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有回酒店,手机也不接,根本无法联系。
她没有办理过退房手续,房间里的行李和衣服也都没有收拾整理过的痕迹。
“她身上有钱也有卡,会不会突发奇想地去了别处散心?”莫非往好的方面想。
姜拓蹙着眉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
同一时间,若琳和过晴发现安学敏也不见了。
因为今天过晴休息,本来说好一早上她和安要一起陪若琳去医院做预产期前的最后一次产检的。可久候不至,家里没有人接电话,手机也打不通。若琳甚至把电话打到她父母家,安妈妈说安没有回去过。
若琳的眼皮跳得厉害,吩咐方利文去酒吧看看,让过晴跑去安独居的房子那里敲门,但都没有找到人。再打电话给谭映晖,谭映晖也不知道。
长久以来安的交际面很狭窄,除了这几个地方这几个人,他们想不出她还会去哪里还有别的什么朋友。
“会不会……她去找姜拓了?”过晴猜测着。
“可惜我们没有姜拓的联络方法。”若琳遗憾地道。
“我们有明紫的,但是明紫现在……”方利文道。
是的,看昨天明紫气冲冲离开的模样,别指望她现在会理睬他们。
“我看我们还是先自己去医院吧。”最后方利文决定,“晚上六点酒吧开门,安一定会出现的,晚上再说。”
结果,直到晚上八点钟了,酒吧里只有调酒师小徐和服务员小雯到场,小徐也是满世界打电话找老板娘。
谭映晖也打电话给若琳问情况,大家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谭映晖是住在丞御的,这时越想越不放心,便决定亲自去酒吧看一看。
走到大堂正好碰到了姜拓和莫非。
姜拓和莫非找明紫也是找了一整天,现在想再到酒店来看看她有没回来。
事情现在都明朗了,谭映晖和姜拓的见面多少总是不自然。
“你好!”他还是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哦……你好。”姜拓和莫非也回应地向他点了点头。
本来是打过招呼就各自朝各自的方向去了,但谭映晖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回过了头,“姜先生!”
姜拓停下来,“什么?”
谭映晖迟疑着退回来,还是决定问一下,“安学敏今天……有没有找过你?”
“她……”姜拓不知他这么问是何意,转念一想,对方是安的现任男友,当知道自己是安的初恋情人之后多少心里肯定会有不自在,便道:“没有,她不会来找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谭映晖忙道,“只是今天安失踪了一天,直到现在我和若琳他们都找不到她的人,所以才问问……”
“安学敏也失踪了?”莫非嘴快,脱口道。
听到他用了一个“也”字,谭映晖敏感地问:“还有谁也不见了吗?”
“方明紫啊。”莫非道,“从昨天晚上起她就没回来过。”
“啊?”
用铁皮搭起来的破旧小屋,到处都堆着破旧的电器。
冰冷的地面上,安学敏和方明紫背对背绑在一起。
安学敏是今天早晨被绑的。
因为昨天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餐,她一夜都睡不着,很早就起床了。
下楼想去买点早餐上来吃,吃过就准备去找若琳。
可刚一走到楼道里就被人从后面箍住了脖子,一块手帕蒙上了口鼻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候已经是在这里了,并且天已是黑的。
是明紫一声声把她给唤醒的。她带着哭腔,不停地晃动着反绑的手来推她,“安姐姐!安姐姐你醒醒!你怎么样?你不要死啊!”
她醒过来,觉得手和脚很麻。手被反绑着和另一个人的手系在了一起,那个人叫她安姐姐,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明紫。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安昏昏沉沉地开口问。
“安姐姐!”发现她醒过来明紫异常兴奋,“你醒了安姐姐!”
“这是哪儿啊?”她四处打量着,试着抽了抽手,绑得很紧,根本没办法动。
“是一个旧货市场之类的地方。”明紫抽泣着道,“我是被一个臭要饭的骗来的……”
真汗颜,自己太笨太轻信人了,居然鬼迷心窍跟着个乞丐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送上门让人绑。
昨夜当走到这里的时候她才发觉有点不对劲,想回头却已经不可能,那臭要饭的力气还真大,一下子就把她的双手反转着绑住扛上了肩,丢进这个破房子给关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绑匪,人家求财。忙求他放过自己,答应合作,答应会给他很多钱,但那人阴森森地不理不睬,把她重新捆绑,严严实实裹得像只粽子之后径自关上门就走了。留下她独自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今天一早那人又进来,已经不是乞丐模样了,正正经经像个小贩的样子。
他强迫着喂了她一盒饭,然后塞上她的嘴,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她战战兢兢,猜测着、怀疑着、担心着、恐惧着度过了每一分秒。
外面渐渐有了人声,大约市场要开市做生意了,无奈她被绑得严实,也封得严实,根本无法呼出求救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又有了开锁声。
还是那个混蛋乞丐,这次他身上背了一个人。
她听见有人还在问他:“瘸子刘,那是谁啊?”
“我的一个马子,生病了。”他这么回答人家。
当他进来,马上回头把门关上,把人往地上一扔。
明紫仔细地看着被扔在旁边的女子的脸,吃了一惊——安姐姐?!
看她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她惊恐地猜测她会不会是被杀死了?
到底那个死瘸子是谁?为什么绑了她还绑来安姐姐?
正惊疑不定地猜测着,那人又拿来一根绳子,把失去知觉的安学敏也反绑起来,并拖到她的身边和她背对背绑在了一起。然后他又出去了。
这一去就去了很久很久,而安学敏却一直都没有醒。明紫不知道她怎么了,但至少有她陪着她,她心里的恐惧比起昨天晚上要少得多了。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外面的人声也越来越少了。大约是黄昏收市了,那个死瘸子才又出现了。
他进来,把塞在她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她用力地咳嗽着,叫了一声:“救命!”
“叫吧,”他阴鸷地道,“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明紫无望地闭上了嘴,又被强制地喂了一盒饭,还喂了几口水。
那人自言自语:“这个怎么还没醒?”
“你把她怎么了?”明紫问。
“用了一点麻醉剂而已。”那人道,“我也不知道该用多少剂量,瞎弄了一弄——怎么还不醒?”
明紫心里一沉,“你个混蛋,麻醉过量会死人的!”
“是吗?”那人只是伸手探了探安的鼻息,“放心,还没死呢。”
然后他又走了,临走前回头对她阴笑着道:“我暂时不会让你们死,死了就不好玩了。”
九点钟,所有关心安的人都聚集在了守护神。
“会去哪儿呢?”若琳绞着眉,非常不安。
“没事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只是和明紫一起找地方谈判去了。”方利文拍着她的手背安慰着。
“就是因为方明紫也失踪了才离奇。”邵征道,“都一整天了……”他的担心也是不言而喻的。
过晴回头看向姜拓和莫非,“你们再好好想想呢?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有头绪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莫非没好气地道,“我们也很急!”
姜拓一言不发,谭映晖也一言不发。
突然,莫非的手机响了,突兀的铃声把沉默中的诸人都吓了一跳。
莫非看了一眼来电,突然精神一振,“是明紫!”
“快接!”过晴催促道。
莫非按了接通键,“明紫你在哪里啊?”
里面先是静默,然后一个沙哑的男声道:“告诉姜拓,他所爱的女人都在我的手里。如果想找她们,就到城东的旧货市场。”
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电话断了。
“怎么了?”过晴问。
其他人也都疑问地看向他。
有开锁声,那个人又进来了。
手里提着两个大铁桶,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他看了看安,“醒了?”
低哑的声音让安觉得有点熟悉,但看脸却又很陌生。
还来不及开问,却见他放下铁桶走过来,从明紫身边捡起了她的包,当着她们的面拿出她的手机,翻查着电话簿。
很快,他拨通一个号码,只说了一句话:“告诉姜拓,他所爱的女人都在我的手里。如果想找她们,就到城东的旧货市场。”
安与明紫面面相觑——姜拓?是因为姜拓?
那人关了手机,随手往地上一扔,转身一瘸一拐地又去拎那两个桶。
“等等!”安学敏叫住他。
他停下,桀骜地转首。
“你是谁?跟姜拓有什么过节?”
那人轻轻地笑了一笑,笑得有点像哭,“呵呵,是不是变化太大,让你一点都不认识了?”
是她认识的人吗?安的心里充满了疑惧,“你是……”
“我们曾经见过的,安学敏。那时候,年纪都还小……”
“刘铭函?!”望着他瘸腿的身形,她失声唤出这个名字。
当年,她听说刘铭函是被莫非打断了腿……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难为你还记得。”
安震惊不已,没想到他是刘铭函,更没想到刘铭函居然沦落到如此潦倒——头发都白了,面相苍老得像比她大了一倍的年纪。
“安姐姐……”明紫听着他们的对话,早已疑惑非常,“安姐姐,你认识他?他是姜拓的仇人吗?”
是仇人。这一点安很肯定,只是没想到这份仇怨竟可以维持得这么长久。
当莫非说出电话内容的时候,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姜拓,你到底在外面又惹了什么麻烦?得罪了谁?”过晴有点埋怨地望向他。为什么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给安带去麻烦甚至灾难呢?难道他们真的命中相克吗?
邵征向她摇了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人,而不是我们自己窝里反地互相埋怨。”
“肯定是跟我们异常熟悉的人。”莫非替表哥回答,“明紫手机里不存拓哥的电话,”因为姜拓的电话是她背得滚瓜烂熟的,是她心中最深奥的秘密,“但那个人似乎熟知我与拓哥之间的关系,知道打电话给我就必定能找到拓哥。”
“我去城东旧货市场!”姜拓道。那个人指名找他,绑的也都是跟他有关系的人,显然只是冲着他来。
“我也去!”莫非最先不放心。
“我们都去!”若琳和过晴同时开口,而她们的丈夫也都表现出了坚定支持的态度。
他们都是为了一份朋友情义。
“还有我。”谭映晖也道。对于他来说,还有比朋友情义更升华的部分。
姜拓有点感动地望了望他们,婉言相拒:“那里情况未明,比较危险,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如我们先报个警吧。”方利文道。
“不行!”过晴最先反对,“我不相信警察的办案能力。他们吃的是公家饭,行的是公家事,对于非亲非故的人,才不会管你是生是死。找他们,说不定是在催安的命。”
某一年暑假,她们一起去湖里游泳,曾经亲眼看到过某人溺水,而打电话叫来警察后,人家没有马上下河救人,而是悠悠哉哉地在岸上一个个找人做笔录。等到下水救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过晴和若琳对这件事感触都很深,也都不相信警察。
“而况,那个人虽然没有特意交代不许报警,但显然也料到我们应该懂得游戏规则。”若琳也道。
莫非点点头,他长期负案在身,看到警察已经习惯性地心有怯意,“哥,还是我跟你去吧。至于你们,”他着重地看了一眼若琳凸起的肚子,“都呆在这里等消息。”
“若琳不去,但我一定要去。”过晴也体谅若琳,“我是外科医生,万一……你们说不定用得上我。”
“我也必须去。”邵征也道。安对他来说就好像亲妹妹一样,而且,若过晴去,就她那冲动逞强的性格,他还真不可能放心。
“我也要去,”谭映晖道,“我是男人,身强力壮,肯定也帮得上忙。”
知道无法说服他们,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姜拓索性道:“好,那就一起去。”但他有条件,“不过不到必须时候,你们最好不要下车。”
“那我呢?”看到他们一致将她排除在外,若琳委屈地道。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心养胎。”过晴道,“若安知道你拿宝宝的性命陪着我们一起冒险,她会责怪你的。”
方利文点点头,搂住妻子,“是的,若琳,你去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姜拓表示赞同:“你们安心在家等着消息,坐镇大本营。”
说着,从后腰抽出两样东西,把其中一样给了莫非。
莫非接过,很熟练地摆弄。
过晴看清之后,极为惊骇地后退两大步,“这是什么?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莫非见她惊吓的脸色,失笑起来,“不过就是枪而已,把你吓成这样?过大小姐一向胆大包天,我还从来不知道也有能镇住你的东西。”
姜拓制止住了莫非的打趣,正色地向大家解释:“我们原本是挂牌的保全公司,有合法的枪械许可证。”
当听到学敏也不见的消息,他有预感会出大事,于是顺道取了枪和备用的子弹。
对手到底是谁呢?他搜索枯肠地回忆。
因为开设保全公司的缘故,得罪一些黑道在所难免。他暗自责怪自己掉以轻心,当决定退休并回到故乡之后,似乎就丧失了一些必要的警惕心。
学敏,对不起,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你。
明紫,也对不起,让你无端跟着我来受这场惊吓。
我发誓,必会不惜一切换取你们的平安。只要能保你们的平安,一切在所不惜。
小屋里面现时已经被刘铭函布置停当。
倒了满墙满地的汽油,安和明紫被分开捆绑,身上的绳子都换成了电线。
她们面对着面,分别坐在屋子的东西两头。
当做完这一切,刘铭函暂时又消失了。
安和明紫互相对视着,都是又无奈又苦涩。
“对不起,明紫。”安轻轻叹了口气,“关于姜拓的事,我从来没有存心想瞒你骗你,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因为我不想破坏你们,我不希望你产生任何误会。”
这些话昨天晚上她就想跟她说的,但她不给她机会。
明紫沉默,许久都没有动静。
“明紫,对不起。”她再道歉一次,很诚恳很诚恳。
明紫仍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身体开始轻轻颤动,她哭了。
“明紫!求求你,不要哭!”
安也想哭了,落到如此境地并不难过,失去姜拓此时也似乎变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此刻唯一希望的只是让明紫不再因为她与姜拓的过往而伤心哭泣。
想起与明紫的相识过程,她是那么真诚而热情的女孩,对所有人都没有戒心,无论是初次相见还是再次相逢,都一腔热忱地把她当成好朋友,跟她分享她的情感与喜悦。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更短,但是,此刻才发现,在不经意之间,与明紫的友谊已经变得如此重要。
她真的真的非常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让她的处世观从此颠覆,以后变得对别人心怀防备。
她从不曾欺骗她,只是善意隐瞒而已。
“明紫,我跟姜拓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她试着向她解释说明,“那时候,年少轻狂,人都还没有定性……我们早就分手了,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谭映晖了……我和姜拓不可能再复合了。”
不得不又搬出谭映晖来。她发誓逃过此劫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报答谭映晖,若是没有他,这一次与姜拓重逢都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痛苦的尴尬。
“姜拓他很爱你,安姐姐。”明紫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令安非常意外的一句话。
“嗳?”
“实话告诉你,安姐姐,”明紫哭丧着脸,但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清楚,“姜拓从来没有接受过我的感情,是我一厢情愿把他看成男朋友,他心里一直都只有你。”
安学敏愣住了,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明紫你是说……”
“你们的故事,莫非早就告诉过我。当他知道我喜欢上姜拓的时候就警告过我——要取代一个在他心里住了十年的女人,很有难度。”
明紫边说边流泪,为姜拓的痴情而流,也为自己的失落而流,“姜拓他很爱你,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面,天天在想你,却又因为相信什么克星论而不敢回到你的身边,不知道有多么辛苦……莫非告诉我说,每一次姜拓出任务之前都会写一封遗书留给你,每一次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就默默烧掉……安姐姐,姜拓他只爱你一个人,没有爱过我。那次他中枪……中枪其实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莫非,他保护我只是尽职责……他也不是真心要和我一起去国外,肯定是因为看到你跟谭映晖那么好,才主动退出的……”
姜拓……安听着,紧紧咬住了下唇,咬得下唇出了血,满嘴咸腥的味道。此刻,只有痛能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也只有痛可以弥补那么多年彼此错过的心伤。
“安姐姐,求求你回到姜拓的身边吧。我知道谭大哥也是一个好人,但是,他不像姜拓那样受过那么多的苦,所以,请你回到姜拓的身边吧!”明紫越说越感动,反而开始替姜拓求她。
安终于忍耐不住,泪如雨下。
“明紫……”她泣不成声地唤她,摇着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也骗了姜拓……谭映晖从来也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我一直在等姜拓回来,守护神是为姜拓而开的,护身符也是姜拓当年所赠的信物,十多年来我一刻也不离身,为的都是等他回来……可是,当他真的回来,我看到你们成双成对,我突然变得好自卑,为了维护可笑的尊严,我……我就向姜拓说谎了,我故意让他误会我跟谭映晖的关系,我……我还把项链还给他跟他划清了界限……”
她说不下去了。太多太多的错误,令她无比痛恨自己。
她想起了昨天下午,姜拓靠在窗前看雨的抑郁落寞样子……看到她有了别人,他心里一定很痛很痛吧?当他说出,“我走了,你要幸福要快乐”的时候,一定是在强颜欢笑吧?
“其实,都是我的错。”现在,是明紫反过来要安慰她,她近乎号啕的哭泣令明紫几乎吓呆,“都是我在误导你们。是我一直在你们面前把姜拓形容成我实至名归的男朋友,也是我跟姜拓介绍谭映晖是你的男朋友的。”
“不是,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若我能够多一点点自信,多一点点勇气的话……”如果这样,说不定当年她与姜拓不必分开,不必错过这十几年,更不必陷入如今这种乌龙的局面,令四个人都很痛苦。
夜已深,夜雾浓重。
姜拓他们到了目的地。
旧货市场的店铺都是一个个铁皮或木板搭的简易房,因为东西不值钱,防盗设施也就很简陋,有的店铺根本没门,只用一幅白布蒙一蒙,一进入这里,只觉得阴森狰狞的气氛扑面而来。
车子是莫非驾驶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姜拓回过头来,告诫他们一声:“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车。如果出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你们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我们的负累。”
邵征和谭映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然而过晴的神色却充满了犹豫。
姜拓不放心地与她对视一眼。
姜拓和莫非检查了一遍武器,把枪上了膛,下车了。
过晴望着他们溶入了夜色中的高大身影,突然打开车门追了出去,“等一等!”
莫非回过头来,几分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又小声向姜拓嘀咕:“我就知道过晴那死丫头绝不会是省油的灯。”
“我不跟你说,我找姜拓!”过晴一如既往地对他不屑一顾。
“什么?”姜拓耐心很好地等待着。
“我……”过晴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一眼谭映晖,自言自语:“算了,有些话我不想再瞒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说了。”
“有屁快放!”莫非道。
“姜拓,”过晴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望向好友爱了十多年的那个男人,“我想告诉你,安学敏那个傻丫头,十多年来都为你守身如玉呢!她对你的爱,从当年到现在,从来也不曾改变——你一定要把她安全地带回来……你们两个都要毫发无损地回来!要不然……”
她说着,眼睛湿润了。月光之下,忏悔的眼泪如水晶般洁净透明。
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愧疚,无法心安……
“姜拓,以前的事……对不起!”她向姜拓深深地鞠下了躬。
现场静默无声。
邵征为妻子的知错能改而欣慰。
而莫非,真的很诧异傲慢骄横的过晴会鞠躬赔罪。
姜拓却很久都没有动静,以为他不相信,谭映晖都忍不住主动向他解释证明道:“真的,我喜欢安,但安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我,她在等你。”
姜拓轻轻吁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家所期盼的笑容。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件事。”他说。
这一刻,过晴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笑容真是英俊得炫目。
有点仓惶地避开他的微笑,她转向莫非,“臭小子,你也要平安地回来哦。”
“知道啦!死丫头。”
莫非装作很烦地甩了甩头。
其实私心里却也是感动的。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过晴,觉得这个小女子张牙舞爪的还真是超有个性。死丫头,当年可真让老子吃了不少苦头。
一笑泯恩仇。
“安姐姐,你说那个刘什么让莫非把姜拓叫来想干什么?姜拓会不会有危险?”明紫问安。
一定会有危险。
安永远记得少年时候那一晚撞见刘铭函与姜拓打架的情景,刘铭函对姜拓总有非常深刻的恨意。照说,是莫非打断他的腿,他该恨的人是莫非才对,可这么多年,他依然疯狗一样咬着姜拓不放。
安轻轻叹一口气,她不想吓唬明紫令她紧张,但又不知该如何用谎言去抚慰她令她放心。
“安姐姐,你告诉我,姜拓会不会有危险?”明紫还在追问着。
其实她也知道答案是怎样的,对方既然冒着触犯法律的危险将她们绑架,必然是亡命之徒,假若姜拓前来赴约,危险性可想而知。
但她就是想从安嘴里得一个否定的结果,哪怕明知是自己骗自己,也总算是一点心理安慰。
可是安不想说谎。姜拓会有危险,她是如此肯定,肯定得不好意思自己骗自己。
“明紫,我们一起为姜拓祈祷吧。”她只能这样道。
“我看,你们还是先替自己祈祷吧!”
铁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一瘸一拐正是刘铭函。
“刘铭函,你究竟想怎么样?”安学敏问。她的语气并不激愤,也不怯弱,只是无奈得很,她尽量试图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
刘铭函只是冷冷瞅着她们,道:“真奇怪,你们两个,应该是情敌不是吗?原本以为你们情敌相见,应该分外眼红才是,没想到居然同仇敌忾地维护那个男人呢!姜拓那小子,似乎从小就特别有女人缘,有本事让每一个女人都对他死心蹋地——那么,就准备好一同为他牺牲,替他殉葬吧!”
当姜拓与莫非推开这家旧电器铺的铁门时,已经距离他们进入这个旧货市场有大半个钟头时间了。
他们随时防范着对手会从某个阴暗的角落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也随时准备着领教对方事先设下的重重陷阱与埋伏。
然而,总是扑空。
他们走得步步惊心,却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对手似乎只是设了一个空架子,成心在戏弄他们。
虽这么猜测,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当他们推开这个电器铺的门,发现了这样一副场景——
安学敏和方明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安学敏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电线,而方明紫身上缠满红色的。
每种色彩的线都有一根线头延伸出去,分别握在一个满脸风尘的老男人两只手里,而他的手上戴着一副绝缘手套。
绑架者就那样镇定自如地坐在正中,面朝着门的方向。
当他们推开了门,他还朝他们祥和地微笑,打了声招呼:“嗨!”
明紫看到姜拓,如失散了多日的小孩看到亲人,早已忍耐不住委屈与心酸,大哭起来:“姜拓,救命!”
安学敏却只是默默地与他对视。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一直在等他。只要这一刻还能见他一面,似乎一切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姜拓,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也请你一定要明白。
莫非性急,已然踏入了一步,举枪对准目标。
他其实并不常用枪,心情也极紧张。
为了避免双手颤抖而失了准星,他将左臂横于前方,右手握枪架于其上。
“你个混蛋!快把人放了,我们好说好散,也不会再追究,若不然,可别怪子弹不长眼睛啊!”
这时候,他还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不要开枪。”对方似乎并不意外他们携有武器,镇定地道,“我这是在警告你,而不是在哀求你。”
姜拓细心,立刻发现屋里有股奇怪的味道,虽然光线黯淡,但依稀仍看得出到处都是湿的。
“是汽油。”刘铭函主动道。
“妈的,倒那么多汽油干什么?你想引火跟我们同归于尽吗?”莫非骂骂咧咧地开言。
刘铭函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悠悠然道:“汽油,作用很大啊。最大的作用之一,的确是引火。”
说着,他张开双臂,让他们看清他身上所披一件麻袋一样污秽的大风衣底下,居然绑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他们,然后,又自己解答,“是烟花爆竹。”
“神经病,绑那么多的烟花爆竹。”莫非随地吐了口痰。
“知道烟花爆竹的原料吗?一硝,二磺,三木炭,俗称黑火药。你们可以开枪,假若枪法稍微有些差池,必定引燃我身上的烟花爆竹。你看这屋里,到处是汽油和通了电源的电器家什,只需一个小小火星——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莫非与姜拓对望一眼,立刻脸色有点灰了。
刘铭函桀桀阴笑着,“我反正是烂命一条,这么些年,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早也活得腻了。你们两个年富力强,说不定腿脚灵便,可以逃得过一劫,但只可怜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对姜拓你又是一往情深,只能魂归情天恨海喽!”
经他这么一说,在这间屋里用枪是绝对不敢冒险的了。
姜拓没有把握,他不敢用安和明紫的命去赌。
明紫因为惊恐,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安的脸色也极为苍白。
于是,他首先收起了枪。莫非跟着,也不甘不愿地收了枪。
刘铭函满意地笑了起来,“嘿嘿,看你们倒还算是识时务。其实我今天敢跟你们玩这一手,就没把生死放在眼里。再说,有这两个漂亮美眉陪我共赴阴曹地府,我刘铭函怎么算都是赚大的。”
“刘——铭涵?”
听到他自称的两个人,这时才弄清对方与自己到底存在什么样的仇怨,俱震惊不已地打量着他。
看他的形容那么憔悴苍老,老得像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弱不堪,衣衫褴褛破旧,与当年相比变化真的太大了。
“你、你这个龟孙子,这么些年都怎么混的?居然混得这么背?”莫非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句问话,恰恰捅到了马蜂窝,令刘铭函脸色骤变,“怎么混的?还不是拜你狗娘养的所赐!”
他当年被打断了一条腿,医生说没有办法恢复到原来一样,注定要瘸了。
出院以后,仍是与那些黑道人物混在一起,却因为腿疾影响了身手,再也不受重用。自此,他自暴自弃,染上毒瘾,堕落得越来越深,家里也是众叛亲离。如今,他白天守个破店,晚上还得沿街乞讨。
“可你们却好逍遥啊!负案逃到外市都能发了大财。听说还结识了大人物,把案底都给销了?”
“刘铭函!”莫非打断他,“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打伤你的人是我,要算账你也该找我。我莫非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他人!是好汉你就把这两个不相干的女人给放了!让我哥也走!”
“莫非!”姜拓喝止他,现时绝不是逞个人英雄的时候。
“是的,冤有头,债有主。”刘铭函冷笑着,眼神狠狠剜向姜拓,“莫非,我跟你本无仇,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姜拓!打伤我的确是你下的手,但你充其量只是姜拓的一条狗,你是替他来咬人的。你说,如果一个人被枪杀,那么若要替他报仇,是找那把枪呢?还是找那个持枪的人?”
“我哥并不是那个持枪的人。”莫非跟他争辩着,“我的所作所为他一点也不知情。而且,你不觉得你是咎由自取吗?是你先像一只疯狗一样咬向他的。”
“我咬他?是他当年太嚣张!”提起当年事,怨气在刘铭函的眼中如着了火一样升腾,“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姜拓你个臭小子总是有本事令一些傻女人为你神魂颠倒。当年,我就是想替那些被你伤了心的女孩们出一口恶气而已。”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这个原黑社会小混混是正义之师似的。
莫非忍不住嗤笑一声,“哪些女孩?还不就一个洪恋思而已?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刘铭函,当年你对洪恋思那点心思,路人皆知,也都在笑你傻得可以。明明那丫头对你无心,她喜欢的是姜拓,而姜拓不喜欢她,再正常也没有的男女情事,偏偏就你为了她来强出头。其实,真要有本事,你就去把洪恋思的心夺过来啊,何必苦苦为难别人?”撇了撇嘴,莫非越说越起劲,“瞧你后来,为难了别人,自己也没落到好处。洪恋思那丫头我太了解了,出了事比谁都闪得就快。你残废了以后她有没有现身出来看过你一眼?是不是从来也没有?是不是?那丫头,我才不相信她是什么贞洁烈女呢。喜欢姜拓也不过是一时之事,后来一心要争姜拓,多半也就是为了一点面子和好胜心。就你这个傻瓜,处处被她当枪来使,利用完了,又像扔破烂一样丢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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