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故意的又怎样?”他慢条斯理的转身,将药汤端来,“要我喂你喝,还是……”
“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喝。”她抢过药碗,一口气喝个涓滴不剩。
他倾身,将她手中的药碗拿过,在她耳边暧昧地吹了口气,“继续?嗯?”
以前她只觉得他是个谦谦君子,儒雅温文,却不知道他魅惑起人来,也可以如妖精一样要人命。
被他重新压倒后,她的身体就任由他攻陷。在战场上,未曾有与他当面交手的机会,但她的阵法他已破解殆尽;在情场上,这一日日的亲密让她发现,自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原本若有一半是为了情势而嫁他,那么嫁他之后,另一半的感情如今却占据了上风。
他似乎喜欢看到她为他低吟挣扎、喘息求饶的模样,起初的温柔缙绝后,他偶尔也会露出强悍的霸道之风,让她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他该是有很多面的人,那么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不是最真实的那一面呢?
当她意识陷入迷离,还在困惑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下的热潮陡地让她近乎癫狂得要昏厥过去。
她扣紧身上那具清瘦且强健的身体,畅快地哀吟,“承毓……”
腰上一松,似是在温泉中浸泡过,满身的汗水,又从心底洋溢着满足。接着,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身体,在每一处温柔地按摩着。
她倦怠地向那具身体蜷缩了下,然后放心地让自己睡去。
这里是如此的安静温暖,仿佛她真的可以就此懒惰,不必再给自己那么多沉重的压力。被一个人全身心地宠爱着,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邵轻侯的信并没有如约而至,不期而至的是另一篇震动血月全国的文章。
这篇文章清晨时出现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并在此后的几日内,以燎原之势传遍血月所有的疆土。
聂青澜是在中午才知道这篇文章的存在。
前一夜的纵情欢愉,让她破天荒起得有点晚。李承毓已经不在身边,但依然叫人给她准备了药汤、早膳,吩咐她一定要吃完才可以出门。
她吃完了东西刚要照常去兵部,采儿忽然急匆匆地拦住她说:“陛下,丞相有话,希望您在宫中等着,今日先不要去兵部。”
“为什么?”聂青澜不解。
采儿支支吾吾,“反正是丞相的意思,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见状,她凝眉喊了一声,“郭将军!”
郭跃就在宫内,已是她的侍卫长,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听到她召唤,他急忙奔来。
“陛下……宫外有骚动。”他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似是有人贴了什么文章在四九城的城墙上,好多老百姓都去看。
“什么文章?”聂青澜问。
“不知道,微臣已经命人去找了一份。”正说话问,一名侍卫跑到跟前,手中举着一张纸,“陛下,就是这篇文章,一夜之间贴遍了大街小巷。”
她劈手夺过,触目所及的是一行黑色大字:讨祸国贼子李承毓檄!
聂青澜一愣。怎么?这就是敌人的新招数?目标不是对准她,而是李承毓?
她快速地向下浏览,文中的字句刻薄犀利,用词恶毒自不必说,但其中所透露出的秘密让她震惊不已——
逆丞李承毓,其父不详,据闻来自异邦,出身卑寒,以谄媚之姿奴颜媚主,得蒙圣眷,妄以鸦雀之贱攀鸾凤之尊。先皇遭蔽,被诱诞子,幸得忠臣力阻,未使小人奸计得逞。其后异邦无所终,实为始乱终弃。
余孽不足以立足朝内,远送异乡,令他人抚育。然其天性奸猾,秉承父格,自知其无能继承大统,使玩弄权术以谋夺江山,巧舌如簧蛊惑人心,终将异族敌首置于我皇权大位。呜呼,其实为血月之悲,民众之祸。
当此妖孽横行,朝纲太乱,或有忠臣义士,良将大贤,以铮铮气骨锋芒,灭其魑魅魉魉之计,与我同举义旗,肃逆贼、讨同党,匡扶基业永保血月盛世太平。
今布告天下,成使知闻。
敕封定远侯上官荣
丞相府内,同样有这样一张檄文被丢在桌上,只是上面早已被人用刀剑戳得残破不全。
“这种下流手段,亏他上官荣做得出来!”暴怒的公冷安顿足,“我说他这回怎么抢着要带兵出征,原来是为了这番心思!”
户部周尚祖忧心忡忡的说:“被他这样一闹,京城民心大乱,周边城镇的百姓只怕也已看到这篇文章。丞相大人,我们要尽快想个对策以告知天下人,否则被人抢了先机。”
文章中被骂为‘逆丞’、‘妖孽’的李承毓,此时坐在太师椅中,一手托着脸颊陷入沉思。
外有疾步声传来,转瞬来到,众人齐站起身,跪倒下去。
“参见陛下。”
聂青澜的目光焦灼地寻找到李承毓,几步奔到他面前,“承毓,若文中有假,你不该不说;若文中是真,你更不该瞒我。”
李承毓倏地握住她的手,她发现他手中尽是冰冷的汗水。
“这件事……若公诸于众,最不利的是你。”他一字一字道。
公冷安在旁解说:“其实丞相的身世,朝内众臣没有不知道的。先皇当年的是非本就是皇族的秘密,不便公布,更何况丞相这些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头,先皇要他做丞相,于情于理,没什么可反驳的。我以为大家都会将这个秘密守住,没想到上官荣这等小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冲着别人的伤口直撒盐。”
聂青澜不解,“就算承毓是先皇的孩子,上官荣兜出这件事,除了给皇室脸上抹黑之外,还有什么恶果?”
礼部侍郎王梓麟也在场,他看了眼李承毓,慢慢说道:“在血月,一直是女皇治国,所有皇子自幼都会远放国外,或在朝外划分一块地方,让他们治理,绝不许他们插足朝内,就是为了防止皇子夺权称帝。”
“为什么不让男子称帝?”她更不解了。
“以前血月本是男子称帝,但接连三朝都遭逢天灾,民不聊生,三位皇帝又都很短命,后恰逢第三任皇帝膝下无子,便叫唯一的公主登基,没想到那位公主登基之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自此百姓只信奉女皇临朝。在血月,皇子议政是可以被判死罪的。”
没想到皇子议政竟是这样惨烈的结果,聂青澜不禁愣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荣会丢出这样一篇檄文昭告天下,其用意是想置李承毓于死地。
“承毓无意夺权,否则他不会找我回来。”她忍不住为他辩白。
王梓麟一笑,“陛下,丞相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但是他的心,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明了。就算他是为了百姓好,一旦他的身世被揭穿,大家第一件想到的,无非是他接您回来,是要借着您的手掌管血月朝政。更何况,他现在娶了您,已经算是握有了血月的整片江山。”
“然后呢?又会怎样?”
公冷安接话,“民心会变。上官荣这篇檄文,就是要煽动民心。想想看,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夺政权的先皇之子,一个出身异邦却突然登基的敌国之妻,这样一对夫妻执掌血月,对血月有什么好处?”
李承毓见聂青澜脸色煞白,便笑道:“你们不要吓她了。青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司空晨的起兵不是为了进攻血月,而是为了呼应上官荣的造反,这就解释了为何敌军会按兵不动那么久。”
“确定这件事与司空晨有关?”她还存有一丝希冀,不愿相信这场战事是为了一个阴谋。
公冷安却打破了她的妄想,“之前我们其实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司空晨曾派人到上官荣府密谈。因为司空晨曾给我们几位侯爷送礼,所以才没有看重这件事,但现在联在一起看,答案就不言自明。”
她直视着李承毓,目光痛楚,“他恨我叛变,于是便要毁了你以惩罚我?”
他握紧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若这是他的底牌,我可以接受。”
聂青澜反抓住他手臂,急问:“端木虬那边的动静呢?”
公冷安笑道:“还真让陛下说中了,昨夜端木虬带着亲信突然出京。他在京城周围还有五千家奴可以调遣,现在肯定是去集结那些人。”
沉吟片刻,她看着李承毓,“接下来你要怎么应对?”
他一笑,“看你这神色像是迫不及待想替我冲锋陷阵。陛下,虽然事出仓卒,但我们并未被逼上绝路,不管上官荣怎样花言巧语,他现在毕竟是身在朝外,不要忘了,整个血月的皇权还握在你手中。”
他举起她的右手,在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女皇身份的绿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空晨大概忘了,他是怎样登上他那把龙椅的。”李承毓眼底流过的那丝狠绝,让聂青澜觉得陌生。这是另一面的他吗?在被逼上险境时,会亮出锋利冰冷的刀刃,无情地给予对手一击?
腕骨被他抓得生疼,她知晓心中应该也有恐惧,只是这份恐惧,似乎像是来自于她。
他怕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