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顾周围人对她砰然而起的失态举动而投来的疑惑目光。
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写这篇文章的女孩——尤莉的身影,她拿起报纸直冲主编室。
在冲进主编室的刹那,安愕然站定。
原来尤莉正好也在邵征的办公桌前,正低头和他讨论着什么。
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进来,两个人都诧异地抬起了眼眸。
“什么事?”邵征问,随后又仗着熟稔,批评道:“进来怎么不敲门?一点礼貌也没有。”
安走向他们,故意把尤莉当作不存在,道:“邵征,这种胡说八道的稿件你怎么可以让它上报?你是怎么做的主编怎么把的关?没有经过查实,也没经过全体成员的审核讨论,怎么居然让它上了头版头条?”
见她手中拿着新一期的报纸样刊,又听到头版头条,尤莉已经明白过来,主动地问:“是说我写的那篇稿子吗?”
安不理她,把报纸直接甩过去,几乎甩到邵征的脸。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这样发火?”邵征淡定地将纸张从面前移开,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
“我稿子的内容绝对是经过查实的,百分之一百确定。”尤莉急于为自己鸣不平,抢着道,“也经过了全体成员的审核表决。”
“什么时候?”安终于看向她。
“就在你请假的那几天。”邵征替她回答,“而这篇稿子初次拿出来讨论的那场例会,你也正好缺席。”
那场例会?就是伤到了腿和姜拓聊天的那个下午?
安学敏无比懊恼。
“既然我一直都缺席,你们却还自称是经过‘全体成员’表决。”她不甘地道,“那我算什么?我还是不是《茁芽》的一员?”
“如果投票过程中出现悬疑,那么你的一票就有关键性效用,我自会征求你的意见。可是那一次的投票,反对的声浪被决定性地压倒,就算多你一票也根本无济于事。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不会变的。”
邵征如此解释,如此轻描淡写。
可对于安学敏来说,知不知情是绝对能影响结果的。只要她知道了这件事,不惜一切也一定会阻止它的刊出,改变这个结果。哪怕是跑到印刷厂里把稿子拦下来她也做得出。为了姜拓她会全力以赴的!
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文章见了报,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对姜拓本人一定会造成心理创伤。
“内容你真的查实了?”她又问尤莉,“关于姜拓的身世……都是真的?”
“是真的,”邵征又替她说,“就是怕不确实,我还亲自跟着尤莉的线索查证了一遍。”有点戏谑地,他还添了一句:“要向你出具证明吗?”
邵征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
最该责怪的人就是他!
他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告诉她,就在那天他去带她回家的时候,或者每一个黄昏与早晨他们在家门口相遇的时候——反正他们住得那么近,两家关系又那么好。他们天天见面,可他故意只字不提。
而且,就算投票结果是那样,最后决定权还是在邵征的手上。
“你!也同意刊发此文吗?”
邵征点了点头,“不错,我一直都投的是赞成票。”
安觉得自己的精神意志快面临崩溃,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把他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下子掀翻于地。
“这就是你的所谓的新闻理念吗?”她悲愤至极地质问他,“邵征,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也是这么低俗这么冷血的人,像你和你的那帮手下,来做学生报刊真是太屈才了,你们该去办八卦杂志,天天像狗仔一样,跟踪、蹲点、挖隐私、掏秘闻!”
她好不容易忍住了掀他台子的冲动,却无法止住泪水的泛溢。
“别人这样倒也罢了,可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更多的人对我们的报纸感兴趣,创造一个高的阅读率吗?值得把自己的人格和别人的快乐都赔进去吗?”
说着,她突然看到邵征桌子上摊着一份稿子,正是适才进来时他们在讨论的。大标题写着:揭秘——慕华狩猎者与程北大哥大之间的诡异牵连。
见鬼,又是写姜拓的。
安一把拿过来,转向尤莉,“就知道什么奇闻啦,秘史啦!你们知不知道当事人会因为这样的报道承受什么样的伤害?在人家伤口上洒盐很过瘾吗?你们怎么都没有一点良知与同情心呢?这种行为,比小偷更无耻,比刽子手更无情!简直就是下流卑鄙!”
尤莉不比邵征,对安会因为爱护而容忍,她可受不了如此指责。
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
“把稿子还给我!”她上去抢夺。
安紧紧捏着,恨不得一把撕掉。
邵征眼看她激动起来真的有可能会一把撕掉,忙站起来走到她们中间,一手拉住一个。
他有点严厉地朝安道:“安,把稿子拿出来!不像话!”
“安,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这时,尤莉却在一旁问出这么一句,“如果这个当事人不是姜拓,你还会不会这么生气?”
安滞住。
连邵征也为此话而滞然。
“你什么意思?”安强打起精神来反问她。
“这些日子以来,我花很大的工夫跟踪姜拓。”尤莉道,“记得那天我告诉了大家姜拓的地址,别人都没在意,可我知道——你去了。”
安一下子锐意尽失,慌乱地避开她咄咄的目光。
尤莉占了上风,说得更为起劲:“只因为这个当事人是姜拓你才会这么关心,这么义正严词装好人!是的,我承认,这篇文章的标题是耸人听闻了一些,的确是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但是,如果你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你就会知道,其实我们是在颂扬他。颂扬的是他这种遭遇逆境却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改变命运的崇高精神。可你一看到标题就马上乱了阵脚,断章取义还跑到这里来喋喋不休……安,就算我不曾看到你去过姜拓住的地方,你的心事也暴露得太明显了。”
“够了!”
眼看着安越来越慌乱越来越无地自容,还是邵征出来替她解围。
“尤莉,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单独跟安谈一谈。”
尤莉把自己的稿子从安因心慌而无力拿捏的双手中抽走,顺从地走向门口。
“等等!”
邵征又叫住她,“出去之后,不要乱说话。”
尤莉咬紧嘴唇,看了安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邵征向来有他的威信,而且,他对安的照顾也是众所周知。
“姜拓不需要这样的颂扬。我不相信通过展览昔日的伤口而换来的美誉会令他感到荣幸。”
尤莉前脚刚走,安马上说了这么一句。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她与邵征,她觉得自在很多。
面对邵征,哪怕是敞开自己心底的秘密她也不觉得特别丢脸。
从小到大,她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
“是的,或许我是在断章取义,但是你们根本不明白,当一个人一直掩藏着的伤痛被公之于众的时候,是会鲜血淋淋的。”
当知道这就是姜拓的身世,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学生档案里他的所有资料会是空白。
他必定花了很大的代价去掩埋曾经的不幸记忆,那是属于他私人的伤痛秘密。
可是,现在却被他们用自以为是的善意给挖了出来,变得人尽皆知。
邵征推了推眼镜,道:“安,你说得太夸张了,这只是一篇文章,又不是一把刀。”
“这就是一把刀!”安咬紧了嘴唇,强忍着心头涌起的无限悲悯,“还是一把锋利的刀!”
他们自以为是给他送上了一捧鲜花,却没有意识到同时也在给他进行一种无情的切割,会把他的心刺伤,然后流血。
“安,你不是他,又怎么能知道他会怎么想呢?”邵征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如尤莉所说,”安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神中闪现一股坚定的光芒,“只因他是姜拓,我关心他,设身处地为他而想,然后……我可以为他的悲而悲,为他的痛而痛。”
“安……”
她知道她说这些会引起什么效果,邵征已经惊讶得目瞪口呆。可她继续说下去,很直接而不自惜地说下去:“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更能了解他,更懂得揣摩他——只因为我是真心地喜欢着他。”
没有再理会邵征的反应,安转身离开了主编室。
回到座位上,她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再抬起头,发现很多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怔怔地在看她。
纵然尤莉不透露,很多人也因为她的一系列反常举动而注意到了。
“安,”尤莉走过来,和解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待会儿还有例会,讨论下一期的稿件,在会上有什么问题你尽可以提出来。”
尤莉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孩,对于工作,她有比安更为专注的热情。若当事人不是姜拓,说实话,安真的可以理解她。
但现在,她无法原谅。
“我想我与《茁芽》的缘分尽了,与你们大家共事的缘分也尽了。”她淡淡地说,往自己的包里收拾了最后一本书。
面对尤莉,她又沉声道:“也许,我的确是在感情用事,但还是诚恳地希望你收回刚才我抢到的那篇稿子,算我求你!”
她不想姜拓连番地受到打击。关于他与程北莫非之间的神秘关系,她相信又是另一个秘而不宣的隐痛。对此,她甚至毫无好奇之心。
只要能够恢复姜拓的平静生活,她对他的所有秘密都不再有窥探的欲望。
她宁可从来也没有了解到关于他的千疮百孔的过往,那么,每当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可以仅仅怀着一种单纯的崇仰的心情,而不是像如今,连想起他的脸,都觉得莫名的心酸。
“他已经那么苦,所以……请你放过他。”
尤莉猛然转过头去,不知是因为厌烦还是产生了惭愧之心。
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无法猜到她的心理。
其他人在向她们走近,他们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安学敏的辞职。
安没有办法再和尤莉沟通下去,再拖延的话她都快走不了了。
“再见。”
她只能充满无奈地向尤莉匆匆道别。
但她还是很卑微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念在共事的情分上,请你替我的心事保密……”
尤莉又回过头对上她的眼。
安的眼中有强忍的泪意。
安来到了自己的学校慕华。第一次以姜丝的身份跑来看他训练。
太阳很毒,在阳光下奔跑的足球队员们被烤得黑油油的。
慕华的操场旁没有大树阴,很多女孩子撑着花阳伞来为姜拓捧场。在校园里三三两两,一堆一团,点缀得整个操场花团锦簇。
安看到别的球员分成两组,在阳光下奔跑激射。而姜拓一个人在球门边作单独训练。
教练正从不同的角度不停地向他射球,而他不停地扑倒、爬起来、再扑倒、再爬起来,满身是灰。
他的脸色看上去相当倦怠。几日不见,又晒褪了一层皮。
那个老教练今年五十九岁了,这是他退休前所带的最后一场中学生足球比赛。
再过两天,慕华在小组赛中将遭遇宜生高中。宜生是仅次于宏健的强队,赢的希望很渺茫。
与宜生的比赛要是再输,慕华就算被彻底淘汰了。
老教练的职业生涯将以从来没有带领慕华入围决赛的悲惨纪录终结。
他满头黑发过早的花白,大约也是因为面对过多的压力和焦虑所致。
纵观整个慕华队,前锋腿软,后卫木讷,中场连传球也不连贯,唯一有实力的队员只有姜拓而已,而且他简直是天纵奇才,对物体飞来的方向有神奇的预测力和敏感度,反应也迅捷有效。
教练怀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心情,别无他法,只能对姜拓苛求。
妄想着他誓死捍卫球门,能把宜生逼平,从而勉强搭上通往决赛的末班车。
看着姜拓所承受的高强度折磨,安义愤、心酸,且难过。
难道在教练的心目中,觉得他姜拓真的是超人,只要发挥全力,别的队员都不用上场,他一个人对付对方十一个球员的轮番点球都没问题,然后开一大脚把球直射到人家门里得分就OK了不成?
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而那些所谓的“姜丝”们,没有一个是真正为他心疼的。大家只觉得他扑球倒地的动作帅气,每一次他站起来都还拍手喝彩。
其他球员更是幸灾乐祸,或许他们早都不满姜拓的受欢迎,同性相斥了吧。
教练把球射向姜拓时很用力,有几次正中他的腹部。
一定会有很结实的疼痛吧?
明明已经做得很好,教练却似乎仍不满意,还很严厉地斥责着他。
姜拓,为什么你总是隐忍照办、从无反驳?为什么宁愿让自己那么委屈吃亏、辛苦受累呢?
大约他早已经习惯用很坚韧的态度去面对人生的不如意了吧?
当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安觉得他在她的眼中已经高大得与天同齐了。
安独自一人站在太阳底下,目光久久地停驻在他的身上。
当姜拓终于发现了她,向她投来一个注意的目光,却因为失神而没有接到教练的球又被教练惩罚的时候,安久忍的泪水禁不住溢出了眼眶。
她捂住自己的嘴,凄凉地转身跑离开去。
明天,明天报纸就要大规模地发行了,姜拓,你可怎么办呢?
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
“怎么了?”
在宏健的操场上,大约正逢训练休息时间,若琳正和汤丞、方利文他们围坐在一起喝水聊天。意想不到安会在这时过来找她,而且哭得眼睛红肿。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报社的吗?”
安摇了摇头,“我和邵征吵了一架,不干了。”
“啊?为什么呀?”
若琳是安关系亲密的朋友,她太了解安,在她的眼中,安根本不可能会与邵征吵架吵到辞职那么严重的。就算有时她成心怀着吵架的目的而去,也总是三言两语就被邵征说得败下阵来。
安在邵征的面前一直都是一团毫无个性的小面粉,几乎任他搓圆捏扁。
安没有来得及说出事由,汤丞先站起来,“若琳,带着你的朋友到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看样子她受的委屈不小。”
安感激汤丞是如此体贴人意,大庭广众之下很多话还真的无从宣之于口。
方利文也献殷勤道:“天太热了,你们找树阴大的地方聊,待会儿我去买冰棍给你们吃。”
两人来到安静的地方,安立刻道:“是为了姜拓。”
把事由全盘托出,安的泪水是流干了,但神情仍然沮丧。
“你真傻,安。”若琳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你不该在邵征和尤莉面前承认心事的。邵征倒也罢了,但尤莉……你留了个把柄在人家手里,说不定会成为今后的隐患。”
“现在想起来,我也有点后悔啊。”安愁眉苦脸。
当时是一时激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如今想到万一尤莉把事情说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安学敏在暗恋姜拓,为了他甚至不惜与主编、同事翻脸离开《茁芽》,她可真的没脸做人了。
“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若琳道,“试着跟邵征和尤莉都解释一下,就说你刚才是鬼迷心窍,脑子糊涂了。”
“他们又不是傻瓜,这种烂借口大概没什么用吧?”安苦恼地咕哝着,“再说了,我真的很心疼姜拓,他们的行为……不可原谅。”
姜拓的经历,对于自小养尊处优又只拥有狭小社交圈的安学敏来说只在小说和电视里才看得到,她还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与这种“孤儿”如此贴近。
虽然曾经拥有那样悲惨的人生经历,但站在她面前的姜拓依然是那样坚定坚强而坚毅。考上了全市最优秀的重点学校,自强自立。除了有一点孤僻,丝毫看不出他所承受过的创伤……
她不仅仅为之而感动着,并且有一点崇拜了。
姜拓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得神化。
“安,你的悲剧英雄情结又在发酵了。”若琳无奈地道。
是的,安一向都存在悲剧英雄情结,她非常容易因同情而崇拜上那种做了好事却牺牲了自己或者付出努力却无法得到相应回报的人。
曾经,普罗米修斯是她最大的偶像。她怜惜他盗取火种造福了全人类,自己却被宙斯囚于悬崖忍受残酷刑罚。
好像那一场比赛,姜拓是全场的英雄,费尽全力拯救着虚弱的慕华,但却仍然以不可挽回的颓势走向悲剧性的失败结局,那一刻她就几乎要为之疯狂。
“安,你觉得你和姜拓有可能吗?”若琳问。
虽是问句,但听那口气却是料定不可能的意思。
“是,”安颓然道,“我这么平凡的女孩,比不上过晴的聪明能干,也及不了你的美丽动人,是无法吸引姜拓的注意被他喜欢上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琳道,“从现实考虑,就算你们彼此能够相爱,你那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身为公务员的父母能容忍那样出身的人成为他们的女婿吗?安,现代婚姻依然讲究门当户对。”
这个……也想得太远了吧?
安忽然失笑起来,“若琳,我们是在干什么?比杞人忧天还可笑呢。”
人家都根本不可能看上她,而她们却在讨论起了婚姻。
若琳轻轻地笑了一笑。可能是错觉,安觉得她的笑容里充满了忧郁。
“可能最近老是有人在我面前提及婚姻的问题,令我受了影响。”若琳道。
“谁啊?”
她很奇怪,谁会在一个高中女生面前提及婚姻那么高深的话题?
若琳不说话,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看向别处。
安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发现那一堆男人中间,汤丞身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时髦而靓丽的女性。
一身高档的职业套装分外抢眼,而且,她与汤丞看上去十分亲密。
“那是谁?”安诧异地问。
“他的大学同学,也是未婚妻。”
耶?安睁大了双目,“他有未婚妻?”
若琳点点头,看上去异常平静,“听说家里很有钱,是开银行的。汤大哥跟我说,她这次特意到秋池来找他是跟他确定关系的。她家里人想让她找个门户相当的对象,但她因为爱他,会想办法从家族银行里弄来一笔贷款给汤大哥做生意。如果做得成,他们就结婚,反之,她就认命嫁给家里人替她选定的夫婿。”
“汤大哥怎么说?他……同意?”
“是的。他已经递交了辞职书,正等待领导审批,一旦批下来就收拾行李去海市创业了。”
若琳平静地叙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么,”安忧心地望着她,“你怎么办?”
若琳转过头,让自己的脸脱离掉她的视线,“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恋而已。”
“若琳……”
安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头不看她,必定是在隐藏着自己伤心的泪意。她可以感同身受地感觉到若琳此刻的伤心。
她轻轻地拥抱住了她,“若琳,如果你想哭,就在我怀里哭吧。”
然而若琳只是咬紧了牙关,很坚强地道:“没什么。其实自一开始喜欢上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有女朋友,所以才决定……永不告诉他的。”
今天真是炎热的一天,空气中只有干燥的火意,没有一丝丝的凉风。纵然在树阴底下,还是闷得透不过气来。
若琳的脸上有汗滴下来,但没有泪。她忍着不流泪。
汪若琳实在比她想象中要坚强得太多。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安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像她那么镇定自若。
然而,很多年以后,当她重遇姜拓,她才真正切身体会到若琳此刻的心情。
那一刻,她也似今日的若琳一样在唇齿间镇定自若地吞吐着冷淡的字句。但同时,也听到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所有的血和泪都流在了内心的深处,成为一场难愈的内伤。
如安所料,关于校园偶像身世的文章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慕华的操场上围聚了大批的女生,都是向姜拓求证事实的。
姜拓一言不发,面色冷凝,但情绪还算是稳定。
安试着去接近他,排开众人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喊了他一声:“姜拓……”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阴鸷地偏开了头。
她理解他的心情。他知道她是《茁芽》的人,换了她也不会再给《茁芽》的人好脸色的。
她灰心地自人群里退了出来,抬起头,却看到了尤莉。
“安!”尤莉拉住她的手臂,“我很抱歉……”
她终于发现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把姜拓的身世揭露出来以后,八卦的意义远远大过了教育意义,读者对姜拓身世的猎奇心理也远远超过了对他自我奋斗的肯定。
尤莉的初衷得不到回应,她最终被人视为狗仔队一流。
而姜拓也很显然真的受到了伤害。
“跟我抱歉有什么用?”安苦苦地笑了一笑,“你该去跟姜拓说。”
尤莉愧疚地低下了头。
安把手臂自她的手里抽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下一篇稿子求你真的不要再登出来了,牵扯到莫非,小心他找你的麻烦。”
被不良少年团伙堵截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曾经有过亲身经历的安好心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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