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杭三少,你终于来啦!」
「太慢啦!太慢啦!」
「再不来,真以为你要抛妻弃女了!」
「瞧你老婆可怜的,明明就是想哭咩,还得硬挤出笑容来给我们看……」
「笑得可真假!」
「废话,人家又不像妳那样做作,演不来戏嘛!」
「喂喂喂,干嘛说到我身上来!」
「妳自找的咩!」
叽叽喳喳、呱啦呱啦,没有恶意——也不敢有恶意,纯粹只是「有趣」,年轻人就是爱玩爱闹。
不过,要是闹过了头,就不好玩了。
「杭三少,你再不来,干脆我把你老婆拐走好了!」
这家伙的脑袋里装的大概是豆腐渣,竟敢讲这种话!
才眨个眼,杭傲已然瞬间移动到那家伙前面,健臂一伸,毫不留情地掐住了那个没脑子的家伙。
「你说什么?想拐我老婆?」
阴森森、寒恻恻的语气,任何人都听得出那家伙要真脑残到敢说出肯定的答案来,杭傲立时立地就可以扭断某人的鸡脖子,一时之间,大家都被吓到了,各个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唯有琴思泪,她慌忙碎步跑到杭傲身边,急着往回拉杭傲的手。
「夫君,别这样,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有如妾身这般平凡又老气的女人,他们怎么可能……」
唬一下,杭傲马上丢开那个笨蛋,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亲亲老婆。
「胡说,我老婆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杭傲当场就俯下唇给她亲下去,卯起劲来和老婆交换口水。
四周众人先是呆了呆,旋即轰的一下又笑又叫地鼓噪起来,那个喊有种,这个喊够劲儿,还有人喊加油,羞得琴思泪不知如何是好,推又推不开杭傲,连说不要都没办法。
舌头早就被杭傲「抢」走了。
好半天后,杭傲才放开琴思泪,后者立刻化身为鸵鸟,把脑袋一整个埋进杭傲怀里,再也不敢露脸了。
天哪,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老婆,妳最好别再说那种话了,」杭傲一本正经的撂下警告。「不然我会更努力证明妳说错话了!」
做错事,要打手心,说错话,就得「教训」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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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远来到西域,不玩玩就走人也太可惜了,于是,连同上官啸云等人,杭傲带着琴思泪、碧香、添福,一伙年轻人在西域各处玩了个尽兴,连大过年的都没人说要回家。
直至翌年二月,琴思泪又怀下了身孕,杭傲方才决定该启程到南方去了。
一路上,陆陆续续地,这个说该回家一趟了,那个说另有事要办,那票年轻人也一个个告辞了。
临别之际,他们都没忘记丢下一句话——
「别忘了,我已经不在杭三少你的恶搞名单上了喔!」
「好啦,好啦,滚吧,滚吧!」
到了九江,就只剩下杭傲带着琴思泪和碧香、添福了。
「姑爷,记得当时云姑娘说过,如果小姐到西域之后,姑爷还找得着我们,她就认了,不会再跟我们小姐抢姑爷了,那为什么我们还要……」
打尖用膳时,杭傲与琴思泪正在闲聊,碧香突然打岔进来问了这么一句。
「请问妳是在耍呆还是耍笨?竟相信那死不要脸皮的鬼丫头的话!」杭傲嗤之以鼻地冷哼。
「告诉妳,那鬼丫头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全都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狗屎,当时她是自信姑爷我绝对找不到妳家小姐,才敢大剌剌地撂下那种话,可一旦我真的找到妳家小姐了,她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账……」
「哇,耍赖呀?」碧香惊叹。
「对,她就是爱耍赖,还会耍刁、耍奸、耍诈,所以我才那么讨厌她!」杭傲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总之,适合她的人是大师兄,但在她理解到这一点之前,我必须避开她,直到她想通为止……」
「是喔,」碧香喃喃咕哝。「我看最奸、最诈的应该是姑爷您吧?」
「那是当然!」杭傲当之无愧地挺了挺胸脯,「不奸不诈怎么保得住自个儿的『财产』呢!」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琴思泪,意谓他所说的「财产」正是他所目注的「东西」。
「那少爷的生意怎么办?」添福也问了。
「没问题!」杭傲胸有成竹地一口干下一杯酒。「北方的生意就交给秦浩,我负责南方这边的生意,嘿嘿嘿,南北两方我全吃定了!」
「但秦公子可靠吗?」碧香又问。
「问这什么鬼话!」杭傲横着白眼瞪她一下。「那小子就算会出卖他老爹老娘老婆,也不可能会出卖我!」
「那么,也许很快就可以还清欠公公的债了。」琴思泪低语。
「还债?」杭傲呢喃,挤眉皱脸的表情十分滑稽,「也是啦,都立下了借据,还盖了手印,不还也不行,不过呢……」没安好心眼地翘起嘴角,勾勒出狡猾的笑意,「借据上并没有书明还债期限,所以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下辈子再还吧!」
下辈子?
「咦?」琴思泪傻住。
「妳没听人家说过吗?儿女是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是来讨债的,」才说到这里,杭傲的嘴就开始往横拉开,「那这辈子我欠了老爹的债,下辈子就该轮到老爹做我儿子啦!」话落,猖狂大笑。
就为了让公公下辈子做他儿子,他要赖债?
「这……」琴思泪哭笑不得,「实在是……实在是……」还想不出能说什么,她也禁不住笑出声来了。
真是孩子气!
「啊,上菜了,快吃,快吃!」如同往常一样,一上菜,杭傲就忙着夹菜往琴思泪碗里送。「这是九江名菜,云雾虾仁和鄱阳湖鲶鱼、银鱼、水浒肉、流浪鸡,老婆妳多吃点,别忘了妳可是要一人吃两人补的!」
咦,九江?
这个她几乎已经遗忘的地名……
「原来……」琴思泪若有所思地探首往窗栏外眺望,好奇地左右浏览。「我们已经到九江了!」
虽曾在九江住了整整八个年头,这却是她头一回瞧见九江城内的模样呢!
筷子定在半空中,杭傲有所察觉地凝目仔细端详琴思泪。「怎么了?老婆妳的表情好奇怪,九江有什么不对吗?」
静了一会儿,琴思泪方才徐徐回过头来,浅浅一笑。
「没啊,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到九江了!」
「是吗?」
杭傲狐疑地注视她片刻,再转向碧香投以询问的目光,后者两手一摊,表示她也不知道,他皱眉,又拉回眼去凝视琴思泪,琴思泪却已垂首专心用膳,瞧不见她的表情了。
算了,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吧!
「那快趁热吃!」继续善尽二十五孝的职责,不断夹菜往老婆碗里堆积,有刺的剔刺,有骨头的抽掉骨头,好让她可以轻轻松松的入口。
「嗯嗯,妾身在吃了。」琴思泪也埋头努力吃吃吃。
就在这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她耳际……
「快来,月莲,这里有空桌位!」
说熟悉,是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曾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席位。
说陌生,是因为那声音她并不常听见。
还有月莲,那个名字……
「咦,老婆,妳怎么又停了,快吃呀!」
「呃?啊,好,妾身吃。」漫不经心地回应,琴思泪眼角偷觑过一丝目光。
果然是他们!
赶紧收回视线,专心在碗里的菜肴上,不是害怕被他们发现,而是担心被杭傲察觉。
以杭傲的个性,有仇非报不可,那两人可就惨了!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杭傲业已觉察到她偷觑的目光,马上顺着她的视线朝甫在隔邻两桌落坐的那对男女瞧去。
男的一望即可知是个读书人,端正斯文,一身书卷气,就像普天下许许多多的读书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那女的可就显眼了,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美得令人双眼发直,难以移开视线,甚至比丁宛君和窦艳梅更美上两分。
江南果然盛产美女!
问题是,那位大美女也就只是那副皮相好看而已,其他乏善可陈,要说气质,简直是庸俗到不行,听她言语,连最基本的涵养都没有,多半出身不高,有九成可能是奴婢阶级被抬上来的。
「何公子,请问您今儿个要点什么?」堂倌恭敬的请示。
「别问他,问我,」大美人抢着道。「是我要吃的,问他干嘛?」
「是,请问何夫人,您要点些什么?」
「我要……」
何?
飞快地瞟向琴思泪,见她螓首更深垂,几乎要把小脑袋瓜子一整个塞进碗里头去了,杭傲当即有所颖悟。
嗯哼哼,就是那个「何」吗?
嘴角微微勾起,不怀好意的冷冷一笑,杭傲徐徐转向……一呆,视线拉回来往下掉,不知何时,琴思泪的柔荑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彷佛在传达某种讯息,抬眼看她,她却依然埋头苦吃,好像捉住他的手的人并不是她。
杭傲怔了一会儿,叹气。
好吧,就饶了那家伙一回,当是还那家伙一个「人情」:起码那家伙把他老婆的清白身子留给他了。
轻轻回握了一下手中的柔荑,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夹菜到老婆碗里。
「老婆,多吃点儿,吃饱了,我带妳在这九江城里头逛逛。」
出嫁到何家,竟被关禁在小院子里八年,大门都没能踏出半步,连九江城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变相的虐待,光是想象,他就心疼死了。
水眸悄悄睇向他,眼里是感激。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从不认为谁有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她不想为此而惹出其他无谓的不快。
现在的她很幸福,这就够了。
于是,他们默默地继续用膳,然而,不久之后,四面八方就开始陆续传来语意各自不同的对话声,有不想听都不得不听的大嗓门,也有不仔细听就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
「够了,月莲;我们只有两个人,点太多吃不完的。」
「但我每样都想吃呀!」
「叫这么多菜,吃不完很浪费的。」
「有什么关系,你多画几张画、多卖几本书就好了。」
「月莲……」
「我不管,我偏要、偏要、偏要……」
以上,是大美人粗俗的鲁叫,就怕有人听不见的尖锐嗓门。
「真不知何公子是怎么想的,那个女人美是够美了,但毕竟是丫鬟出身,给她个妾室做做也就罢了,何必扶她做正室呢?」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打小培养出来的感情……」
「那又如何?那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搭,总有一天何公子会后悔的!」
「也是,那女人委实粗鄙,亏她在何家长大,也没沾染上半点文雅气质,看来是天生低贱,没得救了!」
「待她年华老去,美貌不再,瞧她还能留得住何公子的心才怪!」
以上,是右边那几位道貌岸然的老人家的冷言冷语。
「那女人真是该死的美呀!」
「啧啧,真想跟她来上一腿!」
「瞧瞧她那一副风骚样儿,老是四处乱抛媚眼,搞不好可以试试看喔!」
「说得也是,看她丈夫体瘦气虚,根本没几斤力气,多半也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吧!」
「那女人,早晚会爬墙的,我就等着尝尝第一口滋味了!」
以上,是左边那几个眼睛嘴巴一起流口水的年轻人的色言色语。
「青梅竹马的感情?」
「可以试试看?」
「笑死人了,那女人早就不知勾搭上多少男人了!」
「听说她的第一个儿子就不是何公子的种了!」
「可笑何公子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毫不知情,真是一只蠢乌龟啊!」
以上,是后面那几位小鼻子小眼睛的妇道人家的闲言闲语。
听到这里,杭傲再也忍不住纵声狂笑,笑得前俯后仰,还猛拍桌,那笑声中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现世报啊!
那个不知珍惜内涵,只为美色所迷的自私男人,当他做下错误的抉择时,报应也就跟着临头了。
抛弃贤妻,选择戴绿头巾,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