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找到董亦辉,倒发现了异常状况,她不免有点紧张——这么晚了,小偷不会恰巧有兴致光顾吧?
蹑手蹑脚地过去,穿过客厅,隔着窗帘,果然看到外面的阳台是亮着的。瞧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她顺手操起电视柜上的花瓶,咬牙,猛地掀开窗帘,高举花瓶,大喝一声:“谁?”
丁当声暂时停止,蹲在地上的人回头,盯着她手中的“凶器”,看来很不解地开口问她:“蕾蕾,你干什么?”
“亦辉?”甘蕾的惊讶程度也没好到哪里去,愣愣地瞧一脸灰头土脸模样的董亦辉,尽失平日间的风度,要是叫那帮崇拜他的女护士看见了,说不定,热情恐怕要瞬间降到零下一百度还不止。
将手中的花瓶放归原位,她也一道蹲下,瞥了一眼搁在他面前的杂七杂八从未见他在家中使用过的工具,一时搞不懂他究竟在做什么。
“吵醒你了吗?”倒是董亦辉满脸抱歉地开口在先,见她睡衣领口没有遮严,下意识地伸手去掩,忽视了自己正在劳作的脏手,在衣襟处留下了五个清晰的黑指纹。
“你要是作案,这是铁的证据,你想翻供都难。”见董亦辉一脸不知所措,像是等待被责罚的孩子,想起下午被他夺走的美食,也算报了一箭之仇,甘蕾的心情大好,也不介意他不怎么体面的行头,主动依偎过去,头枕在他的肩上,打了个哈欠,“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非要趁晚上做完?”
“我把衣架弄结实些,免得以后再掉下来砸到你。”董亦辉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他半夜作怪的目的。
甘蕾的大脑一时没有消化他话中的含义,等转过弯来,赫然明白了什么,她眨眨眼,缓缓仰面,朝上看去。
“不会吧……”她喃喃自语,望着天花板上两条明显被一摩尔铁钉圈得死死的恐怕连地震都无法单独脱落的钢条,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次做的,手艺不是很好,有点难看。”董亦辉生怕她不懂,还在旁边用那种兴奋的声音为她讲解,颇有邀功的嫌疑,“等我多试验几次,就差不多了。”
他的意思,这还不算完?甘蕾觉得太阳穴又开始抽痛了。看来,今晚的那个噩梦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怜她的自动升降晾衣架,被这么牢固地修理好,今后即使她摇断了手柄,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衣架坏了,打电话找人来修好了,何必亲自动手?”她尽力用平和的语调开口,提醒自己董亦辉如此作为是存心为善,绝对没有存心添乱的嫌疑。
“我觉得只要学,自己也可以的。”董亦辉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低下头,声音很轻,“那天你很生气,你说我什么都不懂,根本就没有用。”
“我没那么说。”甘蕾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一个大男人来有什么用。”才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没事反应这么快干吗?还这么直接地把原话搬过来,还嫌刺激不够吗?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董亦辉的表情,手指在手心里面画圈圈,她咿咿呀呀地含混开口:“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知道啊,我那天心情不好,又遇上不顺心的事,刚巧你在旁边哪,所以就顺手抓了一个出气筒……”
没反应呐……甘蕾叹了一口气,耸耸肩,再朝董亦辉身旁挪动了些,“我承认,那天我的话是毒了些。亦辉,你不是什么用都没有,哎,我的意思是,你还是有用的,也不是……”
糟糕,杂七杂八的,连自己都抖不圆整,还试图说服董亦辉,太难了些。
“不是这个。”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啥?”她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摆平,董亦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叫她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爱你就要替你分担。”卞朝霞的话哽在心中,难以释怀,“以前我不懂照顾你,不知道哄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我实在不是个好丈夫。”
甘蕾的耳根开始发热,红着脸,她的手慢慢挽住董亦辉的臂膀,拉近彼此的距离,柔声开口:“谁说你不是的?你当我是你妻子,好好爱,好好疼的……”
“我想照顾好你。”董亦辉抬头,迎面是甘蕾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只是依赖,还有依恋,甘蕾,我在慢慢学,不仅是个好丈夫,还要是个好爸爸……”
“嘘……”甘蕾伸出食指点他的唇,堵住他急急的辩解,嘴角含笑,轻轻地吻他的额头。
她知道他努力地在学,而且是笨拙地努力在学,从买回一大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开始、从严格限制她吃酸食开始、从修理本不需要大费周折的晾衣架开始……
理论上来看,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觉得很顺眼,很舒畅,很窝心……
“蕾蕾?”
“嗯?”她应声,止不住的吻绵绵地散落在他的面颊,停不下来。
“我的脸很脏。”克制她的吻带来的悸动,董亦辉非常尴尬地提醒。
“我帮你洗干净好了。”意犹未尽,像是在品尝一道可口的大餐,气氛这么好,实在不舍得就此放弃。
她的意思,是这么“舔”干净?
“我觉得,我们还是进去好了。”说老实话,甘蕾那种狩猎的亮晶晶眼神,看上去有点怕怕,董亦辉含蓄地开口,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别着凉了。”
切,真是煞风景。甘蕾埋头在他颈间,在他肌肤上留下一圈牙印作纪念,怀疑地发问:“你是故意的吧?”
有一点,但是不敢直说。天晓得在这么蛊惑的状况下,他是费了多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要以她的身体为重。美人如玉当前,却远观不能亵玩,他的牺牲,也很大呢……
静静地抱着甘蕾,待到激情有所减退,他将她拦腰抱起,小心呵护着越过客厅、走进卧室、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下,再为她盖好。
将被子拉过甘蕾的肩膀,毫无预兆的,她望着他,吃吃地笑起来。
“笑什么?”他拂开她的长发,俯下身,以手背抚摩她的面颊,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含笑问她。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以为你转性,不会跟我抢被子了。”甘蕾嘟嘴,取笑他道。
“坏习惯,不好改了。”董亦辉佯装很懊恼地检讨,“偏你又不愿意分床,也不愿意分被,怎么办?”
甘蕾瞪他,好问题,矛盾又丢还给她了。
“那就先凑合着吧。”她含混地回答,闭上眼装睡不再继续话题,绝对不中他的圈套。废话!摆着上等品不用岂不是浪费,她像是那种笨笨的人吗?
听见他关台灯的声响,而后,静静的,就没有了其他的声响。
支起耳朵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手在被单下摸索了一阵,确定董亦辉还是没有上床,终是忍不住,她悄悄地睁开了眼——
“喝!”她捂着胸口低呼,张大眼睛盯着黑暗中床沿边的一团模糊轮廓,“你干什么?”
幸好早有心理准备,否则真要被他吓死。
“你睡,我在这边就好了。”董亦辉开口,非常低调。
“搞什么鬼?”甘蕾非常疑惑,“我会说梦话,你睡不好?”
“不是。”董亦辉否认,顿了顿,才简明扼要地说出原因,“我抢被子,你睡不好。”
甘蕾张了张嘴,准备了好多应对他的理由到底是没派上用场。讨厌,自从日本回来,他便彻底改头换面,老是在不经意间说些做些叫她感动满满的话和事,让她动不动就心潮起伏难平,不能休心养性。
“那你呢,准备这么守一夜?”不自觉地低了语调,黑暗中,她问那个一心想要学会照顾她的男人。
“前天这样,昨天这样,再加今天——我想,能慢慢控制自己的手脚吧。”他娓娓道来,很不小心地泄露了一个小秘密,让甘蕾知道了。
“你是说,三天来,你一直是这样的?”甘蕾有些震惊,那就是说,自从日本回来之后,为了控制自己的“恶习”,他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还好……”
“上来!”甘蕾不由分说地将被子掀开一半,少见地开口命令。
“可是——”声音有些犹豫。
“董亦辉,要是你不睡觉,我也就这么陪你耗着。”在黑暗中瞪他,迟钝地想起他根本看不见,甘蕾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地尽显本色,“要么一起睡,要么都不睡,你自己选。”
沉默,继而是细碎的声响,然后有人钻进了被窝,一只手臂伸展过来,习惯性地将她席卷进熟悉的怀抱中。
甘蕾的嘴角向上扬——很好,他还是投降了。
“睡吧。”她环住他的后背,轻轻地拍打,心情甚好地哼着调子,毫不吝惜地大方表扬,“亦辉,你做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