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一对十分俊挺的眉形,左右飞扬,象征着他的傲岸不群,那一双紧闭的眼眸中,藏着他许许多多的执着与梦想,高挺的鼻梁下,是有些薄情的性感双唇,漂亮的五官组合出一张足以令女人舍生忘死的出色容颜。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对他感到熟悉。向来淡泊的心,在他的眸中沉沦得飞快,直到如今,为了爱他所承受的煎熬,早已伤了自己,尽管如此,爱他的感觉却一直不曾停止;她终于明白,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沉睡中的他,依旧紧紧地抱住她,修长的双腿横过她的双腿,将她困在他的气息中。她与他之间此时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但是,他们的心呢?是亲密的贴近着,还是遥远地各据一方?
海棠无可奈何的轻轻叹息。注视着他的美丽眼眸中有着淡淡的悲愁。她的叹息惊动了阿斯朗,他睁开漂亮的眸凝视着她,此时的他,找不到半丝冰寒冷咧,只有苏醒后的慵懒温存。
"你醒了?"
"嗯。"他漫应着。倾过身,他舔吻着她优雅如贝壳的耳,同时咬下她精致的珍珠耳坠,低喃道:“下回不许你戴耳饰,它妨碍了我。"
"阿斯朗……"她闭起眼睛,感受他难得的温存。
"为什么叹息?"他可以看见她对他的迷恋,却无法看见她的挣扎。
海棠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即使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又何必重复那无意义的言词呢?
对于她的回答,阿斯朗蹙起了剑眉,却没说什么。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缓缓地婉蜒而下,盘旋在她细致的锁骨上。在晨光的洗礼下,她的肤色透着晶莹的珍珠白,玲珑柔和的曲线与他的坚毅阳刚恰成一个强烈的对比,她是如此的诱人。
他执意要得到她的回答,而不是听她敷衍的一语带过。"可是真的没什么"她喘息着道。
她实在不敢问出口,她怕她的想法会惹来他的讪笑,她已经失去够多了,难道还要她丢弃自尊,追问他是否也为她动心吗?
他加深了他邪恶而甜蜜的撩拨;不容许她逃避。"说。"
她咬紧下唇,坚决地摇头。她的固执惹得他轻笑,他实在爱极了她这副逞强不怕死的模样。
"不说吗?"他鬼魅地低语:"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说。"
海棠咬着下唇,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只是觉得,爱上一个人是投有理由的,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阻碍,或是承受多少煎熬与痛苦,喜欢就是喜欢,毫无道理可寻。我和你现在是如此的贴近,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心在哪里?是不是离我很远?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同样在乎我?"她小声的嗫嚅着。
阿斯朗的笑容微微地收敛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叹息?"
海棠点了点头。
阿斯朗的语调倏然转冷,"你不觉得你的烦恼似乎有丝多余?"
"一点也不多余,这对我很重要。"她认真地说道。"那只是浪费时间。"
"阿斯朗!"她受伤的望着他,强压下心头上的痛楚说道:"你仍然坚持要利用我来报复皇阿玛吗?痛痛快快的报复过后,依然改变不了你的亲人早已不在了的事实,为什么你不试着抛开过去充满仇恨的包袱,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呢?"
"家庭被毁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一心只想报仇的"
"是吗?"他恶意地嗤笑道:"那好,等我将皇太极、代谷、德格类等人送到地府,向我的亲人告罪之后,想必你也不会报复我,届时我们再继续做一对神仙眷侣吧!""阿斯朗"她怔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起身披上衣袍,冷冷地道:"不要再玩手段替皇太极开脱他所犯下的罪行,让我告诉你,你玩的花样是起不了作用的。"
离开他温暖的胸怀,海棠这才惊觉自己有多冷。望着他的神情由温存转为冰寒,海棠感到有些绝望。"难道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阻止你想报复的心吗?那么长久的时间之中,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住你的心,让你停止报复的举动吗?"
一瞬间,阿斯朗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闪电般的回头瞪住她。不管他的眼神是怎样的冷例,不管接下来他会不会勃然大怒,海棠决定再也不要逃避问题的症结,她要让他知道她的想法!"回答我,阿斯朗。"
极缓慢地,他扬起轻视嘲弄的笑意,道:"你以为你会从我口中听见你的名字吗?”
海棠震住了,血色当场从她的脸上流失。震惊、屈辱的感觉向她席卷而来,使她几乎要承受不
住地倒了下去。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傻瓜,妄想着能够改变他,其实,她根本是自不量力!
模模糊糊中,她听见阿斯朗冷彻心扉的嗓音在卧房内悦耳的响起。"别再浪费心思妄想要改变我;不管是皇太极、代善,还是德格类,在他们还没得到应得的下场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语毕,他用力的甩上门离开了静思阁。
许久许久,她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了泪竟都不自觉。之后的许多天,阿斯朗没有再来看她,他再度无情的离开了她,遥远的将她放逐于他的世界之外。
冬尽春来,大地回暖,北方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迟,一直到二月,积雪才渐渐消融,带来另一波更严厉的冰寒。没多久,由朝廷传来的第一个讯息,是莽古尔泰被削爵,巴布海、阿济格两位亲王遭到皇阿玛赐死的消息。海棠木然地接受两名皇叔父的死讯。
她不知道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阿斯朗会作何反应,但是,她相信这正是阿斯朗所要的结果。
终究,他仍是执行了他的报复行动,她对他的劝阻完全没有效果,她的感情、她的付出,皆没能改变他一丝一毫,他的心中只有仇恨,而她的爱无力与他的恨相抗衡。
接着,皇太极驾临凌河行馆的消息便随之而来。茫然地看着足足有两个多月未曾谋面的皇阿玛,一阵强烈的孺慕之情排山倒海般的袭上海棠的心头。
"皇阿玛"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低唤着。
"海棠!"他痛喊。皇太极看见心爱的女儿足足瘦了一大圈,心痛得仿佛刀割。他一把搂住海棠纤弱的身子,痛楚地道,"我的海棠,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阿斯朗呢?替朕把他给叫过来?刚成亲的时候,她的脸颊是白皙中带着红润的水嫩,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的光景,她的两颊只剩下令人心怜的苍白。
"海棠并没有变瘦,您会觉得我变瘦了,是因为您好久没看到海棠的缘故。"
"这是什么话?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皇太极怒问:"阿斯朗人呢?
他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直以为海棠嫁给阿斯朗之后,过得很幸福,没想到那全是阿斯朗的诡计,他竟然利用海棠作为报复他的筹码!
一直以来,阿斯朗在他面前谨慎得不露出任何心思,所以,他以为关于那段往事,他早已释怀。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斯朗的心机竟然深沉至此,他所有的顺服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他的幌子,他的恨、他的怒,全部掩藏在心中的最深处,他不是不报复,而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对于阿斯朗,他不是没有愧疚,也许登基为汗是因为他利欲薰心,他想要掌控大权,享受"南面而坐"的至高无上的尊荣!
可是,多少个夜里,他总会梦见速尔哈赤叔父悲愤的眸光,皇堂弟济尔哈朗的冷笑,还有堂弟媳赫兰真那痛断肝肠的嘤嘤哭泣。就因为愧疚,所以,他用尽各种方法提拔阿斯朗,给他最好的教育,给他直逼十四亲王之后的最高权位,他对他的另眼相看,甚至使得亲生儿子豪格不满的抗议!
他是真的想要弥补些什么,所以,他将他最疼爱的女儿海棠许给他做妻子,以为这样就算补偿。然而,他错了!他不该将海棠也卷入这场恩怨之中。海棠她做错了什么?竟要为他所犯的罪行承担所有的后果。
如果说阿斯朗要求娶海棠,只是个用来报复他的计谋,那么他成功了。没有什么比加诸在女儿身上的折磨更今他感到痛楚,仿佛在他的伤口上插上一把抹了盐的刀般痛彻心扉呀!海棠那向来淡泊的眼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创痛,那是一个人在深深爱过、痛过之后,才会有的眼神。她有些憔悴、有些苍白,但是,她却坚毅的不妥协,就像一朵无依的海棠,独自抗拒霜雪。
望着女儿柔而不弱的眼神,皇太极的心狠狠的被震动了。她已经不是以往那个需要他呵护的海棠了,曾几何时,她的眼眸中竟流露出连男人也为之心折的坚强。是阿斯朗改变她的吗?或者该说是她为了阿斯朗所做的改变?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绝对要带走海棠,阿斯朗想要怎么报复,尽管冲着他来,他绝对不要让海棠再为他受苦。受折磨。
"阿斯朗他出去了。"
"他出去多久了?"
海裳沉默了一下,最后才慢慢地回答,"四天。"阿斯朗常常这样,只要他兴致来了,便带着几名女人、几名护卫外出游玩,一去就是数日不归。
"四天?他就这么丢下你不闻不问?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你!"皇太极怒吼着。
听见海棠的贴身丫环婕儿与荣嬷嬷含悲忍泪的告诉他,阿斯朗是如何的薄情寡义,从归宁家宴那天开始,他们的婚姻就只是维持着一个美满的假象,事实上,阿斯朗足足有一个半月不曾踏入将军府,反而在凌河行馆夜夜笙歌,放浪形骸,与一群舞伶、歌妓厮混。他这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愚昧,竟然从未揣度过阿斯朗的心思,使得海棠成为这场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
这一刻,他恨自己更甚于恨阿斯朗,一手葬送海棠幸福的人,其实是他啊
"皇阿玛请息怒"
"你要我怎么息怒?!瞧瞧你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他竟敢这么对你?"
海棠用一双十分平静的眼眸,望着盛怒中的皇阿玛,并带着一丝感伤地道:"如果这样可以平息他的恨,那也就够了,
皇太极愕然的望着海棠,心疼的情绪不住地在胸口翻腾。他轻抚海棠苍白的小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海棠,你的苦难结束了,等会儿阿玛带你回宫去,皇阿玛决定下诏退婚,为你另选夫婿,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承受这些折磨。"
海棠的心脏顿时停了数拍。
退婚?!那么,她与阿斯朗的婚姻就要这么结束了吗?她与阿斯朗是不是从此之后再也无法相见了?不,她不要!
正当海棠开口欲言时,阿古恩上前通报道:"皇上,将军回府了。"
皇太极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沉的怒意,从牙缝中迸出五个字——"回来得正好!"
有什么恩怨,就让他们两人一次清算个够!片刻后,阿斯朗走了进来。
他的神态从容,眉宇间尽是沉稳,对于皇太极的驾临,并不感到吃惊,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皇阿玛吉祥!"他中规中矩的问安。
皇太极咬牙切齿地道:"'皇阿玛'?你居然还有脸叫我'皇阿玛'?"
阿斯朗冷冷一笑,毫不在乎的改口:"皇上驾临凌河行馆,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皇太极的怒火更炽,但又碍于海棠在场,不便发作,硬是压下满腔的怒火。
“两个多月前,朕将海棠交付于你,希望你能爱她、惜她,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如果不是宫女告诉朕,朕到今天还被蒙在鼓里。"皇太极恨恨地道:"我要带走海棠,从今以后,你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联!"
海棠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看向阿斯朗。
阿斯朗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道:"如果海棠格格也同意,那么微臣没有话说。"
阿斯朗无情的言词令海棠几乎站不住脚,大眼中霎时盈满了泪意。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她早该知道他是这般的无情,为什么自己就是学不乖?一再地等待,告诉自己也许他并没有这么冷血,告诉自己他无情的表象下也许仍有温情……但是,她究竟在骗谁?徒然自欺罢了!
阿斯朗毫不在乎的模样,使得皇太极的怒火爆发了开来!"你居然说这种话?!当初是你要求朕将海棠许配给你,说她是你唯一深爱的女人,你"皇太极因盛怒引发心绞痛的老毛病,他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皇阿玛别再说了"海棠哭着搀扶皇太极坐下,不住地拍抚他的胸口。
阿斯朗无动于衷的看着喘息不已的皇太极,冷冽地开口:"你几乎抄了我满门,这个仇恨不共戴天,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的女儿?就因为她是你的弱点!我不会与你正面为敌,因为正面打击你不会使你痛苦,但是,折磨她就能让你痛不欲生,因为她是你最宠爱的女儿!"
"果然对于你祖父与双亲的死,你从没有释怀过!"
"释怀!"阿斯朗嗤笑,"我阿玛在登基前一天遇刺,时间巧得令人怀疑。阿敏伯父被你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赐死,我的额娘与祖父也因此悲痛得撒手西归;从我八岁开始,我孤独的度过每一年,没有阿玛、额娘,连个可以倚靠的亲人都没有!那种悲痛使我立誓要复仇,我
要你、代善、德格类、莽古尔泰、巴布海、阿济格全都付出代价!"
他深沉的恨意震慑了皇太极,他无言的看着阿斯朗,久久才苦涩的开口。"你以为我没有懊悔过吗?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速尔哈赤叔父、阿敏皇堂兄、济尔哈朗皇堂弟,以及赫兰真堂弟媳他们也都是我的亲人,他们的死常使我彻夜不成眠,所以,我一直想要试着补偿什么……教育你、提拔你,甚至还将我最宠爱的女儿许给了你,难道……这些都不能使你得到一点点的补偿吗?"
"不管你怎么做,他们都己经来不来了。你的补偿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觉得可笑吗?"
皇太极震惊的看着阿斯朗。他的恨意是那样深、那样沉,只差没有扑过来一刀抹向他的脖子,给过世的亲人们抵命。皇太极终于明白,不论他做什么,不论他想要用什么方式去弥补他曾犯下的错,阿斯朗是断然不会原谅他的,皇太极认了。
他沙哑地道:"如果你还想要报复,只管冲着我来,朕要带走海棠。"
阿斯朗带笑的眸转向一旁的海棠,道:"格格,皇上要带你走呢!你怎么说?"
迎视他有些残忍的眸光,海棠颤抖了一下,想起阿斯朗曾经警告过她的话如果你敢有一点逃跑的念头,三天内,我会轮流送代善、德格类上刑场以示惩戒;我虽然不会放过皇太极,但是,只要你不逃,我可以答应你不取他的命。她相信阿斯朗言出必行,只要她回宫,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她太清楚他的性格,要她留下是为了牵制皇阿玛,看皇阿玛为她痛苦是他的乐趣,若是她一离开,阿斯朗就等于失去了牵制的筹码,所以,报复心切的他,必然会将箭头指向皇阿玛。
对阿斯朗而言,皇太极是死是活根本没有差别,但是对海棠而言,她只希望皇阿玛的性命无虞。阿斯朗看似开明的将决定权交付于她的手中,但事实上,她比谁都要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海棠望着皇太极,颤抖地道:"皇阿玛……请您原谅海棠,海棠并不想回宫。"
"海棠?"皇太极立刻变了脸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海棠会不愿意回宫!"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太极几乎要勃然大怒了。“难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守着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
"皇阿玛!"海棠跪了下来,含着泪道:"当初是您把我许给阿斯朗的,如今却要我结束这段婚姻,另觅夫婿,皇阿玛,婚姻可以说结束就绪束,但是,人的心是无法被命令的。"
他的一番话不仅让皇太极震住了,同时也让阿斯朗深深的被撼动了。
"海棠!"皇太极喊道:"你难道不明白他是利用你来牵制朕吗?对于这桩婚姻,他根本没有认真过!"
"我知道,皇阿玛,"海棠哽咽地道:"尽管如此,对于这桩婚姻,我一直是当真的。"
皇太极一个踉跄,脸色惨白。他能责怪海棠的执着吗?爱上了自己的夫婿,她有什么错呢?
一切都太迟了,他不仅赔上了最喜爱的女儿,同时还断送了她的幸福……皇太极悲哀的笑了。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躲不掉的。
海棠含泪看着挚爱的皇阿玛悲痛地离去,她知道自己伤得皇阿玛很深,想到这里,她冷不防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她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