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想到曾经吩咐过,差点就忘了。“如何?”
“这位王家六少爷是庶子,还是通房丫头所生,今年十九,个性温文有礼,待人和善……”来宝伺候主子多年,也很会看脸色,见二少爷一记冷眼射了过来,摆明了不爱听,马上识趣地带过去。
“不过只要说到这个王家,每个人的表情总是透着几分古怪,都说从王家的大少爷到四少爷全都不到三十岁就死了,简直像是遭到老天爷诅咒,所以王家老太太才会急着要五少爷快点娶妻,好留下一儿半女。”
“也许只是巧合。”常永瞻并不相信有诅咒这回事。
来宝不敢反驳。“小的又多方打听这位六少爷是否有属意的对象,或已有婚配,不过熟识王家的都说老太太只在意嫡出的孙子,就算真要娶妻,也得等五少爷成亲之后再说,接着又提到这位嫡出的五少爷,已经很多年不曾在外人面前露过脸,更没听说过他已与哪一户人家订过亲。”
“可是阿娣明明说是五少爷要娶妻,才会急着要她缝制嫁衣……”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改天再问她好了。”
只要这位王家六少爷别打迎娣的主意,他才不管王家的事,究竟是谁要娶妻也与自己无关。
“二奶奶绝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来宝也听广和堂里的仆役婢女提过二奶奶,全都是好话,没有人说上半句坏话。
常永瞻低哼。“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喜欢有男人接近阿娣,自然要把对方的家世背景调查个清楚。”
“是。”来宝想笑又不敢笑,招来主子一记冷眼。
常永瞻才要低斥来宝两句,就见幼玉迎面而来,知晓她从以前到现在就是看迎娣不顺眼,喜欢挑一些小毛病来告状,常永瞻实在不想浪费唇舌应付这个幼稚任性的亲妹妹,就要往另一头走。
常幼玉见兄长避着自己,急忙追上前。“二哥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这就要看你是不是又来说你二嫂的坏话了。”他也把话说得很白。
她跺了下脚。“二哥怎么还偏袒她呢?她可是常家的媳妇,却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一去就这么久,干脆就不要回来了。”
“等你将来嫁了人,在夫家受了委屈,看你会不会哭着回娘家诉苦?要是真的不会,再来说你二嫂的不是。”常永瞻横了下一脸不满、有话要说的妹妹。“你不是小丫头了,别再任性。”说完,他就带着来宝走了。
常幼玉一脸不甘地在后头嚷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根本配不上咱们常家,更配不上二哥!”
哼,她是永远不会承认有这个二嫂的!
第8章(1)
迎娣连夜赶工,终于在最后期限将嫁衣缝制完成,只睡了两个时辰,天亮就马上起床,等着王家派人过来。
午时刚过没多久,王有衡才两手捧着一只小木盒,再次来到陈家。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伯婆虽然有重听的毛病,但记性好得很,一眼就认出他是王家的六少爷,连忙往屋里喊。
迎娣听到伯婆的叫声,赶忙出来招呼,却见王有衡脸色异常苍白,于是惊疑不定地问道:“六少爷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第一个就联想到王家的诅咒,不过马上摇了摇头,不希望应验在对方身上。
王有衡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只是昨天太贪嘴,闹了一夜的肚子,直到今早才好些,让二奶奶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没事就好。”迎娣也不便多问什么。“嫁衣已经缝好了,我这就进去拿来给六少爷……”
迎娣很快地进屋,抱了一只包袱出来。“这就是了!”
王有衡并没有伸手接过去,而是吞吞吐吐地开口。“因为家祖母对八字之说深信不疑,她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二奶奶能亲自将嫁衣送到她手上,也将福气带到王家。”
迎娣想了想,觉得也并无不可,反正只是送去,很快就可以回来。“既然老太太这么说,那我就跟六少爷走一趟吧,希望这件嫁衣真能帮到令兄,更为王家带来福气。”
见迎娣如此善良,王有衡脸上掠过一抹内疚,不过怕对方察觉有异,很快地又恢复正常,谁也没有瞧出来。
“这里头是二十两银子……”王有衡慎重地掀起木盒盖子让她点收,里头共有二十锭的一两银子。“还请收下。”
她确认无误。“那我就收下了。”
于是,迎娣把二娃叫到面前,要她把小木盒拿到母亲房里放好,然后又跟伯婆交代了去处,这才坐上王家的轿子。
王有衡跟在轿旁,脸色还是很苍白,其实五哥已经病了很久,祖母为了破除诅咒,听信一个叫柳瞎子的话,不但号称铁口直断,还说绝不输给王半仙,要他们找来一个有旺夫益子命格的媳妇,穿上亲手缝制的嫁衣进门冲喜,只是当初被陈家拒绝了提亲之后,又一直没有寻找到适合的人选,直到五哥最近的状况愈来愈差,如果没有在三个月之内找到新娘子,让两人拜堂完婚,连神仙也难救。正好最近这位常家四房二奶奶搬回娘家住,明知她已经嫁人,还是决定赌赌看。
但谁能料到五哥在昨天早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原以为祖母会放弃冲喜的念头,想不到她又求助柳瞎子,柳瞎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天意,为了贪图银子,又想出另外一种可怕又残忍的方式,王有衡怎么劝都没用,明知这是伤天害理的事,但身为庶孙,又无法违抗祖母的命令,经过一整夜的思索,还是想不出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陈家来。
而一无所知的迎娣则坐在轿中,看着放在大腿上的包袱,诚心诚意地向老天爷祈求,自己的命格真能帮上人家,能为王家带来好运。
待轿子一路进了王家,高耸的朱色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也与外头隔绝,彷佛就算长出一双翅膀,也无法逃出生天。
等到下了轿,迎娣两手抱着包袱,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冷,整座宅院笼罩着比上回来时还要明显的阴气,让她不由得打了几个哆嗦。
不要胡思乱想!她在心里对自己斥道。
之后,迎娣跟着王有衡来到花厅,就见王家老太太脸上挂着笑意,目光也异常清亮,看来已经恭候多时。
老太太扶着座椅把手起身。“你总算是来了!”
“是,让您久等了,嫁衣就在这儿。”迎娣见她紧盯着自己的眼神,总觉得令人发冷。
就在这当口,一名神情木然的婢女将刚泡好的茶放在几上。
“请用茶!”老太太伸手接过包袱,招呼她坐下。
迎娣心里只想快点回家,但又不好拂逆人家的好意,只能端起茶碗,却没看到王有衡试图阻止,才喝了几口,不禁蹙起眉,总觉得这茶有些苦,心想应该不是茶叶不好,毕竟王家能买得起最好最贵的茶叶,恐怕是泡茶的过程没有拿捏好。
“是不是味道不好?”就因为蒙汗药带有苦味,担心迎娣怀疑里头掺了什么,不肯再喝,老太太连忙问道:“可能是茶叶放得太多,我让人重泡……”
“不用麻烦了。”迎娣客套地回道。
老太太见她没有起疑,才放心地打开包袱,拿出里头的大红嫁衣,前后审视一番,跟着赞不绝口。
“不只针脚缝得密,布料上头的绣工也不输给那些经验丰富的绣娘,真的要谢谢你,你是咱们王家的大恩人。”她感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