无关……”
“什么?离开?!”寸步天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宫人的衣领。“你说她离开皇宫了?什么时候的事?”
“奴才不清楚,应该……应该是今天一早的事吧。”宫人畏怯地回道。
寸步天想起那天晚上万静湖委身于他的事,难道她当时早已打定主意要离开他,所以才会……不,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他?她或许可以不需要他履行对她的承诺,但他却必须履行他对她的承诺。
转身,他迈开大步往外走,刚到院落口,便见元超迎面而来。
“元超,你来得正好,立刻备车,我要……”
“殿下。”元超一脸沉重的道:“请三思。”
“你知情?”
元超眉头一皱,表情带着几分歉疚。
寸步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恼的瞪着他。“你居然瞒着我?!”
“殿下,您跟万姑娘是没有结果的。”
“住口!”寸步天沉声一喝,“我与她两情相悦,怎会没有结果?”
“殿下,请您面对现实,您是太子,是未来要登基为帝的人,可万姑娘只是一介平民,这不合……”
元超话未说完,寸步天已一个振臂将他推开,他往后踉跄几步,停下,站稳,仍旧坚定的迎视太子锐利的眸光。
“殿下,圣上要属下拦着您,所以……”
“你敢?!”寸步天目光一凝,犹如两柄利刃般射向他。
元超为难却相当坚持。“属下不敢,但圣命难违,若殿下执意,便先杀了属下吧。”说罢,他屈膝跪下,将腰间佩剑呈上。
“你以为我不敢吗?!”寸步天一把抢过佩剑,“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将尖锐剑锋抵在元超的脖子上。
元超无惧的扬起下巴。
寸步天太了解元超的性子,放行,元超办不到,有负圣命;拦他,元超不敢,有失敬意,为了两全,元超真的可以不要命。
但他不能要了元超的命,因为元超不只是他的忠仆,更是他的兄弟。
稍微冷静下来后,寸步天的思绪快速转了转。
万静湖一定是仔细思考后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所以即便他现在到望春城找她,她也未必愿意随着他返京。
要将她带回来,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解决根本的问题,他必须说服父皇,也必须让她相信他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而这些事,他必须向他父皇争取。思及此,他将剑一丢,便要离去。
“殿下!”元超抓住他的衣角,恳求道:“别做傻事。”
寸步天神情一凝,若有所思,像是要说什么又作罢,他抓着衣角一振。
元超松开了手,看着他迈开大步而去。
寸步天来到长福宫求见他父皇。
寸式武知道他为何事而来,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候着他。
寸步天一进前殿,还未开口,寸式武便先道——
“如果你是为了万静湖的事来的,那就回去吧。”
寸步天不愿就此放弃,直言道:“父皇,我与她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
“当时你失忆了,你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寸式武说。
“不管我是谁,我对她的感情都不会变。”寸步天态度坚定。
寸式武眉头紧皱,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凝肃的望着他。“当时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可现在……你是当朝太子寸步天。”
“若没有她,何来现在的寸步天?”寸步天说。
“如果你跟朕谈的是恩情,朕可以赏她金银珠宝、豪宅大院。”
“那些都不是她要的。”寸步天直视着父皇。“父皇,她要的只是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该是你。”寸式武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她必然是有自知之明才会悄悄离去。”
寸步天神情一凝。“不,是父皇的回应跟处置给儿臣与她的爱判了死刑。”
寸式武有些恼怒。“你不该忘了自己的身分跟责任。”
“儿臣并未忘记身分跟责任,更不会忘记我对她的承诺。”寸步天眼神锐利。
“父皇,要不是她,太子寸步天早就殡命于郊山,若不是她爷爷不记仇,父皇也无法安在,万氏祖孙俩对我们父子有恩,如今我们却是这样回报他们的?”
“你……”寸式武微微涨红着脸,有些激动。“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这是同一件事。”寸步天话声铿锵有力,“做人不可忘恩负义,不可无信,亦不能无情。”
他说的都是理,因为都是理,寸式武反驳不了,只能拿出为人父、为人君的权威压制。“朕可以补偿他们。
朕已经决定择日晋升颜嬛为太子妃。”
“如果父皇执意这么做,一定会后悔。”寸步天也丝毫不肯妥协。
“大胆!你这是在威胁朕?!”寸式武气恼得低吼。
“儿臣不敢。”寸步天说是这样说,神情却是无惧。“儿臣只是在提醒父皇,莫让叶蓉镜的事情重演。”
“你……”寸式武知道他指的是他娶叶蓉镜为妻后,一直冷落并疏远她之事。
“颜缳是颜大人之女,若她过得不幸福、不快乐,想必颜大人也不会太开心。”寸步天说。
寸式武一个拍案,横眉竖目。“荒唐!你竟敢……你是太子!是寸氏族人!”
“那么儿臣不做太子,也愿意除去皇籍,成为平民百姓。”寸步天目光一凝,直视着父皇。“就算来日我能一登九五之位,在千万人之上,但若连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守都做不到,也是枉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