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楚淡淡笑道:“琪少爷不是为了被灭口才半夜三更跑来的吧,有什么来意何不爽快一点说个明白呢?”
鄢琪深深地看着李安楚,目光中浮动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收住面上的笑意,他冷冰冰道:“没错,我的确是有话要说。”
“请讲。”李安楚仍是温文有礼。
“请两位立即离开此地,回到你们自己的世界里去。”
卫小典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阻拦我们对纪人戚不利,你大可直接去告发,如果不是为了纪人戚,我们在此有何妨碍你之处吗?”
鄢琪吊起一只眼睛,斜斜地看向卫小典,媚态横生,抿嘴一笑道:“想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侯,还真是吓了一跳。本以为青萍公子是怎样的惊艳照人,不料却只是普通可爱而已嘛。你到底是怎么把结绿公子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卫小典面上已见怒色,又有些惊于他居然知道两人之间如此秘密的隐情,险险就要翻脸,李安楚伸手将他揽进臂中,神情凝重地对鄢琪道:“我家小典与你是不一样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也绝非你能够想象的出,请琪少爷不要在这方面费心了。”
鄢琪抬眼静静地看了片刻,苦笑道:“没错,象我这样以色事人的男宠,生来就只能做权贵的玩物,你们贵公子之间的恋情的确不是我能够评论的啊。”
李安楚本是天生的体贴性格与疏阔胸襟,待人一向不分三六九等,也绝没有瞧不起谁的时侯,只因鄢琪挑衅卫小典,一时动了怒,现在自已也觉得所说的话有些伤人,当下诚心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不要多心。”
鄢琪不知想起什么,眼圈突然一红,站起身道:“我也不想跟两位多说了,请离开无崖岛吧,最好明天就走。你们既有本事混进来,走应该没什么问题,确实有难处,我也可以安排。”
卫小典挑起如羽双眉,道:“如果我们不打算离开呢?”
鄢琪似乎有些心浮气燥了,不耐烦地道:“其实你们走不走与我何干?我不过奉人之命来传话罢了。再说你们留在这里还想干什么?刺杀纪人戚?不是你们的作风;收集情报?还是要新型战船的设计图?这些我可以帮你们弄到手。总之立即离开此地,越快越好。”
卫小典还想问什么,李安楚捏了他一下手臂止住,笑一笑道:“有劳琪少爷了,我们考虑一下如何?”
鄢琪将颇有深意的视线对准李安楚,冷冷道:“没什么好考虑的,你们最好乘纪人戚还没见过你时离开,等他看到你,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言尽于此,两位好自为之吧。”说罢裹紧了披风,打开门走出去,未几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安楚走过去刚关好门,便感到卫小典从身后抱住了自己的腰,不安地道:“他刚才一直特指你,你以前根本不认识纪人戚啊,为什么他看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呢?楚哥哥,我觉得很担心,也许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李安楚将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纪人戚的战备情况咱们大致已经清楚了,再抓紧时间拿到设计图,等栗原他们回来就走,好不好?”
卫小典心头异样的不详之感仍十分浓厚,但为了让李安楚不担心,勉强压住了,微笑着抬头承接他递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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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人照常去做工,一连又过了三天,一切平静,什么也没发生,也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纪人戚。鄢琪倒是来船厂玩过,但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好象压根不认识他们,也没再来提过离岛的事。李安楚通过几个交情不错的技工,陆续看到了一些设计图,并暗中记下,才三天时间就已收集了大半。
这日午间休息的时侯,两人装做乘凉来到南崖椰林,找到那夜纪人蔷扶住暗泣的椰树,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何特殊之处。卫小典叹口气道:“也许她是随手扶住这棵而已,实在看不出与其他树有什么不同,只是瘦弱些,多半结不了几个果子。”
李安楚随言向上看了看,道:“的确没结几个果……”话音突然中断,目光凝注在树干约比人高四五个头之处。按住树身跃上细看一阵,若有所思地落下地来。
“有什么?”卫小典问。
“那里刻了一个字,刻得很小……”李安楚皱眉思索着。
“什么字?”
“荻。”
“荻?”
“纪人荻的荻。”
“难道是因为纪人蔷与纪人荻关系不错,在他死地不远的椰林找一棵树刻上他的名字以做怀念之用?”
李安楚缓缓点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卫小典看看天色,道:“上工的时间到了,快回船厂吧,被发现我们俩不在就不好了。”
李安楚“嗯”了声,甩头抛开有些零乱的思绪,与小典两人一起回到船厂,继续给新船上漆。
下午的日头更毒,已经相处得很熟的同伴们怜惜这两兄弟模样都不粗壮,常有意将船体阴影处让给他们俩去漆。虽是阴凉处,但海岛上气温仍是很热。李安楚用袖子先帮小典拭去额上的汗珠,自己也直起腰来擦了擦脸颊,随意向四处看了一下。
当目光无意间落在某一处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李安楚竟然也有一瞬间震惊得一动也不动。卫小典向他所看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担心地拉了拉李安楚的袖子,问道:“怎么啦?”
李安楚面上隐现怒色,闭上眼睛片刻又重新睁开,低声道:“小典,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处理一点事情,晚上再详细给你解释好吗?”
卫小典虽是满腹疑惑,但因为相信李安楚,便不再多问,乖乖地点了点头。
李安楚向工头报了一声要如厕,跳下船去,跑到二十丈开外的另一条船旁,抓住一个木工打扮,正抱臂等着他来的人的肩头,快速将他带到无人之处,左右观察了一下,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怒地道:“你来干什么?”
那人闲淡的笑笑:“奇怪,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李安楚无力地揉揉额头,道:“拜托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好吗?这种地方岂是你可以乱闯的?万一有何不测,请问谁担得起这个责任,我的太子殿下!!”
“这要怪你啊,如果你肯乖乖听话回来,我也用不着跑这么一趟。谁让你舍不下那个小孩?对了,你家那个宝宝呢,居然没跟你过来?”李康泰的口气依然满不在乎。
李安楚气到没力,不再和他多说,直接道:“听着,马上给我走,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走!”
“哼,”康泰将脸转向一边,道:“你都不肯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李安楚闻言目光一跳,抓着他双肩的手渐渐收紧,缓缓道:“难道鄢琪……”
“琪琪说你很顽固哦,心里只想到自家那个宝宝,压根儿不在意其他人,叫我要对你死心呢……真是的,那家伙居然敢管起我的事来了……”
“鄢琪是你的人?!”
“是啊……他很小的时侯就被我捡回来养了。三年前我南巡时动了要剿灭青鸥帮的念头,就想办法送他到这岛上来了。”
李安楚突然松开了手,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声音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居然忍心将一个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送到那种魔鬼身边……李康泰……我真是今天才认识你……”说罢掉头而去,留下身后的人带着面具般生硬的表情独自站着。
带着勉强压抑住的情绪波动,李安楚刚走回自己所在的船就发现情况异常,卫小典竟然踪影不见,赶忙问身旁的人:“我弟弟呢?”
“刚才蛟少爷来了一趟,好象带去问话了。”
李安楚心头一跳,什么也顾不得,跳下船就向纪人蛟居所奔去,迎面遇上刚出海归来的栗原夫妇也如同没有看见,径自擦身而过。栗原难得见他神情如此紧张,心知不妙,急忙跟了上去。三人一前两后绕过半个岛,约摸已到纪人蛟住处附近时,那个雪肤花貌的少年拦住了他们。
“你这样闯进去是没用的。”鄢琪冷冷地道,“你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否则就请让开。”李安楚平静地道。
“纪人戚准备三日后袭击金门岛,今天突发奇想要在出兵前找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子祭旗。不幸的是你家宝宝长得漂亮,给纪人蛟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一下就被想起来了。”鄢琪毫不卖关子,直接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李安楚默然片刻,绕过鄢琪,继续前行。
“你找纪人蛟是没有用的,这是纪人戚的意思,纪人蛟什么也改变不了。即使他今天选的不是你家宝宝,也总会有一个被献出的男孩子。”鄢琪在他身后冷静地说。“再说了,就算你肯以身相换,他肯吗?”
栗原也赶上前,抓住李安楚的袖子,急急地道:“安楚,你冷静一点,硬拼不一定有用,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想一些别的办法。”
这时,一个凉凉地声音插了进来:“你总是这样,一遇到与他相关的事情就乱了方寸。结绿公子名满下的智谋,难道仅止于此吗?”李康泰悠悠地出现,语调尽管平然,表情却难掩浓浓的失意。
一见到他,鄢琪把头一低,向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栗原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陌生人,一直未开言的鲁娜此时上前挽住李安楚的手臂,道:“好了,此处不是商议之地,先回房间再说。”
李安楚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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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李安楚的房间坐下,本想中途离去的鄢琪被李康泰看了一眼之后也只得跟来。鲁娜为大家斟上茶,栗原先开口道:“据我所知,青鸥帮历代很少用活人祭旗,出兵的仪式是全体饮羊血酒,已延续将近三代,几乎就是海帮的传统了。不过纪人戚的想法非平常人所能揣测,也许他只是觉得杀人好玩呢。”
鲁娜问道:“不知小典儿被关在什么地方?”
李康泰瞟了一眼坐得远远的鄢琪,后者低声道:“在南边的海神庙里,地方还不错,卫公子现在应该没吃什么苦头。”
李安楚眉尖轻轻一动,但没说话。
“海神庙的戒备如何?”李康泰啜了一口茶,问道。
“不是很严密,凭我们几个,救人出来没什么问题,关健是如何在未被人发觉前离岛。就如同当年的纪人荻,逃得出囚禁地,却逃不出无崖岛。”鄢琪语调平平的回答。
栗原思索着道:“我记得纪人戚当年就曾建议老帮主杀活人祭旗,当时纪人蛟与纪人蔷好象都是反对的……”
“我说过,他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纪人戚的想法的。”鄢琪看着窗外道,“当年的建议之所以未能实行,主要还是因为纪人荻反对。”
自从进屋后,李安楚一句话也没有讲,此时他也正看着窗外。临近傍晚,天边暮云四合,厚厚沉沉地压下,隐隐还有呼啸的海风从耳边掠过。
“纪人荻是死在一个风雨之夜吧,”他淡淡地说,“今晚似乎也将是一个风雨之夜……说不定纪人荻的鬼魂会选在今夜出现呢。”
屋子里静静地,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李安楚突然转向鄢琪道:“那晚巡夜者见到的鬼魂,应该就是我吧?我到底哪个地方象纪人荻?”
默然良久,鄢琪长长吐一口气道:“还是被你发觉了。没错,你是很象纪人荻,不是容貌,而是身形……纪人蛟初见你的那一天几乎被吓住,他告诉我只看背影的话真象那个人又回来了,我不信,就跑到船厂去见你,不巧遇上席珠的事情,没有见着。第二天接到殿下的传书,命我劝你们离开,当晚就发生了鬼魂事件,我一猜大概就是你,也许纪人蛟也猜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我到这个房间来等你们,看到你牵着卫公子走过来的身影,真的跟他一模一样,就好象……就好象他还……”说到这里,这个一向缺乏表情的少年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水。
李安楚缓缓地点点头,目光重又变得平静而坚定,他向鄢琪递去一块丝帕,轻轻道:“谢谢你,能否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鄢琪咬住了嘴唇,用丝帕掩住大半个脸。
李康泰叹息了一声,幽幽道;“你真的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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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果然风雨大作,纪人戚松松地披着外衣坐在窗边,深邃冷漠的眼眸在天际裂开的闪电照射下,时时泛起暗红的亮光。
鄢琪慢慢走到他身边静静坐下。
纪人戚回过头来,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么了?”
鄢琪摇头道:“没……没什么……”
纪人戚的眼睛突然变得深不见底:“你再说一遍?”
鄢琪的身躯泛起一阵颤抖,嚅嚅地道:“刚刚……又有人在南崖……看到……看到他的鬼魂……”
纪人戚目光一跳,攸地起身,系上外衣,拉开门径直走进风雨之中。
鄢琪没有跟上去,他捧住了胸口,努力平息狂跳的心脏。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他的双肩,感叹道:“是谁说纪人戚没有弱点的?”
鄢琪猛地回头,迎上纪人蔷冷笑着的脸庞。
“你是朝廷派来的暗探吧?”纪人蔷用毫无起伏的音调道,“终于决定要剿灭青鸥帮了吗?”
“不是,”鄢琪摇头,“我自己要来的。其实我和纪人戚一样,全家都死在青鸥帮的劫掠下,父亲被砍做两段,母亲被强暴,两岁的小妹妹被丢进了海里……我唯一比他幸运的是,把我捡回去养的不是自己的仇人……虽然那个人……他…给我很富足的生活,但我总是忘不了生命中最血腥的一幕。他一直叫我不要来的,他说他可以帮我报仇……可是我却不能……这也算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吧……”
“不管怎么说,纪人戚被毁灭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也许比起我们,他自己才是最盼望那一天快点到来的人……”纪人蔷摇头苦笑,一向刚强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属于女性的忧伤表情。长长舒一口气,她对鄢琪道:“你不想去看?我可要去了。”
鄢琪对着她的背影说:“你好象从不肯相信真的有人荻的鬼魂?”
纪人蔷没有回头,背对着鄢琪回答道:“我当然相信人荻是有魂灵的,但我知道,他是决不会再出现在纪人戚的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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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中的南崖,阴沉得就象地狱的边缘,在浓黑的夜翼笼罩下,唯一的自然光源就是天际时时划过的血红闪电。
透过层层雨幕,纪人戚盯着空荡荡的南崖,一动也不动,啸叫着的狂风也只吹起了他滴水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电掠过,在随之而来的雷声中,一抹修长的身影象是瞬间出现般地显现在南崖边距纪人戚四十来丈的地方。
“荻……”纪人戚象是呓语般吐出这个字,向人影奔去。
人影以同样的速度飘动着后退,纪人戚停下脚步,人影也随之停下。
“我不追,你不要消失,让我看看你……”纪人戚穿过风雨传来的声音,被吹得竟象是有几分颤抖。
“荻,你冷不冷?”他轻轻问。
风中似乎飘来若有若无的哀叹声。
“荻,你今天来,有话要对我说吗?”纪人戚双眼一眨也不眨地锁定在人影上,似乎害怕下一瞬间他就会消失一样。
人影飘动了一下,过一会儿,伴着隐隐的闷雷声,风中传送来破碎不清的声音,阴郁而又缓慢。
“我死……尸骨未能入土………游魂无依……只能暂附海神庙……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要再造杀孽……夺我依附之地……你若念旧情……放了那庙中少年……不要再杀人为祭了………”
“荻,你告诉我,你的尸骨在哪里……在哪里?”纪人戚急切地向人影迫近。
一阵狂风卷过,人影在雨雾中渐渐转淡,急速地向椰林方向飘动,纪人戚发疯般地追了过去。
此时赶到的纪人蔷恰巧看到人影消失在椰林内,顿时面色惨白,口中喃喃道:“不……不会的……不会真是他的……”
纪人蛟也匆匆赶来,试图想阻止纪人戚在椰林中疯狂的寻找。纪人蔷拉住他道:“算了,让他找吧,等天亮后他死了心,自然会停止的。”
纪人蛟转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养妹。
“干嘛这样看我,”纪人蔷苦笑道,“我是为你好。”
纪人蛟面上的表情象被雨水洗尽过一样,平板地道:“多谢。但请你不用管我,也不要阻止我。”
纪人蔷挑眉放了手,看他奔到纪人戚身边,被一掌挥倒,爬起来又上前去,又再次被打开……
“真是的,”纪人蔷自言自语道,“我连自己恨他都阻止不了,又怎么能阻止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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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的一夜风雨终于过去,金灿灿的阳光洒下,一切都象是场混乱的噩梦一样。精疲力尽的纪人戚直到天光大亮才放弃徒劳的寻找,来到海神庙外。
卫小典从昨天起就一直被关在海神庙的大殿内。凭他的武功,逃出这间庙并不成问题,但因为没有把握能顺利地找到李安楚一起安全离开这座岛,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且从内心深处,他一直相信李安楚正在积极地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为了不干扰爱人的计划,他照吃照睡,准备积蓄充足的精力。
纪人戚从窗口看着这个蜷在软垫上熟睡的男孩。那是一个有活力的漂亮孩子,仿佛生来就是跟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在阴惨的爱恨中挣扎的人做对比一样,从内到外都透出健康的气息,即便是睡着了,那明朗地面容也好象在昭示着所拥有的无限爱与阳光,纯净得让人忍不住想拿来撕个粉碎。
“明知快要被生祭海神了,居然还睡得这么安静,这孩子倒挺有胆色的,连我也觉得有点佩服他了。”纪人戚脸上浮着阴晴莫测的笑容对一直跟在身后的纪人蛟道,“把他放了,让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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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高超的轻功和椰林的掩护,李安楚顺利地摆脱掉纪人戚的追赶回到了房间里。被他严厉禁止到现场去搅局的李康泰、栗原、鲁娜三人还听话地等着。一见到他,鲁娜先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李安楚摇摇头,直接对康泰道:“攻打无崖岛的水师什么时候到?”
康泰并不吃惊地伸屈着自已的手指:“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无崖岛易守难攻,人多无益,夜袭更吃亏,所以我命谢玄继率三千精兵,明日……不,现在应该算今日了……今日正午来攻。”
李安楚颔首道:“那就要靠我们这几个先抵挡一下了。”
“嘎?”三双不明所以的眼睛向他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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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人蛟困惑地跟着纪人戚一起远远地尾随卫小典,几番想问又忍了回去。
“你相信那真是荻的鬼魂吗?”纪人戚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
“呃……”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你……你不相信吗?”
纪人戚脸上现出无奈的笑:“我总是没办法骗自己很久,这也许就是我最失败的地方……昨夜我拼命想让自己相信,那真的就是荻的鬼魂……但天一亮我就明白了,就算是已化成了鬼,荻也不会再来见我了……”
“那你现在是…?”
“一切都是为了救这个男陔不是吗?只要跟着他,我就一定能捉住那个鬼,不管那是不是荻的魂灵,我现在对他很感兴趣。”纪人戚冰冷无感情的目光锁在卫小典的背影上,唇角嘲讽似的向上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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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纪人戚只要一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造的?”李康泰难得跳了起来,“那他也知道是琪琪……”
“你也会担心?”李安楚奇怪地看着他,“放心好了,纪人戚没那个闲心去管鄢琪的,再说能在纪人戚左右生活三年,他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说着他来到桌边,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平面图,道:“这里是无崖岛的粮仓,栗原兄,你在这儿、这儿、那儿、还有那儿各放一个着火点,很快就可以燃成一片,极难扑灭的。还有这里,这儿是青鸥帮的武器库,其中第三间装的是火药,我和小典早已从那儿埋好了引线,一直引到砂砬湾的后面,鲁娜姐,麻烦你去砂砬湾悬石后被剥掉一圈皮的一棵棕榈树下找到引线点燃,引爆火药就可以炸掉大部分的兵器。”
栗原鲁娜表情兴奋,立即领命而去。
“至于殿下您……”李安楚转向康泰,“您在岛上的手下应该不止琪琪一个人吧,而且我记得煽风点火、制造骚乱是您最拿手的……”
“好了好了,”李康泰举手作投降状,“我知道了,我带他们去破坏船厂和港口的战船总行了吧。”
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康泰突然回头问:“那你呢?”
“我?”李安楚微微一笑,“我在这里,等小典………还有纪人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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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知自己为何被放出来,但卫小典早已发现纪人戚两人跟在身后。但他明白,即使自己现在不回去,纪人戚也会有无数的方法可以知道李安楚与他之间的联系。至少,纪人蛟就知道与他一同上岛的还有一个哥哥。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和安楚见面,只要两人一起,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会无所畏惧。
转过小山丘,卫小典毫不意外地看见李安楚象等待了很久一样站在屋外。
他停下了脚步。
李安楚看见心爱的身影毫发未伤地站在山边,脸上立即绽出温暖的笑容,向他的小孩张开了手臂。
虽然距离尚远,根本不可能看清爱人脸上的笑意,卫小典还是觉得心口一热,飞快地冲下山坡,扑进了熟悉的怀抱。
抱着柔韧的身躯,心头空落落的感觉立时被添满,吻着绕在指间的发丝,李安楚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放松双臂的力度,抬起头来面对那双闪着血芒的冰冷双眸。
“两位好象都不意外我会来啊,”纪人戚笑道,“还没请教贵姓大名呢?”
“在下李安楚,这位是我师弟卫小典。”李安楚礼数周到地回答。
“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青萍结绿二公子呢,想不到纪人戚居然有此身价,竟能劳动两位贵公子大驾光临。”纪人戚仰天长笑。
李安楚与卫小典对视一眼,并肩而立,都没有说话。
“真是一双璧人,不愧是我最喜欢拆散的类型啊。”纪人戚挑了挑眉,“两位一个是亲王世子,一个是钦命将军,本是与我这个草民云泥不容的贵胄,可惜来到我无崖岛,强龙难压地头蛇,少不得要由我作主了。”
正说话间,海岛北边突然烟尘大作,东边传来一声巨响,霎时火光冲天,未几便有人来报粮仓失火,兵器库被炸,船厂与港口也有人放火及作乱。
纪人戚一点也未见惊慌之色,反而笑容更盛地道:“两位果然没让我失望,的确是让人过瘾的好对手,好久没有象现在这样开心了,真是谢谢两位,希望接下来能表现的更好才是。”说罢一拍手,近百名黑衣人出现在李、卫二人周围,从围逼过来的姿势看来,个个都是高手。
李安楚与卫小典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背对背而立。随着一声龙吟,青萍结绿两把宝剑同时出鞘,寒光如连绵不断的波涛般向四周卷去。
黑衣人象是被人控制住神智一般,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只是一味的攻击,不到倒地不起的程度绝不停止,饶是青萍结绿武功盖世,也应付的相当吃力。
等围攻的黑衣人全数倒地时,两人已被逼至纪人荻跳海的南崖,卫小典的右肩、左胸,李安楚的右腿也受了伤。
纪人戚啪啪啪地鼓掌,笑道:“真是精彩!精彩极了!让人忍不住要参加进来呢。”
李安楚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关切地问:“小典,你没事吧?”
卫小典摇摇头,笑道:“没事,这个疯子才是主菜,我留着胃口呢。”
纪人戚伸手接过纪人蛟递来的青锋剑,轻轻一弹剑尖,目光一凝,全身杀气泉涌,纵身跃前。纪人蛟也拔刀参战。
李安楚抢先迎上纪人戚,乍一交手,李安楚就因恶战良久气力不支落了下风,但他天资非凡,一旦摸清了纪人戚凌厉的攻势,渐渐就应对从容起来。
纪人蛟虽精于海战,但贴身博击之术并非所长,卫小典少年即上战场,经验又极丰富,没过几招就逼得他手忙脚乱,一个应对不及,被当胸一掌,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这边纪人戚虽占上风,可卫小典一加入进来形势便大为逆转,在两人联手夹击下,纪人戚尽管尚未露败势,却已频频向崖边退去。
而李安楚与卫小典都已带了伤,面对这种从血战杀伐中摸爬长大的人,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不过两人在山上学艺时向来是双双一起练剑,默契极佳,联手之后,剑势如虹。李安楚软剑如银蛇般绕过纪人戚的剑身,向旁边一带,卫小典抓住时机,青萍剑迅如闪电般当胸刺去。
眼见纪人戚根本躲不开此击,一直伏在地上的纪人蛟突然跃起,挡开他面前,青萍剑直直地就刺入他胸膛之中。
纪人戚没有丝毫的犹豫,竟将纪人蛟的身体当做武器般向李安楚推去。卫小典本就吃了一惊,更是怎么也料不到此人竟没心没肺至如此程度,青萍剑被纪人蛟胸骨压住,随他身体的倾斜一拉,连同卫小典一齐拉了一个踉跄,纪人戚同时又从纪人蛟肋下挥出一掌,重重打在卫小典肩头上,将他整个身子打飞出去,直向崖下落去。
危急之时,李安楚闪过纪人蛟的尸体,向卫小典一扑,虽险险抓住了他的左腕,但凌厉的下坠之势,带着他一同跌在崖边,肩部已经悬空。
卫小典唇边涌出血丝,左腕被李安楚攥在手中,身子挂在半空,足下是汹涌的海水。他忍住胸口的巨痛抬头,看见爱人焦虑的面容旁,纪人戚已挥开身前的尸体,面上现出疯狂的笑意,手中剑身隐隐闪着血光,正缓步向崖边走来。
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卫小典绝望地知道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爱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的。清澈的双眸中涌起了泪水,面对着泪水那边已看不清楚的挚爱容颜,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抬起右手仍紧握着的青萍宝剑,卫小典决然地向自己的左腕砍去,似乎没有痛感,只觉得身体变得象羽毛一样轻,渐渐地飘离了爱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