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重金属效果在空气中弹跳着,轻易地掩过了她的哭声。
主卧房中的石父石母被强烈的音乐震醒,女主人一肚子怒火中烧,男主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替她掩好棉被盖住耳朵,自己则无奈地摇头叹息。
石榴红哭倒在床上,脸上的胭脂口红哭得一团脏,哭得伤心极了,心碎极了。她捧起放置在床头生母的照片,抱在怀里唏吁泪泣。
渐渐地,时间滑过去了;渐渐地,她的哭声微弱了。她坐起身,一把抹去眼泪鼻涕,将母亲的照片归回原处,然后关掉音响。
突然电话响起,她一把抓接起,是警察局打来的,说明有市民检举她家夜间妨害安宁,音乐开得漫天响。
“见你的鬼!”她没好气地朝话筒吼。“三更半夜打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打扰我安眠!我在家里睡得香香甜甜安安稳稳的,什么音乐什么音响根本压根儿没听到,到底是谁妨碍谁安宁!”吼完便“啪”一声摔断电话。
她的心情恶劣极了!
她粗手粗气地拔掉身上的首饰配件,又脱下衣服甩在地面,蹬进浴室冲澡去。热水哗啦哗啦喷洒下来,她一面洗一面嘀咕:“妨害安宁……妨害安宁个大头鬼!你们的睡觉时间就要安宁不能妨害,我的心,被这个世界妨害了安宁,心情奇差怎么没人来理我?没人替我伸张正义?”
她边洗边聒念,直到穿好衣服,坐在化妆镜前擦保养品的时候,还喋喋不休。
镜中反映出来那张脸孔,表情之丰富,模样之滑稽怪诞,让人实在又想捧腹又想骂。好不容易,各式各样的保养品层层涂抹在脸上后,她才闲闲地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念:
“这个世界神经掉了,阿答掉了!我不理这个世界了。郝思嘉说:‘明天,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说得好,说得棒,捧得呱呱叫!简直是金科玉律、至理名言!我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了,反正一觉睡醒后,就是明天了。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要睡觉了。”
早晨,阳光斜斜地从落地白纱窗帘照射进来,映在石榴红秀丽的脸庞。
这是个奇异的房间,通透的红。酒红色的床单、被褥、枕头,柴红色的床架,血红的化粗镜,夕阳红的衣柜,黑红色的书橱,砖红色的地毯……举凡房间中的任何大小物件,没有一样不是使用抢眼的红色,惟独窗帘是纯白的薄纱,在一片红的房间里,反倒形成特异的注目焦点。
石榴红沉酣酣的睡眠被早阳唤醒,呼地一下,很有朝气地坐起身子,扭开床头音响。音乐徐徐滑出来,那种略为感伤的爵士曲调,轻易地让她把全副心神融入其中,她内在阴沉而忧郁的情绪又被唤起来了,忍不住又抱着棉被低低地啜泣。
她闭起眼睛哭着,脑海里反复地浮现母亲的容颜。她母亲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妇人,纤细高贵,温柔脱俗,她不知道父亲的眼里怎么还能看得上、容得下其他女人。
母亲离开人世的那一年,石榴红才十岁。她记得心目中宛如巨人一般高大的父亲,蜷曲在母亲的灵床边,哭号得心肺俱碎。
当时父亲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她心底,她的小脑袋里依稀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生死不能拆离的。母亲死后,父亲常抱着床头这一张母亲的遗照在暗夜里垂泪,那时她多么以父亲坚贞的爱情而感到自豪!虽然父亲变得沉默而消瘦,但她却认为,这一切只有更证明了他对母亲的真情至爱永志不渝!
母亲死后,父亲一直寂寞着。有多少人来为父亲说姻缘,而他只是书之不理,他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榴红身上,对她无微不至,对她溺爱娇宠。
石榴红一直一直以这样的父亲为傲。父亲这个样子持续了六年,每个人都说父亲不会再续弦了,他爱她母亲爱得太深了,已经没有余情可以再分给第二个女人!谁料到母亲过世的六年后,石榴红就读高中时,父亲宣布他找到生命中第二个真爱,他即将再婚。
石榴红把心中完美的父亲形象彻底打碎了,她把自己的心也完全捏碎了。
她对父亲怒不可遏,她恨透父亲的虚假和背叛。尤其对于那个即将要取代母亲位置的女人,更是恨之入骨,恨之欲其死!
她没有母亲的美,也没有母亲高雅的气质,这个女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庸脂俗粉!不像母亲会弹钢琴、会唱歌,歌声宛如夜莺婉转动人;更不像母亲总是轻盈温柔的说话,连行事走路、一举一动,也带着一股娴静优雅。
母亲闲暇时总是以看书和弹琴来自娱,她常常搂着小榴红,亲昵地说故事给她听。而这个女人,这个父亲娶进门的俗气的女人,既不看书也不弹琴,说话的声音像杀鸡般尖锐难听,笑的模样更是难看,两排牙齿震得都快要掉下来,常常不是召集一些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来家里开桌打麻将,吵得石榴红无法安眠,再不然就是带着父亲的金卡去各大百货公司疯狂血拼。
石榴红对于她真是轻厌至极、鄙视至极,然而最令她受不了的,那就是父亲居然还深深爱着她!自从她来了之后,父亲变得开朗、爽快,就像母亲当年仍在的情景一样。所以她虽恨这个女人,但她更恨父亲。
从这个女人进了家门,石榴红就有一种深深被伤害的感触,她觉得她被这个世界欺骗了,被自己的眼睛和感觉欺骗了。她心想,如果连她最崇拜敬重的父亲都会做出背叛的事,那么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让她深信的?父亲的爱情变质了,石榴红也无法再快乐起来……她跋扈顶撞,她处处作对,她安心让屋檐下的每个人都不好过。
父亲常常夹处在两个女人间,不知如何处理、如何调停,他虽然百般忍让地宠着榴红,但他注视那女人的目光却更加温柔深情。石榴红每当望见那种目光,便忍不住冲进房间扭开音响大吼大叫,然后把钞票塞满皮包,逃出家门外避难。
哭完后,石榴红把自己梳洗干净,掀开皮包找出昨夜紫嫣留下的名片,就摔门出去。
汪紫嫣今天很早就到办公室,她指挥着员工帮忙把她的文件、电脑等办公物品移到另一个办公室。
石榴红一来撞见紫嫣正忙碌着,她卷起衣袖,精力十足地对紫嫣大喊:“我来帮忙。”
汪紫嫣一把拦住她,笑说:“不用不用,你负责陪我吃早餐就好了。”
事情交代过后,汪紫嫣便与石榴红走出公司,找了一家供应早餐的西餐厅,相对坐下。
“怎么想到要来找我?”汪紫嫣笑问。
“知道你永远会敞开大门迎接我的到来。”
汪紫嫣被她一逗笑了开来。“知道吗?榴红,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呢!”
“看得出来。”石榴红说。“你今天的穿着很隆重。”
汪紫嫣穿着长至足裸的窄裙,同系列的西装上衣,整体线条剪裁得非常优雅,亮紫颜色,属于套装的一种,也非常适合正式宴会。
石榴红研究着紫嫣的服装,说:“但这种衣服,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穿来上班,太绑手绑脚了,光穿着不动就会把人累死,还是拿来当展览品比较适合。当然,重要场合偏要穿,因为够体面,还可以满足虚荣感。同为女人,我肯定你选对了衣服。”
汪紫嫣又笑了,边切着培根边说:“我准备今天和我丈夫离婚。”
石榴红吃了一口火腿:“要不要我当见证人?”
“你愿意吗?”汪紫嫣有点惊奇。
“当然了,从小老师就教我们要日行一善。再说古有明训,交朋友要存有侠义心肠,上山下海、刀山油锅都在所不辞。难道你看不出来在你面前的我,刚好就是这种人?”
“喔,”汪紫嫣恢复笑容:“失敬、失散,知遇之恩,铭感五内,那么我可是真的要请你帮忙喽!”
“谁跟你说假的,帮忙就帮忙。离婚这种事,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愿意沾的,第一劝和不劝离嘛,第二又怕沾了晦气。不过我这个人百无禁忌,什么都不怕,所以你干脆指名找我好了,省得花脑筋找别人,还得说服兼拜托个没完。”石榴红认真地说。
汪紫嫣心中洋溢着感激,她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忙。从昨夜到今天,她也联络过几个同公司的友人,想请他们帮忙,可是所有的人都婉拒了。榴红说得不错,提到离婚的事,就没人愿意沾,何况载文又是顶头上司,有哪一个下属敢多事惹麻烦。原本她以为非请熙阳帮忙不可,但现在有了榴红体贴她的难处,主动说要帮忙,她说不出那分感激。
她已作好心理准备,准备在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该以什么心情、什么容颜去面对。她决定不悲伤、不落泪,她要把那个还拥有爱情、还警身爱情的笑容给留下来。留下来……或者给载文,或者给自己,或者给年老了以后的记忆。
若有一朝,载文也许会想起此刻,想起她所绽放的笑容和结婚时是一样的,那么也许,他会猛然明白,她对他是始终如一。等他完全明白的那一天,也许已经很久很久以后了,目前他如果要恨,就让他恨吧!反正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过去之后,恨亦假、懊悔亦假,只有她最后嫣然的笑靥,是真实的。
柏载文落泪了,他的泪沿颊而下,他的喉间发出咽音,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书上盖印签字。吕大书陪在一旁,皱着眉看定一切过程。
汪紫嫣没有表现出她的难过,她做到了,她始终微笑着,同样的笑容已经维持许久了。
石榴红站在紫嫣身旁,面无表情地当着见证人。
她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呆滞,因为满腔心事。她想起她所爱的那个人,他有一天也会走到这个场合来,跟他的老婆离婚,然后再和她步上红毯……石榴红期待着那一天,又抗拒着那一天。
他将会以什么表情在协议书上签下他的决定呢?而他的那个妻呢?是不是会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呢?他们结婚的时候,不是承诺过了要深爱对方至死吗?套上戒指时,不是在心底许愿要彼此托付终身吗?写什么,为什么曾经信誓旦旦的两个人,日后要追悔、要杜绝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爱情,要分离两地,重复陌生呢?
石榴红感到痛心,怀疑起她的快乐及爱情。
她应该坚持下去吗?要继续这种伤害性的等待吗?真正拥有他之后,就能称心如意吗?她真的爱他真的要他,只要有了他,即使是拌嘴都是快乐异常的……可是这样下去,她会成为罪人。她不怕当罪人,她只怕自己善良而光明的那一面不允许自己当罪人,不允许自己剥夺他的老婆与孩子天真如梦般的面庞。
那个女人,她所爱男人的妻,她是单纯无辜的,她是因爱情而发亮的!她也许就像熙阳那样纯真美好,怎么也教人不忍伤害,既然如此,难道她不该以爱护熙阳的心意去爱护他的妻吗?但是她又该拿自己怎么办呢?她的心和爱情呢?难道将它们全体埋葬,或者付诸流水吗?不能,没有了他,她石榴红就是残缺不全的。
要如何把自己的感情诉诸世人?他们会不懂,他们会怕她,但她真的好想告诉全世界,他就是她生出来时忘记带的一部分,没有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面对紫嫣的离婚,石榴红只能这么想着、担心着、起伏着,无法说也动不了。
所有的手续结束。吕大书去扶住柏载文,汪紫嫣昂然掉头离开,石榴红亦快步跟随其后。她们离开律师事务所的大门,云堆里的太阳正照得灿烂。
“紫嫣,”石榴红的口气似乎被户外的天气感染,相当明亮。“你还要回公司上班吗?”
“不必,你似乎有好建议?”汪紫嫣笑说。
“你说对了!我想邀你来我的房间作客。我那房间是名副其实的宝窟,有挖不完的宝贝,诸如百年美酒、上等好茶、满柜名牌,当然最令我得意的,就是那一整面从天花板落地的书橱。你知道的嘛,人寂寞起来就会想坐拥书城。但老实说,那整面墙的藏书我也没正经看它几本,不过光是看它排排陈列的样子,就教我忍不住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我的那些宝藏每天摆在那里,就可惜苦无知音,听不见悦耳的共鸣,所以,我的建议是,要你一偿我多年的宿愿。”
“我很乐意。”汪紫嫣爽快答应。
汪紫嫣的跑车驶走,吕大书与柏载文才缓缓步出来。柏载文像完全失去了主见,茫茫不知所从,吕大书闷着一口气,一句话也不忍心说,带着载文驾车回家。
一入家门,白熙阳兴匆匆蹦出来,发现载文把头埋在沙发中,便把大书拉到厨房说悄悄话。
“载文和紫嫣刚刚办妥离婚。”
吕大书润润喉后,说明原因。虽然他不想让熙阳卷入这场复杂的纷争中,但这件事她是迟早要知道的。
“嘎?”白熙阳吃了一惊,又问:“那紫嫣呢?她在哪里?”
“她很好。你的好朋友石榴红正在陪她,她会照顾紫嫣,不必担心。”
白熙阳听完却转身往房间跑,吕大书迅速地拉住她。
“你要做什么?”吕大书问。
“我要去拿皮包,我要出去找榴红她们,紫嫣一定好难过,我要陪她。”
“熙阳,”吕大书有点担心,想了一想,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但又不能丢下载文,这样好了,你别出去,你打电话找榴红、紫嫣过来,我送载文回家,并劝他振作起来。你们三个好朋友就在家里谈谈,紫嫣若是有什么心事或难言之隐,在这里也比在公共场合方便吐诉。你说这个办法行吗?”
“好。”
见她答应配合,吕大书才放心下来,送载文回家。
办完离婚手续的柏载文一直脸色发白,神情颓靡,失却生命力。可是这时,他一进家门,却陡然挣开大书,把他推得踉跄退了好几步;接着,柏载文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握着拳,狰狞着一张脸,在客厅里乱冲乱跳,他捣毁着触目所及的一切物项,电视、酒柜、音响、茶几、花瓶、油画……全被他又摔又砸又踢又踹,乒乒乓乓的声响从各个角落传来,猛烈的破坏行为使他受伤,衣服被尖物割破,鲜血从他手里滴下,现场一片乱象,惨不忍睹。
吕大书终于看不过去上前制止他,两个人扭打拉扯着,最后是吕大书使尽全力才将柏载文摔进沙发,让他停止了破坏行动。
柏载文终于安静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吕大书也喘着气,他压抑着脾气说:“载文,你像一个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听见大书的指责,柏载文咬牙无声地笑起来,他的笑干涩、酸楚而激烈,引发身体上一阵一阵的颤动,这是另外一种的爆发。
在笑声颤动中,他说:“失去了紫嫣,我还要这个家干什么?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和紫嫣新婚时一起买来布置的,现在我们离婚了,这些东西都在那里讽刺我,我要毁了它们,不让它们刺痛我!你尽管骂我好了,我知道你看不惯,你心里甚至想给我一顿好打!但是你想想,如果是你失去了熙阳,你的心能够不像我这样痛吗?你会比我更高明到哪里去?”
载文的样子让吕大书再度叹气。
“你不想失去她,就应该开口留住她,把离婚的话收回去。”
“要不要我跪在地上求她?”柏载文爆出一句怒吼。
“跟现在的痛不欲生相较起来,为什么不行?”
柏载文沉思片刻,低声说:“大书,如果你是我,你会吗?”
吕大书坐到沙发上面对着载文,坚定而由衷地说:“载文,道歉没有那么难,至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也并不可耻。是你自己先提出要离婚,紫嫣的个性太强,她不会在你的提议之下示弱,也不会求你别这样做,因为你的话伤害她在先,所以这件事应该由你先道歉。
“也许刚开始你会觉得道歉让你自尊蒙羞,但等你做了之后就会明白,自尊与道歉根本毫不相干,你还会惊讶地发现,道歉完后竟有说不出的轻松愉快。你先不必去考虑紫嫣会怎么看待你的道歉,以及她是不是会回心转意,人有的时候去做一件事,并不求达到目的,而是求心安理得,没有遗憾!我认为这件事你们没有谁对谁错,不过你问问自己,你觉得这段婚姻结束的时机到了吗?你觉得上天是这样安排的吗?你甘心吗?”
柏载文垂头丧气地说不出话。
吕大书望了望他,明白他仍心乱如麻,便说:“载文,还不算太迟!”
柏载文不搭腔。
吕大书只好说:“你累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你可以不用到公司上班,当然如果你坚持照常上班,我会很高兴;若是暂时没心思,不妨休息一阵子,公司方面我会处理,就算是把出国那段时间的亏欠,弥补回来。”
柏载文仍然无言。
“我先走了,你休息。”吕大书说着站起身。
柏载文没有动弹,对大书不留也不送,径自低头坐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会这样子呆坐到什么时候。
吕大书赶回家,意外地只看见熙阳一个人。
“她们呢?”吕大书问。
“来过了,又走了。”白熙阳回答,她看看钟说:“你饿吗?吃过晚饭了吗?”
由于熙阳的表现太过平静、太若无其事,令吕大书觉得有点不大正常。
他一边盯着熙阳瞧,一边说:“饿了,很饿!”
“喔,”熙阳一跃而起。“我去作饭!”
“我来帮忙。”吕大书跟进厨房。
“好呀!”白熙阳笑得非常开心,而且无忧无虑。
她打开冰箱,边动手边说:
“榴红的情人找她约会去了,紫嫣回公司把行李搬回娘家去,她们真的都好好的,谈笑风生,什么事都没有。”
她把切好的菜拨到盘子里,然后捣碎蒜头。
“载文好吗?”
“还好,熙阳,落刀轻一点,小心割伤手。”
“不会。”她很肯定的,又说:“大书,如果我也不要生小孩,你会不会也跟我离婚呢?”
吕大书一听,笑不可遏。
“熙阳,如果我不让你生小孩,你会不会离开我,生气地跑回娘家?”
“什么?”白熙阳吓一跳,菜刀举在半空,愣愣看着大书。
吕大书一笑,轻轻夺下了刀,另一只手拍拍熙阳的头:“小心!”
“你不让我生小孩?你为什么不让我生小孩?”白熙阳横眉竖目地质问。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有你就很好,有没有小孩子不重要。”
“嗯……”白熙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表示接受,继续作饭。她不专心地偏头想了想,又说:“那如果我怀孕了,要像紫嫣一样拿掉孩子呢?”
“很伤身体喔!”吕大书说。“不过我会帮你进补,调理身体。”
“咦?你为什么不像载文那样,生气地跟我离婚?”白熙阳不解。
“载文不是好典范,只是情有可原。我不是他,不会意气用事。”
白熙阳斜眼睨着地。“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生气?”
吕大书扶着下颌,故作考虑模样:“看看情况才能决定。”
“例如什么情况呢?”白熙阳放着沸腾的油锅不顾,愈问愈起劲。
吕大书把她搂到一旁,干脆接手,自己来炒菜,菜一下锅,蒸冒出一大蓬白烟,被抽油烟机吸旋进去。他说:“我想不出来!”
“什么?你大声一点,太吵了听不清楚。”白熙阳拉扯他的衣服,追根究底地问:“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你才会生气?”
“我说,我想不出来。”吕大书三两下便炒好一盘菜。
白熙阳拿盘子过来盛。“你说你说嘛,我绝对不会故意去做那件事!”
吕大书望了熙阳一眼,不太信任似的,又着手准备切姜洗鱼。
“例如……放一把火烧掉我的书房。”
“绝不可能!”白熙阳保证。“但如果只是撕碎你的书而已呢?”
“可能会有一点不高兴。”吕大书回答。
“那如果是因为我喜欢听撕书的声音,就像红楼梦里面的晴雯喜欢听撕扇子的声音呢?”
“那就不生气。”
吕大书说完这句话,白熙阳便一溜烟地不见了。
“完了!”
吕大书快步迈向书房,果然,熙阳已经拿了一本书在那里撕起来了。她把书先一页一页撕下来,再一张一张放到耳边撕碎。
“你……”
“哈哈!”白熙阳一径笑着。“大书,我正在撕晴雯撕扇那一回,你也要像宝玉一样陪我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