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袍红袄,玉带绣鞋,珠宝佩饰,胭脂水粉,满满的八大箱妆物,还有十六箱喜饼喜糖、糕点茶礼,占祥物什等,摆满了小小的庭院,这是哪一户人家要嫁女儿送错了聘礼吗?
在担夫言之凿凿并没搬错之后,收受者只能愣愣相觑,不明所以。
中午时分,萧府来了两名婆子,在不住口的道贺声中,萧韶九才知道,吩咐这么做的人,是石崖。
他这是在干什么?再娶她一回吗?但她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啊,他费心玩出这些,是想补偿上一回的缺席吗?
不抗拒地任两名婆子将她打扮得一身喜气,仿若新嫁娘,在门口一大批好奇老百姓期待的眼光中,一班乐事吹吹打打地前来,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之上是一身红袍的石崖。
“这一次,我风风光光地迎你回洛阳。”
“你这是在宣告着什么呢?我还是石府的人不是吗2”她并不是好哄骗的傻女人,而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要让那些伤害你的流言通通见鬼去!从今以后,所有人不得质疑你的身份,更不得觊觎你!”
流言之所以造成伤害,是因为当事者的在意,否则能造成什么困扰呢?
她并不是等人救赎的小可怜啊,敛下眼波,无言地任他搂抱人怀,没有喜悦的心思,反而是一种惨淡进占了情怀,酿成苦涩的吞咽。
“好女婿,真难得你有这种体贴的心,很好!嘿嘿,萧掰两的女婿大富大贵,看人的眼光更是一流,我女儿品貌双全,怎么会有傻子弃之如弊履呢?看往后扬州城谁还敢小看我萧掰两……”萧老爹在后面吃吃地笑,眯成市侩的嘴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倒是一脸的病容泄露几分薄弱,满以为骄盈自得的话声会招来反感的。
不料石崖腰一弯,竟恭顺地唤了一句“岳父”,无怪乎萧老爹忽然被噎着,咳嗽连连。
“爹,流丹留在这里,我已吩咐过,她不到你康复是不会离开的,我走后,好好顾惜自己,别太俭刻了……”顿了顿,转向神情萧瑟的秦方身上,“表哥,爹和铺子就交给你了,多多保重。”
“我会的。”秦方痛楚地一闭眼,然后大声说道:“石崖,好好地待九妹,我不怕告诉你,迎娶九妹是我多年的梦想,若让我知道你没好好待她,别怪我——”
“没那个机会的。”石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敌意横生。
“好了好了,拉扯这么多干什么?生离死别吗?走了,走了。”萧老爹受不了地一旁喳呼,一副早走早好的架势。萧韶九没开口,千言万语化于最后的拜别之中。
精美舒适的马车在一旁等待,没异议地任石崖搂上车,在布帘缝隙中看到早一刻还没心没肺得大咧咧的父亲背转身时欲言又止的黯然,所有的酸楚狂涌而出。“你的泪让我觉得自己像拆散骨肉的坏蛋。”他拧眉。
她不语,以冷淡隔开距离,而这引起他的温恼,“他真的好到让你如此依恋吗?还是你的泪水是为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在你眼中,所有势利的人该都是人性混灭的禽兽,稍有一点亲情将是天下红雨的奇事!我——”
尖锐的反驳摹地顿住,因为石崖猛地欺身掠夺了她的唇,做了他这几天来一直想要做的。
“闭上眼,呼吸。”她震憾的表情像是会昏厥过去,娇小的身子一阵颤,他抽离了她的唇瓣少许,沙哑地命令,想再覆上去,但她忽然不知打哪来的一股力,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
“你敢拒绝我?”他不敢置信地低吼。
“我……”她恐惧地爬向角落,但一幅裙尾给他扯住,她立刻不敢再妄动,因为他吃人的模样随时会将那薄弱的裙瓣撕碎似,才一顿,他已欺压上来。
“我是你的丈夫,我现在就想要你,你不能拒绝我。”
“不要……”他灼热的体温像是会炙伤人,压下的重量带来心脏难以负荷的窒息感,最怕人的是他吃人的眼神……脑中的晕眩一阵强过一阵,但他稍接近,她立刻烫到般推拒,他顿了顿,以为她是羞怯害怕。
“别怕。你初经人事,之前的第一次也许会痛,但现在不会了,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念着你……”
“这是在马车之上……”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多虑了,这马车上够隐密,厚厚的帷帘有隔音功效,外头是不知道里头发生的事的。”
他又吻下来,她扭头问避,叫道:“我不要和你做那种肮脏的事!你放开我!”
“你——”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满蓄着吓人的暴怒,“你居然敢说我的碰触脏?”
她不敢回话,一个劲儿地喘息打颤,他的眼光暴戾得像来自地狱的恶魔,这一刻,她丝毫不会怀疑他会打她泄愤……她恐惧地闭上眼。
“你如果认为那脏,那就脏吧!不过你最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理所当然会与我做尽天下间最脏的事,拒绝是没用的!”冷冷地说完,石崖掉头走出了车厢,不愿面对这名刺伤他的自尊及威严的女人,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人的戾气。
傍晚时分,马车在扬州城外的篮子村停了下来,几十户人家的小村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客栈,所以借宿在一户农家里面。
旅途劳顿使她备感疲累,但最令她感觉恐惧的还是源自于石崖的怒气而产生的害怕,他的严厉与冰冷深植人脑海。以为在她那样伤害他之后,他不会再理会她了,毕竟他一个下午都逗留在外头没再进来。但也许是她明显的不适挑起了他的温情,下车时,他取代了敲冰的位置,尽管一脸的寒冰与自鄙。
十几步之外,她看到与石崖同行的好几名男子对她投以好奇探索的眸光,想是不明白她这名庸俗女人何德何能得到石崖的柔情对待吧。掩下眸光,告诫自己不该去注意,也不允许自己疲惫的身心靠向坚实的怀抱,以免养成了习惯。
但他有力的臂膀不容她抗拒,亲呢地贴人他怀里,听到他低沉的解说,“拿着大刀的那一个,是我的贴身侍卫,叫项武,蓄着长须和穿蓝褂子的几位先生,都是随行的管事。”
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再不驯些,她可以出言讥嘲他的不必要,但究竟没勇气,只能无力她任由震憾唤醒蛰伏的芳心,懦弱地不去看他灼热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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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的四合院虽然简陋,却到处收拾得整洁,一行人衣着的光鲜引发了农家最殷勤的招待,在这荒僻的小村子里富贵且英挺的男人少见,萧韶九就发现农家的三名闺女眼波频频投注在项武和石崖两名年轻男子身上,特别是一身卓绝的石崖分外受青睐。
听说男人不会放弃在外打野食的机会。萧韶九偷偷地瞥了石崖一眼,看到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是几名农家女不够美貌?倒是他眼光调转,精准地衔接住她的判研,她心跳漏跳一拍,莫名其妙心虚地垂下头。
“你的脸红红的。”他的语气有点龙心大悦的味道,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捏起她的下巴调情。
她猛地站起,“我想去盥洗一下。”
“也好,我与几名管事还有要事商量,可能会晚一点。”
她点头,任由自己退场得像只鸵鸟,异样的表现引起丫头不解的眸光,频频地探向她的额头询问她可是中暑了,否则怎会一脸不寻常的红2但现在可是春寒料峭的早春哪!
农妇带来热水木桶供她沐浴之用,还体贴地在水中洒了茉莉玉兰一类的香花,解衣下水,屋内亮着两根小蜡烛,摇曳的烛光照得氛五缭绕,她的眼光忽然定在左臂上的一点,激荡的心湖像是被淋了桶冰,脸色煞白。
“小姐,你怎么了?”敲冰被她的忽喜忽忧吓慌了手脚。
“没什么。”她拉回怔忡,重重地掬起清水泼向面门。
“小姐,别泼了!你是在烦恼姑爷的事吗?”自朝暮楼一别后,小姐发呆的时间远比过去十九年来得多,姑爷对小姐的态度也骤然大变,也不知是忧是喜。
“我该怎么办呢?”石崖为什么要来扰乱她一颗平静的心呢?让她自生自灭,冷落于一旁形如奔妇岂不更好;
“小姐为何不向姑爷坦白?姑爷待你那么好,也许他会……”
她摇头苦笑,“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一个不完整的女人的,原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一切,原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也许,她决定嫁给石崖根本是一个错误。
原本以为,无论是萧家曾经对他的亏欠,或是一名过于平庸的女人,石崖都应该不会投注太多注意的,却不曾料到,原本成功的戏码会忽然乱了套,算尽了机关,结果却让不该发生的发生了,更悲惨的是,她的一颗心正无法自主地受一名叫石崖的男人的吸引……
舍弃了大红喜袍,换上素白的一身,披散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必定像极了某个孤魂野鬼,烛光诡异,与阴沉的夜色连成一气,寻不着温暖的感觉。
如果她是一名正常不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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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扬州城外地磅山的强盗。
自从山寨给有能力的新头儿掌管之后,头儿大大整顿了过往兄弟们小偷小摸的作风,号召强盗就要有强盗样,一要心狠手辣,二要不怕流血牺牲,强盗嘛,哪一个不是两手沾满血腥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Y这样一来,山寨的经营果然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过去那种胄黄不接,半死不活的状态像大浪东去一般一去不回。
然而好景不长,在兄弟们还沉浸在发财致富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大难遂至,一夜的功大,山寨被官兵围剿,金山银山被没收,兄弟们死的死,关的关!
侥幸逃脱之后,他们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
一番辗转之后,他们才打听到筹划剿灭山寨的便是这名叫“石崖”的男人。很好!这男人胆敢毁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安乐窝,还让他们九死一生,不加倍讨还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特别是在发现这名叫石崖的家伙居然天理难容地一身富贵之后,朝他下手意味着将有的重大收获,怎能不让他们紧紧地锁住目标呢?
现在,机会来了!
在得悉石崖住宿农家之后,一干兄弟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他们已经有了绝妙的行动方案,首先,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人石崖睡觉的房间,埋伏在阴暗的某一处,好伺机下手。
石崖肯定做了鬼也不会知道,当他正酣然人梦时,会有人跳出来一刀结束他的生命,到时候,他身上的钱成了他们的,就连他怀里那名一身红衣风姿绰约的美人儿也是他们的,啊哈哈哈……
不过,这房间是否阴森了点?大门洞开,窗户吱吱作响,一阵风灌了进来,诡魁如妖火的烛光一下熄灭,一刹间无声无息的黑暗已经够吓人了,走在前面的兄弟又忽然一个个瞪大双眼僵硬如尸——
活见鬼了吗?他也望过去,只见一袭白衣,一张惨白的脸,披散的长发和幽幽然的叹息……
“鬼啊——”一声凄厉的唤声响彻整个黑夜,还未大展身手的兄弟们自动将刀剑抖落在地下。下一刻,白影轻晃,那个“鬼”居然一手操起他们掉下的刀,幽亮的眸眨也不眨地举刀插人自己左肩……
“啊?啊!啊——”受不了这个重大刺激的兄弟们干脆一个个昏倒了事。
几乎是与此同时,从对面房舍飞奔出几条人影,当先飞人的男子在看到地下受伤的白衣女子后,脸色变得可怕。
“追查他们的身份,记住别让他们那么容易死去!’他的话逐字如冰,手里的动作却轻柔像怕捏碎了她。
在痛楚与昏眩中,她看到他一张泛白的脸,微微一笑。
“他们是什么人?”胆小如鼠的。
“强盗。”他将她轻放在床上,厉眸将闲杂人都赶了出,颤抖的手停顿在她肩上二寸来长的伤口上方,手下泪泊的血正冒着……
该死的,他居然没防备会有宵小来伤害她,他连她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强盗?她被这个词儿逗得好乐——天下间恐怕没有比他们更失败的强盗了——身躯微动时扯到伤口,她吃痛地拧眉。
“别动,我来给你包扎,可能会有些痛。”恨不能受伤的人是他,痛的人是他。她看起来这么虚弱,怎么受得了一丁点儿的伤痛?
“嗯。”石崖不会疑心这伤口是她自己做的手脚吧?否则他的眉头怎会皱成那般?千万别给他看出什么破绽才好啊……
“闭上眼睛。”他轻声诱哄,绷紧的下巴泄露了他的紧张,怕扯动衣裳碰触到她的伤口,他拿出随身的小刀轻轻割开她的衣物。
“石崖?”她似有觉察,忍痛地睁开双眼,第一眼便见他撩开了她的衣襟,手掌正探向她贴身的肚兜,心一慌,抗拒地缩开身子,却因此牵动了伤口,眼前一黑,掉人黑暗里面。
“这五名匪人是地磅山上黑风寨的强盗。日前爷在歼灭了那班盗窃皇家丝绸的大盗后顺带挑了黑风寨。但显然做得并不彻底,这几个就是漏网之鱼。”
“跳梁小丑。”阴沉的口吻带着隆冬的寒冰,下方的项武吞了吞口水,罕少见爷这么形于外的怒气,除了夫人受伤之外,还有什么正挑引着爷的怒火吗?
“这班匪徒的确罪该万死。不过他们说了一件离奇的事……”项武顿住,脸色诡异。
“什么事?”
“他们说——夫人那一刀,不是他们砍的……”
“怎么说?”
“他们声称是夫人……呢,拿着刀自己——”比划了个砍的姿势,在发现石崖的脸色一瞬变得更铁青难看之后登了口,猛吞口水。
“确定不是他们推倭之词吗?”
“不像。几个人因此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个个神情恍惚,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耍弄心机,再配合当时的情况,我们在对面曾听到几声惊怖万状的尖叫,我们到达时夫人刚倒下,可他们已吓昏在地上了,根本没机会对夫人下手——呢!”他骇了一跳,因为石崖一拳狠捶在桌上,抖落一地的茶杯。
“爷”
石崖裹紧袖尾,重重地在室内来回踱步,温怒的眼瞪着内室的方向,像要过去将人撕碎,倏忽又旋身过来。
“吩咐车夫,起程。”
“呢?”他还没反应过来。
“马上动身回洛阳。”
“可是夫人她……”发生了什么使得爷受刺激过度了?先前爷不是基于怜惜心态特地为夫人停下住宿的吗?现在基于照顾病人更该停下休息了,怎么爷一反脸这么冷漠无情?
有点无措地搔搔头,他是爷的贴身侍卫,却往往猜不透爷的心思,原本以为爷几天来异乎寻常的表现证明他对夫人的重视,孤寂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心有所属了,却原来是他们乐观得太早,爷的态度是一径令人摸不着边际的忽冷忽热。
但换句话来说,能刺激得主子失控至此,这位娇娇弱弱的夫人真是不大简单。
昏迷困倦之中,她的身体好像被人抛人簸箕的豆子,又像簸在浪尖的小舟,被抛上云端又被摔人地下……
在痛楚中醒来,她看阴沉沉的四周,敲冰正垂泪地望着她,看她醒来,赶忙拭去眼角的泪。
“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又疼又冷。”挤压的空间告诉她这是在马车上,他们不是住宿在农家之中吗?哦,是了,夜里遇匪,她受伤,石崖为她包扎……
眼光落在重重包扎的左肩上,伤口疼痛之中阵阵清凉,想必石崖敷了什么药。
可怎么会在马车里呢?身下躺的是厚厚的棉被,马车奔跑的速度较之前大大地减缓,但稍微的震动仍是扯着了她的伤口,眉拧了拧,没办法在伤痛之下做出轻松的表情。
敲冰慌而为她加上皮裘,又是担忧又是气愤,“姑爷好狠的心!小姐伤成这样,他居然下令连夜赶路,不是存心折磨人吗?!”
萧韶九微微一震,连吸了好几口才艰难地说:“姑爷有没有说什么?他的样子是不是很生气?”
敲冰重重地点头,“小姐受伤后他变了个人似,脸色又阴沉又愤怒……”打了个寒蝉,不明白石崖为何会变得那样决绝而可怕。
萧韶九一口气吁了出来,像是放松,像是失落,还有一晃而过的恐惧,化于一脸分不清滋味的黯淡,闭上眼,任由自己在滋生的寒意中失去生气。
又累又痛,周公在招手,幻化成一个没有忧烦,没有病痛的美好世界,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咧开了笑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但愿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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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自己,决不会对这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戏弄他的女人施舍多一点怜惜与关注。
所以,他停止前往洛阳的行程,在客栈一住就是五六天的行为绝对是出于道义上的负责,他不过是不愿他的妻子病死在途中而已!他五天来在她床榻前面衣不解带的伺候不过是在履行一个丈夫应尽的责职,不掺杂半点私人情愫。
但该死的,为什么她还不醒来?她原本就苍白虚弱,现在的她更惨白得比鬼难看,躺在那里无生气得像朵凋零的花,难道她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夫人的病并不碍事,肩上的伤只是皮肉伤,又得到适时妥善的包扎,短时间愈合不成问题,可能是夫人身子骨过于虚弱之故,才会感染风寒,现在寒热已退了大半,按道理应该会醒过来了……”五天来方圆五里内的大夫几乎已经请遍,但千篇一律的回话总令他控制不住吼人的欲望。
“我要知道的是她究竟何时醒来!你们这班草包大夫的理论,滚,都给我滚!”
第N位大夫脸色灰败地退了下去。
“爷……”站在他身后的项武忽然开口。
‘不必你烂好人为这班蒙古大夫说好话!”
“不是,我是……”他急得直搔头,爷这么暴躁,他怎么告诉他夫人醒过来了呢……
“住口,你也滚——”他豪地消了音。
“打雷吗,好吵……”萧韶九不确定地转了转眸子,睡梦中老是有把雷声轰着不让她睡去,以为是幻觉,原来是石崖在说话。变戏法似,他脸上的暴躁在对上她时换了冰冷。
“吃药。”熟能地进占了床角,扶起她的身子倚人自己怀中,轻柔地撩开她覆面长发,她一脸的憔悴令人心痛。
“让敲冰来就好……”对他,她的脑中仍有残留的恐惧。
‘她累坏了,只怕你必须勉为其难接受我的殷勤。”他冷然说,吹温了药汁,送人她口里。
从小她就惧怕吃药,一闻到药味便吐,在他的震慑下不敢不咽下苦汁,但喝完立刻捂着嘴干呕,剧烈的动作连带打翻了药碗,他眼明手快地一拂衣袖将汁液挡开。
“见鬼了!”他低咒连连。
“爷,夫人惧药,几天来你都不知被吐了多少次,怎么又犯同样的错误了?”项武在一旁忍不住多嘴,结果是惹来石崖的厉眸,差点吓腿软。
“怎么你还在这里?”
很奇怪吗?他的身形可不易令人忽视啊,没有胆子挑衅,他摆手,“爷息怒,我马上滚……”
她干呕了一阵,无力地软在他怀里,桌上有备份的药汁,可是他低头看她泪眼迷离与虚脱的模样,一时竟不忍心再逼迫她。
她是最难缠的病人,闻药就吐,吐得五脏六腑也随之而出似的,明明知道生病就该吃药,偏偏那一脸惨淡花容柔弱得令人不忍有下续动作。
“我喂你小米粥。”他命令道,神情中有着无奈。
她不敢不配合,混钝的脑子渐渐恢复了运转,“我昏睡了多久了?”
“将近六天。”
“你一直在这里?”依着他喂粥的动作,脑子里重叠着熟捻的画面,那个肖似他的男子大吼大叫的,也动作温柔地这般喂粥给她……
她似乎吐了很多次!她的眼光自他湿儒的袖幅转至他布满血丝的眼。
“喝粥。”
“你……不是在气我吗?”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惧怕一名男人的怒气,惧怕看到嫌恶的冰冷眼神,尽管这些在之前她是不在意的。
是,他是在气,可他控制不了自我作贱的行为,他已经在她身上尝到太多的挫败,可他依旧做得像呆子傻子,“我讨厌欺骗,告诉我,你会继续当个虚情假意的戏子或爱耍弄心机的骗子吗?”
“石崖,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脸刷地一沉,利眸闪上阴蛰的光,“为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她没有看他的勇气,垂着眼,不言不语。
“别再企图用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令人心软,我真是受够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怒气勃发地捏紧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正视着他。她让他感觉自己几天来的忧心不过是可笑且廉价的一厢情愿,原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可她的话再一次将他的尊严往地上踩!
“为了不让我碰,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机,不仅浓妆艳抹地出现在我面前,导演一场场泼辣的戏好让我讨厌你,又制造了我碰你的假象,在知道我还要你之时,又不惜上演了一场苦肉计,这一刀,你自己砍的对不对?”
她点头,早知道自己蹩脚的演技休想瞒过精明的石崖。
“那么那一夜呢?你给我喝下了迷药?”
“是……啊!”她重重地喘了下,因为石崖的手探向她的襟口,将她外衣扯落。
他的手流连在大片凝脂雪肤中,眼光转至她藕臂上殷红的一点,那是守宫砂,替她包扎时他便看到了它,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存疑,那一夜他并未碰她,可笑他一向谨慎,居然也会有栽在女人手里的一天。
“我不碰你,是因为我怜惜你,并不是你的计谋得逞,但现在,我觉得你根本不值得我珍惜,你这么娇弱,如果我执意要你,你抗拒得了吗?”
“不要!’拔高的声音顿失,因为石崖野蛮地将她压人床里,她的抗拒完全螳臂挡车。
“这么不愿我碰你,是在为谁守节吗?嫁给了我,难道你还存着别的指望?休想,你是我的,我现在就要了你!”石崖放肆地封住她的唇,一手游人她的肚兜之下,就算发觉了她的身子强烈的颤抖,也铁了心地引燃体内的火苗。
“住手……”她的硬咽含在他狂热的唇中,如何告诉他不是她不想,是她根本不行啊!
她是天生带有病疾的女子,男女的欢爱只会让她在攀升的亢奋中送命,如果她一早便告诉了他事实,就算面对的会是下堂的命运,再糟也糟不过这个失控的局面吧?
血液在湍急奔流,他是存心要定了她,狂野地掠夺她身上的一切,课程的肌肤之亲带给她灭顶的狂撼,当承受不能承受的顶点后,她气息一岔,眼前没人了黑暗。
依稀的惊吼声,成了她最后的一抹记忆。
幽幽的梦境里,她看到石崖在笑。
他不是正气恼着她吗?怎么会有这般温和的表情呢?她有些不解,可不管如何,她的心口因这个笑容而掬起满满的喜悦,一个笑容也回了过去,却发现石崖的眼光不是停驻在她身上,而是越过了她。
在她身后,站了好几名女人。一身妩媚的美艳女人,不正是柳堆烟是谁?她的身材总有让男人双眼脱窗的魅力,每一个男人都无法自主地拿她当女神来膜拜,她喜欢这种被捧在云端的感觉,可是为了石崖,她甘心下嫁。
在石崖还没有今天的显赫之时,她就遇到了他,那时的石崖没有财富的陪衬,可他沉稳冷静、放纵磊落的男子气概已经使她心折,以善解人意的面孔出现,施展着缠绵绵缝的柔媚,只盼望能擒住浪子的心,得到专属于她的爱,那么她便无怨无悔了。
而她也确实熬出头了,至少她的痴心打动了石崖那个叫关叔秀的兄弟,就算她嫁进石家是建立在关氏父子蓄意羞辱萧家的动机之下,但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站在柳堆烟旁的是关凌霜和庄百妍两人。
这两名小肚肠、小心眼的女人同样拥有一颗爱慕石崖的心,从容貌上,她们差了柳堆烟太多,可是她们也有属于她们的自信与筹码,容貌不过是易衰的色相,她们拥有最根本也最宝贵的健康。关泰山就常叨念着希望庄百妍能快快赶在她之前生下石崖的子嗣,到时也可理直气壮地成为石家的当家主母……
不远处的花亭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弹着玉筝,远远地瞧不清她的面目,直觉却告诉她女子便是传言中的封烟水,这女人最让人着迷之处竟是她高傲的姿态,石崖笑过来,她们都对他笑,只她一人冷冷不动声色地弹着曲子,抬高的眼没有放在任何一人身上。
“美人儿。”石崖走了过来,一边搂着柳堆烟,一边是庄百妍,狂野的吻落到她们身上。她还在呆愣之中,境头一变,春意满溢的一室,石崖将白衣女子压下,伸手解开她的罗衣,就像他曾经试图对她做的那样……
“不要不要让我看到……”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拜你所赐,我现在终于发觉温柔驯顺的女人是多么可爱,我已经彻底对你这名一碰就颤抖昏倒的女人失去了兴趣……”
不,别厌倦她呀!难道你就没发现她的一颗芳心早在你的柔情呵护中沉沦失陷,掉落在你身上吗?原谅她这名悲哀的女人一直不敢坦白相告,但听听她心底最真的声音,有着贪心,有着眷恋,分明是已喜欢上了你啊……
“我就是要告诉你,你称心如意了,我不碰你。”冰冷冷的,介于现实与梦境中的说话,重重地投入她的心湖。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石崖远远走开的背影。
早春的冷气,一下子变得寒撼人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