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窗户扣搭上,把窗帘系好,换上长裤、长袖衬衣和球鞋,又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才出来。等她洗完脸刷完牙,柳明月已经在厨房弄好早餐,见她出现在客厅,她连忙端了碗面出来,上面还打了两个荷包蛋,对柳轻碧说:“你今天军训,肯定运动量很大,得吃饱点,等下不要忘记带水去,你外婆让你到她那里吃饭,不要跑这么远回来了。”
柳轻碧端起碗就往嘴里扒,“那我中午就不回来了,正好到外婆家去玩玩,我有一个星期没见她了。”
柳明月嘟哝着:“真是,要她来我们这里住她又不来,一个人守着那老屋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嫌弃她,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轻轻,你再去劝劝她,她最喜欢你,看你能不能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柳轻碧撇撇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婆的心思,她想守着外公过日子,根本不喜欢跟我们一起住,我都劝过多少次了……”
柳明越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你有空多陪陪她也行,她就喜欢你去。”
柳轻碧塞了满嘴的蛋,给她敬了个军礼,“遵命!”
骑上自行车一路飞驶,柳轻碧兴奋不已,朝每个认识的人高声打招呼,在林阴道上撒下阵阵笑声。
“王教授早!”、“陈伯伯早!”、“刘阿姨早!”伴随着大家的问候,她一路踩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学校。
把车往车棚一推,正好碰上秦白棉也在锁车,她和她打了声招呼,把车停在一起,锁好车,两人直接到了操场,围着操场溜达了一大圈。这时,段小楼和许江浪穿着长袖白衬衣和牛仔裤也出现了,他们大叫着两人的名字,朝这方遥遥招手。她们连忙在跑道停下来,笑脸相迎。
两人飞快地跑过来,在她们面前站定,段小楼笑吟吟地看着柳轻碧的眼睛,“你们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我最积极呢。”
柳轻碧只觉得脸阵阵发热,迎向他墨黑的眸,暗叹,“他的眼睛真像童话故事里描写的那样,比黑宝石还要明亮。”她轻笑着回答,“我今天早上被鸟吵醒了。”
看着两人之间仿佛有暗潮汹涌,许江浪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赔笑道:“这个小楼,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非得把我从被子里拉起来,现在还早着呢,来这么早做什么?”
秦白棉在旁边乐了,“被鸟吵醒?笑死我了!我调错闹钟了,昨晚调早了一个小时,在家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到学校熟悉环境。”
段小楼哈哈大笑,拍着许江浪的肩膀道:“幸亏早来了,要不然怎么碰得上。走,我请你们吃早餐。”
柳轻碧连连摆手,“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秦白棉拉着柳轻碧朝他们直笑,“我也吃过了,你们自己去就好了。”
段小楼瞧瞧许江浪,“你要吃什么,我去买来大家一起吃好了,你们在这里先等等我,我刚才看到学校旁边有卖早餐的。”
许江浪伸出四个指头,用阴森森的声音说:“四个大大的肉包子!”
段小楼飞起一脚,“你猪啊,吃四个,不怕撑死吗?!”
许江浪闪到柳轻碧身后,“这是你一大清早吵我的代价,我没要你请吃大餐就很对得起你了。”
段小楼无奈地看看他,“你等着。”又冲柳轻碧和秦白棉说,“你们俩也来点什么吧?”
两人笑着摇头不语。
他带着包子和豆浆回来,大家围坐到操场上,看到他们吃得这么香,秦白棉忍不住也拿了一个,边吃边问柳轻碧:“我们同学叫我棉花糖,你们同学叫你什么?”
“棉花糖,好玩,”柳轻碧笑道,“他们都叫我轻轻。”
许江浪拍手大笑,“好啊,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段小楼刚塞了半个包子进去,笑到呛得直咳,他拍着胸脯顺了顺气,“我们的许仙同学又开始酸了。”他转向柳轻碧,用阴森森的语气道,“这位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许仙许大相公,没错,当年那白素贞就是他给害的……”
没等他说完,许江浪就把他扑倒在地,“都说不准提这名字了,你还有完没完?看来不吃点教训你是不肯改口了!”
段小楼哇哇乱叫:“杀人啦杀人啦,开学第一天班长就要灭口了,救命啊!”
秦白棉和柳轻碧笑成一团,段小楼从地上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对她们说:“他就不喜欢别人叫他许仙,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他也得有个名字被咱们挂在嘴上叫。”
柳轻碧脱口而出:“浪子!”
许江浪心中一震,看她的目光突然无比深邃,小楼率先反应过来,“好,就是浪子了,从此我的老哥们就叫浪子。”
柳轻碧被许江浪看得心慌,赧然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乱给人取绰号的。”
许江浪仰头笑翻在地,“轻轻,你怎么这么逗!这个名字我挺喜欢,以后就是它了。”
柳轻碧脸更红了,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许江浪连忙转移话题:“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去叫老师的时候在办公室见到了我们的教官,他很高大,是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王老师一直要他对我们严格一点,挫挫我们的锐气。我看哪,我们可有苦头吃!”
段小楼含笑打量着柳轻碧和秦白棉,插进话来:“是啊,你们两个都这么瘦,熬不住可不能硬挺哪!”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柳轻碧,似乎要在她脸上烙出个印子来。
柳轻碧避无可避,微笑着迎接他的目光,嫣然笑道:“没关系,你们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她突然发现,才一夜不见,那笑容俨然有了些许她不理解的内容。她有些茫然,正愣神间,发现他的目光依然炽热,她只觉得无所遁形,心头如有只逃避追捕的幼兽,即使东奔西突,却仍找不到任何出口,释放那狂澜般的感情。
这时,秦白棉突然指着主席台叫道:“他们来了!”
柳轻碧和段小楼都觉得心头一松,连忙把目光投向主席台。许江浪早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瞥了柳轻碧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起身朝主席台跑去。
主席台上已站了三个军人,都手搭着凉棚四处望。同学们陆续赶来,高一三个班很快都到齐了,在嘹亮的国歌声中,五星红旗在操场上空冉冉升起。
升完旗,班主任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军人走到114班的队伍前面,班主任站到一旁,那军人在他们面前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后说:“我姓陈,学校委托我来操练你们一个星期,希望在这个星期里大家合作愉快。”
交代了几句,王老师很快就走开了,陈教官让大家按高矮排好队,先教大家如何挺胸抬头站好,他在一旁不时纠正:“收腹!”、“抬头!”、“双眼正视前方!”他的每一句话都像炸雷响在同学们耳边,大家一动都不敢动,被点到名的同学都乖乖摆正姿势站好。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又开始教同学们踢正步。太阳毒起来,大家脸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陈教官绿色的军装背后也湿了一大片,他却仍没有休息的意思,不停地高喊:“齐步走!”、“立正!”、“稍息!”
看到大家走得拖拖拉拉,他的剑眉几乎锁成一条直线,他让大家停下来,喝道:“你们今天早上是没吃饭还是怎样,走起路来比老人家还没劲。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走不好我可一个个提出来过关!”
没人敢有异议,同学们互相瞧了瞧,都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提了口气,按照他的口令一步步走起来。盘子一紧张竟走成同边,大家哄笑起来,盘子被陈教官拉出来狠狠训了一顿,眼眶立刻红了。陈教官到底年轻面皮薄,见势不妙,只好让她归队,好声好气纠正她的动作。
快到中午,大家的汗像是洗澡一般地流,身体自然受不住,一到休息时间就拼命灌水,每个人的水壶早就空了,有的人已经昏昏沉沉眼前金星直冒。
这时,王老师提了两个开水瓶晃悠悠地从教学楼走来,她很胖,走起来挺费力,还没走到一半就满头是汗,头上那几缕头发湿湿地贴在头皮上。
要是平时大家肯定要大笑一场,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把水灌进同学们的空水壶里,好像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生怕有一滴漏出来。灌完水她又跑回教学楼,她人胖腿短,提着两个空水瓶跑起来姿势非常怪异。一会,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提着两瓶水冲了下来,灌完水,她又晃悠晃悠提着水瓶回去了。
这样一趟接着一趟,她连跑了六趟才把这项庞大的工程完成,这回她总算不急了,擦了擦汗,回头看了看同学们,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提着热水瓶慢吞吞回去了。
站在烈日下看着这一幕,同学们面面相觑,心头仿佛都被什么堵住,再没有人埋怨一句。柳轻碧本来已昏昏沉沉,咬着牙又挺直了胸膛。
陈教官抬腕看看表,说道:“同学们今天都辛苦了,大家休息几分钟,等下是最后一次训练,训练完大家就可以回去吃饭了。中午要睡个午觉恢复一下体力,下午还有更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