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宗相关连命案的发生,与标大有莫大的关系,孙天宝心中就有气,他不信抓不到标大营造的小辫子。
走入一号侦查庭,坐定后,孙天宝看着台下的李国昌,发觉他神色有异。
孙天宝决定变更计划,李国昌别想在侦查庭跟我玩!
问明李国昌年籍资料后,孙天宝懒懒地问:“李国昌,当时你跟董玉芬说要去哪个地方拿钱?”
“检察官,我这几天想了很久,我决定说出真相,杀死易清荣和董玉芬的并不是我,是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拿钱给我,要我帮他顶罪,我刚好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就答应了,我不是凶手。”
孙天宝一听李国昌这么说,一点都不讶异,他们那一班人就是打算要他陷入困境,最好糊里糊涂,随便起诉,那李国昌可能会被法院判无罪,而本案又会这样不了了之。
称他们的心、如他们的意的事,孙天宝是不干的。
“你说你是替人项罪的,好,我会查,下次再开庭。”
“检察官,你不要问我帮谁项罪,我拿多少钱?等等的问题吗?”
李国昌不知道孙天宝葫芦里卖什么药,在看守所里,都传言这个检察官很厉害,案子落在他的手里,如果他将你起诉,法院百分之九十九找不到理由判你无罪。
天啊!这很可怕,李国昌心想,现在他又不问,是不是已认定他是凶手,玩完了!
“我会问,但等我资料再齐全一点。你别急,回所后,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说,才能打动我。”
这是什么话,模棱两可,李国昌开始又有害怕的感觉,卓子威你不是保证,我这样说就可以交保,但是怎么会这样。李国昌心中彷徨。
论令还押。
李国昌有一种冲动,想说出真正的一切,孙天宝给他太大的压力了,回看守所他一定要再问清楚,孙天宝真有那么厉害吗?
开完了远庭,陆陆续续再开别庭,一上午就这样悄悄地过了。
中午,日正当中,又到了要解决民生问题的时刻,今天阿宝突然对便当不感兴趣,打算到法院前附近的面店光顾一下。
孙天宝走到法院门口时,看见以前当刑警的同事杨正堂从法院出来正走过对面马路,阿宝心想他们八成是来作证的,正想唤住他们打招呼时,在过马路后经过电话亭时,忽听见有人以西班牙文低声交谈,他听到海洛因三个字,职业反应停脚。
装作若无其事,等用公共电话。
那些人见有人在旁,即更小声地低语,只说了下午四点及海龙号就解散。
孙天宝确定他们离去后,马上狂奔唤住杨正堂他们,杨正堂等人转身一看是孙天宝,是惊是喜,好久不见,以前他们感情很好的。
“杨正堂,下午一起办个大案子,我直觉反应这百分之百是大案子。”
“孙检别开玩笑了,你说的我们一定去办。”
徐天宝现在无暇和他们开玩笑,找一家餐厅坐定,说明刚刚所听闻之事,杨正堂等人觉得不可思议到极点,怎会那么巧,但对于孙天宝的破案直觉,他们还是决定跟着照办。
“各位想一想,海龙号是代表船名或是某个代号?我们只有三个小时,加油!”
“我想我先去向检察长报告一下,你们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孙天宝回地检署依程序报备后,即展开作业。
“海龙号”到底代表什么?
***
星期三下午二点三十分,杨正堂向孙天宝报告,停在一号港有二艘海龙号渔船,停泊于苏澳港有一艘海龙号渔船,军方有一部海龙号战舰,三号港下午亦有一艘海龙号远洋渔船进港。
“正堂,海龙号一定代表船只吗?”
孙天宝运用他自成一格的逻辑推理概念,那一群人是说西班牙文,则他们的国籍应属中美洲一带,对本地不是很熟,这当然一定有某黑道或走私集团介入,若要交货,那一群人当不至于走于港口处,那里警察多,他们一看就不是一般渔民,约在港口很容易遭怀疑,所以他们的定地点应该在市区。
“孙检,海龙号这个名字一听,我想九成以上的人会认为是船只,孙检有何高见?”在没心情去看,随手一拿,准备丢人垃圾筒之际,他看见……
他看见宣传单写着:八里海上餐厅海龙号,晚上七点开幕。
孙天宝欣喜若狂,八里近海边,餐厅开幕更足以掩人耳目,他几乎跟自己打赌,肯定是这里,但仍须确认,以免扰民。
阿宝唤来杨正堂等人,分派工作:“只剩三十分钟,最后试试看,八里新开幕的海上餐厅,正堂及小光、阿亮跟我一起去海龙号餐厅,阿祖你回去查询餐厅老板是谁,随时通知我,并随时帮忙调派人手支援。”
各自散开,孙天宝心想,这是最后一个机会,希望不会错误,否则,问题肯定会很大,光想到将会有一大批海洛因会因自己之误判而流人市面,心中即有一层深深的不安与自责。
***
下午三时五十分,孙天宝等人一到八里,远远地就看见一颗大气球高高地悬在天空,斗大的字“海龙号海上餐厅”,但周遭的气氛祥和,人群慢慢地观赏海边落日余晖,一对对情侣并肩在孙天宝眼前晃过,像是对阿宝示威,今天只适合观赏夕阳,不适合抓贼。
但人来了总得到处看看走走,也不能太早泄气,军心士气靠掌握,众人东晃晃,西晃晃,觉得毫无线索,懒懒之际,幸运之神竞非常眷顾孙天宝,阿宝莫名又发现中午电话亭旁的中美洲人在海龙号餐厅门口与人交谈。
这一发现简直如获至宝,阿宝赶紧叫杨正堂快点加派人手,此时杨正堂的行动电话竟配合孙天宝的指挥自动响起,是阿祖回复查出海龙号餐厅负责人是陈文,是枪杀董玉芬道通缉的陈文,孙天宝一听,心想这下不光是毒品问题了,必然又牵扯枪械弹药问题。
这下一定要小心行事,孙天宝可不希望有人负伤,虽然枪弹无眼。
“正堂,加派的人手何时会来?”
“阿祖说十分钟内赶到。”
“正堂,依地形观之,交易地点必定在餐厅内,你守后门,我和小光当客人从前面进去,先采探路,阿亮随时支援,万一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看好人是往哪个方向出去,再到那边支援,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能拖尽量拖,等到阿祖的人手来,以免损伤过重。”
孙天宝已有多年,未在第一线办案,此时仿佛回到以前当刑警冲锋陷阵的时光,但阿宝心中坚信,不论警察或检察官对他而言,都是打击犯罪的执行者,他与小光走到餐厅门口,马上有人出来迎接,但接待小姐带着歉意说:“两位先生,很抱歉,我们餐厅晚上七点才正式开始,现在只有持邀请函的人才能人内,对不起。”
孙天宝不得其门而入,简直是泼他的冷水,他暗自想如何进入餐厅,而不被阻挠。
正在孙天宝想破头而毫无办法时,孙天宝的救星来了,带着一张邀请卡来救他了。
方文意总是在孙天宝急需救助时,不经意地就替他解决难题,如初相识时三千元买书之借款,及在孙天宝对易清荣的命案无法突破时,就在连城会计师事务所让他得知董玉芬要潜逃,还有透过她得知本案与标大营造有莫大关连,甚至连今天的邀请函也包括在内,天啊,方文意称之为孙天宝的救星,简直贴切与适当。
不过当事人问对于此次八里相见,最惊讶的要算是方文意,她最近不知怎么地思绪莫名其妙地会突然遭孙天宝身影的攻陷,而不知不觉地经常处在神游的状态,甚而账写到一半,那支笔会自己找纸,写上几次孙天宝的大名,方肯继续工作,今天这种不期而遇,真真教人心花怒放,也许这就是所谓爱情的症候群吧!
“阿宝,你今天也来参加海龙号开幕式吗?”方文意以甜滋滋的声音向孙天宝询问。
“文意,你有邀请函?”孙天宝直截了当地问。
“有啊,我是他们公司的会计师,所以来参加,那你来做什么?”
“文意,我要进去办案,但我们进不去,你可不可以跟接待小姐说我们是你的同事?”
“好是好,但是你们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会计师。”
孙天宝现在又有点担心方文意会不会有危险,但又需和她一起进去,只好折衷地对文意说:“文意,等下我们进去后,你就马上离开,不要留在这里。”
方文意在工作上认真的态度,孙天宝是领教过的,要她跷班或把工作放一旁,文意百分之百绝不同意,且不会妥协,根本没得讲,虽然方文意知道孙天宝是基于爱护她之心,但仍得忍痛回绝:“阿宝,不可以,今天有一个外国来的股东说今天要对账,我不能先走。”
“对了,文意我怎么没听你提过你有这个客户?”孙天宝心想,假若方文意早一点告知,他起码可以节省两个小时在本案,而且部署会更受当。
“有啊,海龙号是标大的转投资,现在标大的账暂由我接。”
孙天宝一听,竞又与标大有关,这不就代表真正的幕后主谋者就是林立原,标大营造简直就是孙天宝的肉中刺,一旦不除,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为此牺牲,孙天宝不喜欢这种动不得的感觉,这次一定要进去闯一闯,管他是龙潭或虎穴。
他要搜到足以起诉林立原的证据,林立原要为已牺牲的三条人命负责。
“文意,事不宜迟你先去沟通沟通。”
“是,遵命!孙检察官,我这就去办。”
方文意带着邀请函及连城会计师事务所之识别证,与检视邀请函之接待小姐说项。
孙天宝在旁虽没听到什么,但看见该接待小姐猛点头就知可以进去。
两分钟后,孙天宝与方文意及小光顺利进去海龙号餐厅,一进入所入耳的是一阵悠扬的音乐,映人眼帘的则全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赫,随便一指都是上过电视的名人要角,这些人集合在此,更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铁定吃不完兜着走,明天的头条新闻,一定会大骂特骂检察官过度强悍扰民,那岂非害了全市的检察官?
纵使表面上,现在是看不出来有犯罪的可能。但孙天宝不信邪,标大的转投资的事业,负责人又是通缉犯陈文,而中午他又亲耳听见海洛因及海龙号有密切的关连,这样的组合,要孙天宝不怀疑,太难了!
孙天宝为了要看出此中端倪,他刻意地挽着文意的手,装着到处与人相识寒暄,实际上是到处注意监看有无可疑之处,虽然方文意很乐意让孙天宝拉着手到处走,但现在方文意至少已陪孙天宝绕餐厅三周,孙天宝不累,方文意可累了,且有一些饿,就请徐天宝在旁边的沙发等她。
方文意自立自强惯了,就自行至食台取食,然一拿东西回来即不见孙天宝及小光的人影,方文意对阿宝这种约会中途突然失踪,忽然问又冒出来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今天孙天宝这样的失踪,对方文意而言已是最不具危险性,上星期日,两人一起游北海,玩了一天,心情非常愉快,晚上要回去的路上,孙天宝突然说要将车子开去借给朋友,请她下车等她半小时。
方文意毫无意见即下车,岂料孙天宝一走,天空即下起倾盆大雨,淋得方文意像落汤鸡,整条公路上又毫无避雨之处,又没钱叫计程车,半小时后,孙天宝回来了,竞不是怜惜她,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哇!你真行,整段公路都没下雨,就你站的这段下雨,真是不简单。”
语毕,还特意地大笑几声,自彼时起方文意的背包中,永远会有三千元的现金,两张信用卡,一把可折叠式的雨伞,一具平常永远不开机的行动电话,及一枚充满电力的电池,手电筒一只,以利孙天宝突然失踪时,自立自救。
但今天孙天宝不是失踪,当方文意走至餐台时。孙天宝忽见几个外国人悄悄地离去,神色鬼祟,颇有犯罪之意图,为免错失良机,来不及与文意打招呼,即拉了小光跟踪前往。
那些人比手划脚由后门走出,孙天宝跟出后,迅速与杨正堂会合,此时远远又见阿祖已带人来了,正想会合商谈之时……
忽听见在不远处的一个货柜里传来一阵枪声,连续不断,起码有六发。
孙天宝等人正想前往,一声爆炸惊天动地地响起,众人迅速扑倒在地,爆炸声未止,突见一辆改良过之厢型车从货柜里窜出,往公路方向开去。接着后面又有一辆汽车紧接在后开出,孙天宝等人见势马上跳上警车,安上警铃,追逐而去。
前方两部车毫无停车之迹象,甚至相互开枪,一时间公路上因枪声而乱成一团,兵慌马乱,尖叫声、喇叭声四起,车祸瞬间多了好几起,恰好迎面而来一辆砂石车,突见为闪躲厢型车而逆向冲过来之货车,砂石车看见时,已刹车不及,往左一偏,真好,如孙天宝所祈祷地撞上厢型车及小汽车。
瞬息间一切突然静止,孙天宝与杨正堂马上冲出车外,在旁蓄势待发,静得有点奇怪,孙天宝正想往前移动,厢型车突然打开,一辆机车飞驰而来,快速得根本无法可挡,孙天宝心想不可以让他跑掉而功亏一篑。左手一伸,即将杨正堂佩枪拿起射击连续三枪。
第一枪,目标机车后轮。
第二枪,目标骑士的右肩。
第三枪,对空鸣枪。
三枪命中率百分之百,那辆机车及骑士中枪后,因快速而失控,倒地后仍在原地空转,小光等人不等机车停止,即冲过去,将机车上的两人,先行铐住,搜索可资扣押之证据。
而孙天宝在其余人离去时,拿起领带先将枪上指纹擦拭掉,并将枪交还扬正堂,且交代:“枪是你开的,不是我,第一枪对空鸣枪,第二枪机车后轮,第三枪骑士右肩,三枪顺序报告不要写错。”
杨正堂会意地一笑,心中暗爽本月份的贷款没问题了,得意地大声向孙天宝说:“孙检,以后这种好事别忘了找我!”
一个下午的奔走,从毫无头绪到破案,只有深在其中之人方能体会其中之苦楚。孙天宝与杨正堂心照不宣。
须臾,阿光将机车上的两名嫌犯押过来,起出的赃物计有现金二千万元,黑星手枪九把,子弹一百五十发。
杨正堂在厢型车上起出更惊人的赃物,海洛因砖四十块,市价超过三亿。
大获全胜,正欲凯旋而归,让残局由其余之警察及救护人员处理时,与厢型车表演枪战的该辆小汽车里被撞昏的人突然醒过来,趁众人不注意之际,用尽力气逃命。
跑的速度惊人,杨正堂、小光、阿祖及孙天宝全部随后追出,所有人共同的想法——不能让他跑了,一直追,一直追。
但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九,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体力追得过贼。
第一个停下来的是小光,他归罪于昨晚打麻将没睡好,才先败北。
第二个停下来的是阿祖,他给自己安慰奖,反正不是最先停下来的,不丢脸。
第三个停下来的是杨正堂,但实在不能怪他,杨正堂起码已跑了五公里。
剩下孙天宝一人追逐着嫌犯,一对一生死大对决,跑得过阿宝,得以自由,跑输了,本刑最低度为无期徒刑,终生吃公家饭,或者死刑,回苏州卖鸭蛋。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选择努力地跑,所有的潜能,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孙天宝这辈子只跑输过一次,就是十三岁那年跑输财叔,岂可造次?
该嫌犯在经历一小时快速逃命后,本以为已甩开所有的检警人员,谁料往后头一望仍见孙天宝挂着两颗浅浅酒窝紧接而来,心中顿觉无气,突然两脚无力,昏倒在地。
孙天宝追到该嫌犯后,亦觉得喘得无法正常呼吸,心中暗想:幸好你先倒,再一百公尺他也不行了。
休息喘气几分钟后,杨正堂等人驾警车而来,孙天宝将嫌犯交给杨正堂押走后,他突然想到方文意。
这下完了、毁了,方文意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她会不会对他突然的失踪感到生气?。
孙天宝担心地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想起身赶回海龙号餐厅相寻之时,他先听见一阵引擎被摧残的声音,好奇地抬头一望,想看看是哪个人跟自己的车过意不去,但他看到的是,方文意骑着那辆小小的摩托车快速地朝他而来,那种引擎逼近声,似乎在告知孙天宝摩托车上的人心急如焚,孙天宝累得只能站起目视文意的前来。
车未停妥,方文意马上冲下来,带着满脸的泪痕,看见孙天宝即使力地捶打他的胸膛,哽咽地对孙天宝说:“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一听到爆炸声,马上跑去外面看,就看见你们一堆人在街上玩枪战游戏,每听到一声枪声,我就很怕那一枪是射在你身上,我的车又跑不快,看不到实情,等我追到那些警察时,他们又告诉我,你跑去抓贼,你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就跟那些有枪、有炸药的人拼命,你真的吓死我了。”
孙天宝听完文意如上的告白,心中浮起一阵阵温馨之感,除了财叔之外,好像不曾有人这么在乎过他的生死,他感动地用力拥住方文意,出自内心的最深层歉意说:“文意,对不起!害你受惊,你不要生气。”
错了,方文意一点都不生气,自从她爱上孙天宝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他知道孙天宝为打击犯罪拼命三郎的样子,她爱这样的人,就不能生这种气。
她只是要他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已有一个叫方文意的女孩,关心孙天宝更甚于自己,她说:“阿宝,我不生气,我被吓坏了而已,我只希望以后你在冲锋陷阵时,能好好保重自己,且一定要平安归来,我跟财叔都不想看见你有任何的损伤,你答应我好吗?”
孙天宝心中此时真是被这种温情塞得满满,无法自已,像温度计升到最高点,将要爆炸,阿宝再次激情而热切地拥着方文意,她来不及反应,在众目睽睽下,阿宝这种用尽一生力气拥抱的方式,像是一种等待已久的感觉,数不尽的岁月,所有的生活与伦理都管不住。
这次孙天宝决定在爱情中,他不会再畏罪潜逃。
“文意,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我又爱又恨的地方。”徐天宝露出难得的忧伤神情。
他从十三岁开始心中即因母亲的离去,产生对异性的不信任感,念书时,他总是炙手可热,只要一办联谊会,散会后,必定会有仰慕者出现,但孙天宝皆一一拒绝,他不想有再被抛弃的事发生,让他断绝所有可能发生的恋情,或者可以再伤害他的事。
财叔知道,但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偶尔唠叨,探采阿宝的口风。
方文意看着孙天宝脸上浮起哀伤的神情,是她不曾见过,是否与他十三岁以前的故事有关?方文意不知,亦不想妄加揣测,她百分之百相信孙天宝,终会将一切告知,纵使方文意所知之范围尚停留在孙天宝在十三岁被财叔捡回来的程度。
孙天宝从不主动提的事,方文意也会识相地绝口不问,所以她只知孙天宝十三岁以后的生活,十三岁以前毫无所知。但十三岁以前的事并不能影响方文意对孙天宝的情与爱。
“阿宝,你要带我去哪里?”其实方文意一点都不想问,她愿意让他带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文意,你知道的,财叔在十三岁时把我捡回来,原因是有一天我妈妈说要出去一会儿,我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仍然跑出去玩,但我回家时,等了一天、二天……等了好久,她都再也没回来过,我不相信,仍每天在家等她,但都等不到,直到有一天,家里什么都没得吃时,我就想去偷,很幸运的我是偷到财叔的,没被抓走,还被收养,文意,我母亲为什么不要我?”
孙天宝愈说愈激动,他想哭,但练就多年的忍耐力,告诉他不能哭,怎么能为那种女人哭?
前尘往事被自己拿来重提,心如刀割。他含恨地闭上眼睛,为当时无辜的小阿宝哀悼。
方文意心疼地看着孙天宝,不论他有多厉害的办案能力,他仍需要关怀,他痛,她比他更痛,但谁说得上来为什么?
“阿宝,我不知道伯母为什么离开你,但我想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她大可在你出生时就抛弃你,或者,她一怀孕就可以随便找个医生堕胎,但伯母养你到十三岁,在当时对一个无谋生能力的女人而言是很困难的。”
孙天宝深深地吐了口大气,他是很想赞同文意的说法,但他觉得困难,他要亲口问问他母亲,为何把他带来这个世间,为何又中途扔下他?
“文意,不管我母亲有任何苦衷,我想我可能都无法有机会得知,最近听说以前住的地方要全拆了,我想去看它最后一眼,毕竟过去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永远无法舍弃,或随时可以抹杀不提。”
看阿宝的眼神,文意明白他已打算彻底接收过往一切,不再逃避。
方文意看着眼前这个至情的男子,她大颗大颗的热泪,不受控制地全落了下来,她不是感伤一个少年被抛弃的故事,她是不忍阿宝此等泱泱君子受此折磨。
她要用一生情二生爱,来弥补孙天宝生命中这一段空白与瑕疵。
文意以手拭泪,一边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你的老家?”
“星期五下午,可不可以?”
“可以,我会请特休去的,阿宝……”
方文意本想接下去说,爱上孙天宝的人,要再爱上别人是很困难的事。但她的天性是不可能让这句话诞生,她只能住口不说,好话有些也要留给自己听。
请想,天地间就只一个孙天宝!不爱也难。
“有什么困难吗?”
“我是想告诉你,天黑了,回家吧,财叔正在等我们。”方文意既已起了头,为圆谎只好随便找个比较不牵强的理由收尾,免得被阿宝三问四问,左拐右拐就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
“是这样吗?不过我不会深究?”
方文意听阿宝这么一说,反而有被窥知内心世界的感觉,她蓦然耳热脸红。
世上是有一种人,虽不动声色,却可以把一切悉数看在眼里,方文意心下有些明白,他是知她的心意的。
虽无海誓盟约,但今日的掏心掏肺,就是日后碧落黄泉两处相寻的印信。
两人就这样说说、走走,手拉着手,一路抬头望月。天清路阔,明月高照,人世间得以相识,此生即乃不虚。
***
星期三晚上七时整,在标大营造第十五层楼的总部,林立原脸色凝重地望着卓子威,并大吼着:“这次被警方查获的损失你知道有多少吗?你不是告诉我这次不可能有意外发生,你全打点好了。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林立原对这次毒品被查获之事,怒不可言,他怎么对下游的人交代,所有的弟兄全靠他,现在这一下的损失,如何弥补?
卓子威对这次毒品会被查获深感意外,他确实全部打点好了,孙天宝怎么可能有消息而带队去查?!他们不能再放任孙天宝继续查下去,否则,孙天宝很快地就会把易清荣、董玉芬及李光生的三桩命案与本次毒品走私案,合并处理,然后铲除标大,连根拔起,这太可怕了。
卓子威的一生会被孙天卖给毁了,与其被人毁,不如先发制人:“干爹,损失的事我们慢慢再谈,现在先要解决的是我们标大不可涉入其中,这才是重点。”
“阿威,那你认为下一步要怎么处理比较适当?”
“我担心上次那几桩杀人案件的侦办检察官都是孙天宝,而这次的毒品又是他带队去查获,是不是他已开始在怀疑标大,下一步可能会率警前来搜索,那问题可大了。所以我们必须让孙天宝停止侦查。”
林立原仔细一想,他自己的处境确乃危急,再不采取行动,死的会是他,他可不希望半生打下的江山,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检察官手上,他想听听卓子威要以何方法让孙天宝不能侦查:“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公务人员最怕贪污案件缠身,不如现在先帮他在美国的银行存一笔巨款,明天另以他的名义买一栋房子,合约签署的日期提前二个月,不管孙天宝会不会被判罪,起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消灭证据。”
这个方法又毒又狠,孙天宝纵使不被判刑,这场官司也够他忙的,林立原深感此乃绝妙好计,相当赞成:“阿威,孙天宝这部分的事我来处理,你回警局把走私毒品的案子顺好,有什么状况要赶快回报,就这么办了。你回去吧!”
卓子威走到门口又折转回来,向林立原报告:“干爹,这里有一份剪报报导有一大批老旧房屋要全拆,这个拆后重建的生意,是不是要争取一下。”
卓子威将报纸交给林立原后,即自行赶回警局。
林立原摊开报纸一看,拆建的地方是他与孙美兰的旧居,这一惊非同小可,查他儿子的事尚未有着落,这一拆岂非断了所有的线,他要自己亲自去一趟,看看人事变迁,景物已非的容貌。
卓子威在离开标大营造总部后,马上赶回警局,但他不是注意走私毒品案的发展程度为何,他是透过关系在查询叶咏曼究竟有无出国?
星期二当卓子威与叶天的合建计书告一段落后,他走出会议室至大厅找叶咏曼时,已不见其踪影,卓子威向孙美兰查询时,方知叶咏曼留下纸条,表明要远游一阵子。
这种表示无疑是向卓子威挑衅,我要远离你,你又能奈我何?
她三番四次地遗弃他。
是无缘吗?
不,是孙天宝从中作梗,以前叶咏曼顶多骂骂他,但自从激情餐厅那回起,全变了样,任他怎么努力,叶咏曼皆视为粪土。
费尽千万般心思,他还是得不到她,他恨!恨得牙痒痒的。
卓子威不能忍受叶咏曼对他毫不在乎的态度,为什么他总受制于人?连爱情都无法自由掌控?
他为叶咏曼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叶咏曼眼里总见不到他的好处?还要千方百计躲他,他无法坐视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得不到回报。
卓子威捏紧拳头,咬着牙下定决心,无论叶咏曼远游到何方,他都要把她找出,她别想摆脱他,永远别想。
电脑终端机所列示出来的,叶咏曼尚未离境。
这对卓子威而言,是一个喜讯,只要在这里,两天内就可以把叶咏曼找出来。也许,只要一天。
知己何义?最多情的走到最后,为何总是最无情?
因卓子威只是一只自缚的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