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恰好在这时到了,她与李玲步出去,360°的视角,透过落地观景玻璃,呈现眼前的是北京CBD的空中景色。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天地辽阔,整个北京城几乎尽收眼底,无数新旧时代的建筑,在迷离的灯光中,都仿佛由璀璨的水晶雕砌而成,长安街上如梭的车变成微小而模糊的黑点,不断闪动的车灯细密如织,可谓万丈红尘,琼楼玉宇。
只是未央觉得高处不胜寒。
其实这种所谓的相亲,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也有过好几次的,她都只当是一场闹剧,所以不温不火地看下去,反正用不着她,李玲都可以自导自演地应付自如,她只要坐在一旁微笑点头装淑女就行了,只是未央万万没想到会碰见骆毅。
莫进与海归博士一早等在那儿,站起来对她们微笑颔首。
海归博士果然一表人才,气质非凡,李玲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才坐下来,未央便看到一个英挺的身影大步向她走来,居然是骆毅,他身后还跟着沈晰,未央不由微微一怔。
骆毅看见她仿佛很诧异,问道:“未央?你怎么在这儿?”
未央立刻发觉另外三位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灼灼发热,只差没有冒烟。她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答道:“呃,我与朋友来吃饭……你们也是吗?”
骆毅这才留意到李玲等人,他一向是聪明人,一看这个阵势,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息,看了未央一眼,然后风度翩翩地与他们微笑颔首,一如往常,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悄悄漫上未央的心头,她的头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她明明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
沈晰便道:“我与骆总本来约了个客户的,只是那个客户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李玲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好几倍,隐约有点咬牙切齿的音调:“未央,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未央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骆毅道:“我是骆毅,未央的男朋友,幸会。”
未央彻底愣住了,她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她看见沈晰灿若星辰的眸光迅速地黯淡下去,海归博士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快挂不住了,而李玲的脸霎时黑了一半。
气氛有了几秒短暂的沉闷,最后还是海归博士最先恢复过来,依然含笑,仿佛落落大方地邀请道:“两位还没吃饭吧?既然是夏小姐的朋友,骆先生与沈小姐不介意坐下来一同用餐吧?”
未央以为骆毅一定会拒绝他的邀请,因为谁都听得出来海归博士的邀请不过是客套话,没想到骆毅竟然一口答应了。
结果这顿饭吃得十分怪异,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还算和谐,就像放眼望去平静无波的海面,实则海底暗潮汹涌,未央只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心虚至极。她心里有事,始终闷闷的,精致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如同嚼蜡,只是食不知味,从头到尾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拿着闪着银光的刀叉对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呆。
饭后骆毅开车送她回去,途中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外面是零下十几度,在车内密闭的空间里气温却高得异常,或许是刚才吃饭时喝了点红酒的缘故,她的额头竟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脑袋也开始有点发晕,而车速偏偏又极快,在高架上一路风驰电掣。她提心吊胆,骆毅一声不响,她也不敢说什么,眼看就要下高架,他也没有半点减速的征兆,不留神就闯了好几个红灯。浮光掠影地一闪,她莫名害怕起来,他平常开车一向是从容自如四平八稳的,从没像今天那样放肆过,未央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未央这样想着的时候,骆毅忽然一脚踩下刹车,她一惊,还没缓过神来,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他板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毫不留情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像是要将所有压抑的怒气全部爆发出来将她生吞活剥的疯狂。他火热的唇舌甚至蔓延到她光裸的脖颈,还不知足地往她敞开的衣领一直往下溜。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潮彻底吓住了,只是无法反应过来,头越发晕得厉害。
暖气无声地吹着,暧昧的空气里酒香暗浮,在后面按得震天响的喇叭里,未央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气息不稳地叫道:“骆毅……”
他动作一滞,挫败地停住了,他的手还箍着她的腰,头颓然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良久,他终于抬眼看她,在外面无数灯光的映衬下,他的瞳孔里有种她不熟悉的迷离。他凝视着她,在震天响的嘈杂声里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做?”
是啊,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他对她并不是曾经戏言?
未央听不真切,只好提醒他道:“骆毅,你的车还在大路中央呢,是不是该开走了?”
他忽然执起她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未央,你看着我。”
未央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你摸,它在跳,是真的。”
未央的心一动,垂下眼睑,竟不敢与他对视,讷讷地问:“骆毅,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声音在震天响的嘈杂声里微不可闻,“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未央侧身躺在床上,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她躺着一动不动,可身子仿佛还坐在车里在高架上飞驰,在流动的灯光里,漫天雪花轻盈地飞舞在脸上,可是并不冷,滚烫滚烫的,那是骆毅的吻。
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地在暗夜里涌动,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破茧而出。
想到这个词,她无声地笑了,蝴蝶吗?破茧而出。
可是她又怕,只怕破茧而出的不是蝴蝶,而是飞蛾。
飞蛾扑火。
听说飞蛾扑火的时候是快乐的,可是又有谁知道呢?或许它不过是认不清方向。独自在漫长寒冷的黑暗中飞行太久了,好不容易在生命里出现了一点温暖的火光,便义无反顾地飞过去,最后却筋疲力尽无路可退,飞蛾扑火,是化成灰的凄美。
这一晚,未央在纷乱的思绪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在睡过去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指腹曾轻轻抚过唇际。
未央被电话吵醒的时候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伸手摸来床头柜的手机一看,屏幕是一片漆黑的,她一向有关机睡觉的习惯,原来是厅里的座机在响,她只得爬起来接听,是骆毅。
她睡眼惺忪,声音哑哑的:“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那边道:“还早?都日上三竿了。”
她抬起朦胧的睡眼看了看挂钟,果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他笑道:“你还真能睡,在哪里都能睡着。”
未央立刻想起那天在竞投的广告企划案的事,原来他都知道。
她脸一红,反驳道:“你管我,我爱谁多久睡多久,反正在放假也没事做。”
他好脾气地道:“那为了补偿我破坏了你的睡眠时间,请你吃午餐怎样?”
未央打了个哈欠,只恨不得回去倒头大睡,于是便道:“你平常不都很忙的吗?怎么有那么多时间?”
他笑,“我正好也在休假。”又道:“你下楼,我现在来接你。”
未央还想说什么,可他一说完便挂了电话,仿佛怕她拒绝似的。
放下电话,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出去,眼前是一片雪白,昨夜大概又下了一夜的大雪。这个冬天,不是雨就是雪,一场接一场,冷得让人绝望,唯一让她甚感欣慰的是,今天终于开始放年假了,不必回去面对李玲那副法官盘问犯人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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