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朱儿呜咽着,“我只看得到,却做不来。我太没用了……”
这话好蹊跷。四人一齐问:“看到什么?”
朱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看、看到‘气’啊……”
万物都带着各自不同的气息。气本是无形的,她却偏偏自小能辨得出。草木的自然之气,争斗中躁动的戾气,乃至灵言、结界之类的法术,气息更是清晰逼人。
他们要找白玉片,真正困难的其实是入手时的线索。在这样一片陌生的地方毫无头绪地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三天,要找到三片,想一想也是很困难的。而朱儿所在的队伍一夜之间几乎完成了两次,实在是迅速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皆因她独特的眼力,很容易就找到了线索。
或是一段树木,或是一排足迹。既然是线索,必然是被人刻意留下的。施过灵言的事物有着独特的气息,一眼便能认出,之后一连串地再找下去,也就是任务本身了。在她眼里,所有线索如同白纸黑字般简单明了。
于是这边几人更加愤懑了。
“不公平。你有这样的能力,简直是作弊嘛!”玄夜月叫嚷。
沈听风则皱着眉,不耐烦地道:“粉猪,你说的‘气’到底是什么东西?说清楚点!”
粉猪……她就这么大声地叫出来了。旁人不止一个地“扑哧”笑起来,而被叫的人显然受了一点打击,眼里又滚起两粒泪珠。
“那……那就是……”她口齿混乱,解释不清,只好往前方一指,“那里的一片树,中间的一棵就是不同的。它的气不是自然的……”
“你说那棵虽然不动,却好似跳来跳去的矮树桩?”玄夜月眼睛亮闪闪地瞅着前方。
沈听风撇撇嘴,“那树桩上还有个鬼脸?是树是妖?”她纯粹是眼力好。
砚华也点头道:“真的呢,其他树都是淡绿色光芒,只有它是红色。”
这次是朱儿愣住了——“你们……都看得到?”
看得到。或许并非如她天生的眼力,大多因为各自修习的方式,对事物的气息也有了不同的察觉。只不过,她未说之前,他们并没把那当一回事。看来,道学院的教育果然是系统而周全的,物尽其用。
几个人兴奋地往那边跑去。一只树妖——长着人脸的树桩子杵在那里,看到他们奔过来,还顶着两枝桠继续装死木头,直当沈听风抽出一支箭同时念起一句火诀瞄准它时,才噌地跳起来,尖叫:“不要烧我!不要!我是无辜的!”
“把白玉片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没有白玉片!住手!住手!我有!呜……那东西真的不在我手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找到它,别烧我……”朱儿也跑了过来,急着拉住沈听风,“任务都是这样的。接着做下去,才能拿到白玉片。”
他们的队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寻找线索完成任务的。可是,那样的辛苦,得来的成果却都丢了。她一边想一边又哭丧着脸低下头。
突然眼前一晃,一样东西丢进她的手里。朱儿张大眼睛,看见手心里躺着被抢……被捡走的那枚白玉片。
路烟狼淡淡冲她一笑,“仔细收着,别再丢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寻找的方法,那么还是亲自找来的东西比较有趣。
第9章(2)
朱儿望着对方一行四人加上一只小黑鸟挥着手渐渐走远,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再低头看看手里完好无瑕的白玉片……真是好怪的几个人呢。
不过最后,她还是抿着唇微笑了。
好大一片湖。
湖边葱茏成林,湖面笼着雾。这湖叫深岚,真是实至名归。
若非经树怪提点而来,只怕在十步之外他们也发现不了密林中这片雾气连天的水域。更别说水上那一点小岛——月牙台了。
砚华将树怪给他们的一枝树芽栽进月牙台的泥土中,剩下的人烧水的烧水,钓鱼的钓鱼。
如果那树桩妖怪没有哄他们,今晚月色当空时,这株经过净馏之水灌溉、鲜鱼之肥滋养的碧灵芽就会抽枝散叶,引来鸾鸟——鸟身上就有他们所要的白玉片。
现在,一连串的事情做齐下来,早已是月存当空。几个人杵在月牙台上,望着地,又望着天。
树芽连一片叶子也没多长。大概是水浇多了,一段枝泡得软趴趴的,就快蔫到了地上去。而天空,除了几片飘忽来去的黑云,屁的动静都没有。
路烟狼抱着手臂,目光愈见冰冷,话语也自他口中冷冷地吐出来:“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回去烧了那妖怪树桩。”
沈听风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转瞬背好了弓。玄夜月托着腮蹲在半死不活的树芽边,一声连着一声:“我们被骗了吗?被树桩耍了啊!太可怜了!”
“闭嘴!”路烟狼和沈听风同时吼他。他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望向面前的砚华,眼睛倏然睁大!他看见——
很想大叫出来,但因被要求了“闭嘴”,玄夜月只好努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砚华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继续默念着灵言。果然是有效的。在回春术的光华中,树芽一点点挺拔起来,竟渐渐抽出了新叶。
一丝淡绿色的灵光烟烟袅袅地升起来。自从与朱儿邂逅之后,她就开始注意身边各样事物的各种气息。那些光色原本就是存在于眼中的,只是她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更没觉得有什么用。现在,她开始学着分辨,就像初识事物一般,研究着它们的秘密,兴致勃勃。
树芽上的灵光升腾婉转,说明,有变。
变得太快了——芽枝陡然蹿高,高过了人顶,枝干爆裂般吱吱嘎嘎变粗、变长,顶头上一点不起眼的灰苞已经正对着月亮开出了一朵又大又白的花!
厚厚的白瓣上交织着月亮与湖水的光影,花粉恣意被风吹撒着。几个惊呆的人仰头站在花下,只觉得身边在下着一场馨香的雨。
又是一点白光,远远地飘来。铃铛已经忍不住叫出了声,扑着翅膀迎了过去。一只白色的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沈听风心中一紧,立刻提起了弓搭箭瞄向天空。
“等等。”路烟狼按住她的弓。她迟疑地皱眉,发现铃铛迎住了那只白鸟。两只鸟就像是早已熟识的伙伴,虽然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却比翼而飞,欢快地叫着,徐徐落向硕大的白花。
“铃铛……”砚华忍不住担心地唤了一声。
“别担心,”路烟狼微笑道,“那白鸟其实是灵气幻化而来,不会伤害谁的。小煤团生下来就是灵兽,却从没见过父母,更没见过一只灵性相似的同类,现在瞧见那团灵气聚成的鸟,大概是错认成同类。它也是孤单得很了。”说完,又朝沈听风瞄了一眼,“所以你呀,就是瞄得再准也射不中它的。”
沈听风轻哼一声,撇过头去。同时玄夜月歪过头来,问:“那白玉片呢?我怎么没看到那鸟的身上挂着什么东西呢?”
路烟狼道:“确实没有。不过,也许再等一等就有了。既然那鸟不是实体,我怀疑它本身……”
砰!一声异响打破了宁静。对岸飞来一件异物,直直射向白色花瓣上边的鸟。花下四人大惊——岸边有人?且不知来了多久。他们先时只顾发呆郁闷,竟一直没发现!
那横飞而来的异物如拳头大小,头上尖锐,“嗖”的一下就传透了白色的鸟身。灵气聚成的鸟儿轰然一散,尖头便结结实实地扎进了一旁铃铛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