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的醒来,发现天已大亮,手难受的移到额头,试著挡住刺眼的光线。
他忍著身体的不适下床,随意拾起一件外袍披上,努力的走到镜前。
阳光穿过窗子照进屋内,楼昕月看著镜中的人影。
“怎么可能?”脸上的刺青居然……都消失了?
楼昕月惊讶的抚著自己的脸,瞪大双眼,就怕一闪眼,一切又会回复原样。
“为什么会这样?”他很仔细的摸著自己的脸,可完全摸不出原本难看的刺青。
“消失了……一切都回复原貌。”他快乐的绽开微笑,迅速的转过身,想把这件好消息告诉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当他回首,却只看见空旷的床……“帆……”他慌张的转身想往外走,不料身体突然窜起一阵痛苦,令他扑倒在地。“啊!好痛!”
楼昕月努力的想撑起身,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如此痛苦。
一直置身暗处的柳辰,嘴角噙著冷酷的邪笑,有点不屑的走向前,看著跌倒在地上的楼昕月。
楼昕月咬著牙,忍受著痛,好不容易坐起身。
“你们,终于跨过那条线了。”柳辰开口说话,然后抱起坐在地上的楼昕月。
面对眼前的人,楼昕月完全不能反应的呆望著。
柳辰轻手轻脚的放下楼昕月,好心的拉起床上的丝被,盖住他裸露的躯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回神之后,楼昕月蜷缩著身躯,心里有著太多的怕。
柳辰摊开双手,状似无辜的一笑,“因为,戏还没落幕。”
“什么意思?”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涵义,楼昕月的视线打量著屋内。
到底帆上哪去了?为什么要独留他在这里?
面对他惊慌的眼神,柳辰安适地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
“不用找了,莫绍帆都自身难保了,他不会来救你的。”反正他这一生,注定只有当坏人的份,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温柔待人。
双手拉高丝被遮住身躯,楼昕月悲伤的叹气,“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怎样?”柳辰动手?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我看,这样吧!咱们来玩个游戏好了。”
楼昕月忍住盈眶的泪,问:“什么游戏?”
柳辰愉悦的笑著,可眼中透著冰寒,“我之前对莫绍帆下了一种蛊,那种蛊毒前期的病症,是会让莫绍帆丧失对你的所有记忆;可是,当他和你有过肌肤之亲后,蛊毒的性质就会改变,他会变成一个任我指挥的药人,而且只听从我的话!”
说到这儿,柳辰停下话,等著看楼昕月的反应。
“然后呢?”没有哭、没有愤怒,楼昕月冷静得让人有点害怕。
啐!无趣的咒骂一声,柳辰才说了下去:“从今天开始,有半个月的时间让他想起你。如果半个月后,他依然想不起你,那他这一辈子都会是我的药人,而你──就会死!”
闻言,楼昕月只是静静的合上双眼。
“你要放弃吗?”有点可惜事情并不如自己预料的一样,不过,柳辰明白,他一手养大的昕月不会这样简单就放弃一切。
冷冷的睁开眼眸,楼昕月绝望的开口:“经过这一次,你还要纠缠我多久?”
“经过这一次,你我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柳辰缓缓举杯饮茶,很肯定自己的这个答案,绝对能引起昕月的注意力。
“真的?”不敢相信的问道,楼昕月的心跳有点过快。
“嗯。”他一口饮干杯中的茶,然后点点头。
“是吗?”楼昕月傻傻的微笑,如果能度过这一次的阻碍,他和帆就会有美好的将来。
掩不住嘴角的冷笑,柳辰站起身,看著楼昕月如自己所料,已经跳入陷阱中。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和他们争斗了!
如果这一次,他们依然能携手度过,那就真的到了他该死心放弃的时刻。
他转身步出房间,冷眼瞪著伫立门边如同木偶般的莫绍帆。
“要让你有心,到底该怎么做呢?”
说著连他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柳辰猖狂的大笑。
要让一个无心的木偶有心,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难题。这一次,他们还能再次创造奇?吗?
***
忍著身体的疼痛,楼昕月勉强的下床,走到房外。
眼前伫立著的,是他最重要的人。
“帆……”他伸手想抚摸莫绍帆的容颜,难过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要如何才能结束。
可是,他的手刚触碰到莫绍帆的脸颊,却突然被人猛力甩开。
“呃!啊!”原本身体的痛,再加上被摔落的痛,楼昕月不可置信的仰头看向莫绍帆。
只见莫绍帆慢慢伸回手,回复到原本僵硬的站姿。
“忘了告诉你,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他。”柳辰冷冷的声调轻轻的响起。
楼昕月回头看他。
“就算要唤起他的心,你也不用这样以身冒险,如果你死了,那这一切就会结束了。”柳辰难得好心的劝著跌坐在地上的楼昕月,他的眼里却有一点落寞。
悲伤的回眸,楼昕月尝试著想站起身。
“你先休息一天吧。”忍不住伸手扶起在地上扭动挣扎的楼昕月,柳辰的态度仍是强硬冰冷。
刚站稳,楼昕月就推开柳辰。
“我没有时间等,也没有时间休息!”
在看见莫绍帆的情形后,楼昕月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原本以为经过上一次的失忆风波,这一次,再困难他都有信心可以和他度过。
可是,当他面对帆时,才明白这一次就只有自己孤军奋战。
完全丧失人心的帆,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他的心再次苏醒呢?楼昕月无力的呆看著眼前仍是不言也不动的莫绍帆。
没心情理会眼前这一对苦命鸳鸯,柳辰眼珠一转,就走往大厅去了。
***
“帆……”楼昕月站在莫绍帆面前,却不敢贸然伸手碰触,只是不断的叫著他的名字。
“帆,你听得到吗?”
丝毫没有焦点的眼神,任凭楼昕月怎么呼唤,他的眼神都不曾移动过。
“帆,你现在好吗?”
陪他站了大半天,楼昕月的脚已经麻木。
“帆,你说话好吗?”
他仍是完全没有反应,楼昕月只能继续呆站在原地陪著僵立的莫绍帆。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转眼就到了中午。
柳辰端著一碗药,来到楼昕月的身旁,“喝药吧!”
“我不喝!”楼昕月直觉的拒绝。
无所谓的轻笑数声,柳辰走近莫绍帆,“你不喝,就他喝啰。”
“你!”楼昕月伸手拦住柳辰,睁大眼瞪著他良久,认命的接过碗,一口喝干。
“漂亮!早这样干脆不就得了。”挖苦似的嘲讽完,柳辰向莫绍帆招招手。
莫绍帆就像听话的傀儡一样,顺从命令的向前走。
“你想做什么?”不能阻挡莫绍帆的行动,楼昕月只能询问柳辰。
柳辰很快乐的笑著,“我嘛……很喜欢这山里的一处泉水,所以,我要他去取水。”
“他不是你的玩物!”楼昕月愤怒的吼道。
“唷!多恐怖的目光。”他不在乎的耸肩一笑,拿出一个水袋递给莫绍帆,“到山里的水泉取满一袋水,日落前回来。”
莫绍帆点头,听话的转身步向门口。
“帆……”
完全不理会楼昕月的呼唤,莫绍帆继续往前走。
“辰!”怒气冲冲的瞪著一副优闲模样的柳辰,楼昕月直想打掉他脸上的笑。
有趣的看著楼昕月难得的发火,柳辰瞄著即将步出别院的莫绍帆,“你不跟去吗?”
火大的跺脚后,楼昕月快速的跟上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莫绍帆。
顿时,别院只剩下柳辰一人,他才难受的皱眉,“咳!咳!”
“该死,别又来了!”他踉跄、歪斜的走入大厅,脸色十分惨白。
“恶!”忍不住满口的甜腥,他吐出了不少的血,虚弱的身体瘫靠在大厅门口,“啧!时间还真刚好哩。”
他自嘲的说著,身子靠著门扉,望向屋外,一切就快到极限了!
***
一步步精准得彷若计画过的步伐,莫绍帆维持一定的速度,向著目标前进。
但是,可能是因为受操纵的关系,莫绍帆完全只知道直线的前进。
“帆!”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旁,楼昕月尽可能的为他处理掉路上的阻碍物。
莫绍帆面无表情的朝著目标前进,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柳辰下达的命令。
悲伤的看著如行尸走肉的莫绍帆,楼昕月脚下一颠,就扑倒在地。
“啊!”这已是今天的第三次摔倒了。楼昕月忍著痛,吃力的爬起身。
眼前的人影,已经远远的领先在前。
他努力站起,血却从右小腿一点一滴的染红裤子。
“好痛!”他试著走动,却无能为力的差点再一次摔倒。
看著无动于衷、自顾自的走远的人,楼昕月忍不住的滴下泪。
“不要就这样丢下我!”
顿了下,他仍坚强的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从袖中拿出手帕绑上、止血后,就一跛一跛的往前直追。
楼昕月抄著近路,穿过难行的草丛,终于还是赶上莫绍帆。
“帆。”他兴奋的看著他,顿时忘记脚痛,继续跟著他往前走。
两人爬上了坡道,在一个绿林中穿梭,最后终于来到泉水前。
“帆,我帮你弄好吗?”不以为现在全身几乎完全僵硬的莫绍帆能够弯腰取水,楼昕月试著想从他手中接过水袋。
冷眼一瞪,大掌一挥,莫绍帆防备的抗拒著楼昕月伸过来的手。
“哇──啊!”一时忘了柳辰曾说过的警告,在莫绍帆的抗拒下,楼昕月被他挥动的手打倒泉水中。
“咳!”挣扎的冒出水面,楼昕月看著站在泉水边努力弯腰汲水的莫绍帆。
“帆、帆,我帮你!”楼昕月从水中爬起后,不放弃的再一次走向他。
又一次的感受到侵略,莫绍帆这一次直接朝逼近自己的人击出一掌。
“帆!”避不过突来的攻势,楼昕月再次落水。
“咳、咳……”抚著气闷的胸口,楼昕月不断的咳著。这一次不只咳出了水,也咳出了血。
“帆!”飘浮在水上,喘著气看著仍尝试弯腰的人,楼昕月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莫绍帆一次又一次的试著弯腰汲水,可是因为被操纵的关系,总是差水面一段距离。
不忍心的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吃力的重复著同样的动作,楼昕月游向前,轻声喊道:“帆!”
仰头看著离自己不到一尺距离的莫绍帆,楼昕月想到一个解决办法。他伸长了手,想将站在水边的他拉到水中。
莫绍帆再一次的弯腰手伸向水面,蓦地感觉有物体靠近;可他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到水中。
扑通一声,他手中的水袋也开始灌进了水。
飘浮在离他稍远的水面上,楼昕月担忧的看著还沈在水中的人。
“帆?”他一直没有浮上水面,楼昕月努力地朝著他的方向游去。
突然,从水中冒出身影,莫绍帆冰冷的视线,扫向逼近自己的物体。
“帆!”被飞溅的水花喷了一脸,楼昕月快速的向后一退,及时避过他的攻击。
迷离的眼梭巡著四周,在确定没有物体长进他的范围后,莫绍帆提起浸在水中的水袋。
他点头看著已装满的水袋,将盖子盖上,走向水边。
小心跟在莫绍帆的身后,楼昕月谨慎的保持距离。
踏上岸,莫绍帆随意地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后,就往莫家别院的方向前进。
而在水中暂时忘记伤口疼痛的楼昕月,在踏上岸后,脚痛得几乎不能著地。
“帆,等我!”依然习惯性的对著那离去的背影说话,楼昕月迅速拾起地上一根长长的树枝充当拐杖,继续跟在那个背影之后。
***
终于赶在日落前,莫绍帆一身微湿的踏入莫家别院。
坐在大厅之中,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吐过血的柳辰,静静的等著在自己的药人之后该回来的人。
才刚踏进大厅,楼昕月就脚软的在门槛上坐下。
看到楼昕月狼狈的样子,柳辰惊愕的起身。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是看莫绍帆只是微湿的模样,柳辰还以为在泉水边有什么样恐怖的怪兽,居然能让武功不错的昕月变得这样狼狈。
累得不想回话的楼昕月,瘫软身子倚靠在门上,静静的喘著气。
低头略略思索后,柳辰走出大厅,步向自己刚选定要住的客房。
半晌,他拎著一袋的药回到大厅后,然后在楼昕月面前放下这袋药。
“把伤口包扎一下。”
不领情的?首瞪著突然变得好心的他,楼昕月勉强自己想爬起身。
“不要闹了!”柳辰蹲下身,把楼昕月按坐在原地,手一扬,就将他的裤管拉开,“你如果不把伤医好,你以为你还能这样跟在莫绍帆的身后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楼昕月负气的想移开自己的脚。
火大的瞪著不合作的病人,柳辰的手指向身后的莫绍帆,“你每伤到一处,我也在他身上同样的划出个伤口,这样,你还肯不肯医治?”
“卑鄙!”楼昕月怒为他,却也只能乖乖的合作。
见他不挣动,柳辰双手轻快的将伤口上的脏东西清除,迅速包扎完毕。
一会儿,他伸手在那袋药中翻出两瓶药,仔细的解说著:“这瓶红色的药,是用来外敷;而这瓶蓝色的药,是用来内服。”
楼昕月满心不悦的接过药,迳自攀靠著门,艰辛的站起身。
“莫绍帆!”柳辰也跟著起身,叫著身后的药人。
莫绍帆一步步的向前,在柳辰的身前站定。
“抱他回到你早上站岗的房间,你在那间房内睡到明天早晨!”算是可怜自己的弟弟,柳辰难得善心大发的说著。
“柳辰?”楼昕月无法理解的看著他。
不在乎楼昕月脸上的疑问,柳辰转身走向另一边。
而莫绍帆顺从命令,拦腰抱起主人所指定的目标,走出大厅,朝目的地前进。
目光愕然的越过莫绍帆的肩头,楼昕月努力的想看清柳辰的表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想看自己不幸吗?为什么他还要对自己好呢?
怀著无解的疑问,楼昕月被抱回自己的房中。
今夜的月,似乎开始渐渐的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