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宛柔从来不曾因为杀人而如此热血沸腾过——她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江君!
几夜不成眠的她,根本没在意月似银盘之际,自己总是力不从心。
她现在精神旺盛,等着一会儿手刀那个占据了无忌大哥注意的人!
要怪只能怪无忌大哥不该对她许下生死相许的承诺,所以她将要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刘宛柔身手敏捷地避开恭庄外头的几名护卫,依着强记在脑中的地图,直接朝主屋而去。
“恭成人目不能视,个性怪戾;江君稍具武艺,看似貌不惊人,实则城府深沉。
这两人的武艺都不是妳的对手,妳只要杀了江君,将这毒蝎丢到恭成人身上,便大功告成。”
临走前,刘明蝠这样告诉她。
他还说江君和恭成人这两个主仆偶尔会共寝一室,这点才是真正让她挂心的地方。
这样不见容于世的孽情,只要两颗心情投意合,那把火便会烧得彼此尸骨无存。
她和无忌大哥不也因为同在一条船上,所以才会这么紧密相依吗?
莫名地,一阵惊慌朝她袭来,她甚至低喘出声,引起庄内恶犬的咆哮。
不,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不能失去无忌大哥。
刘宛柔拾起一颗石子,无情地丢向恶犬的头,击得牠低鸣地逃窜而去。
她强抑住眼泪,纵身跃上屋脊。
无由来地感到寒意飕飕,冷到她必须咬紧牙关。
无声地行走在屋檐上,寻找着屋内的人声。在东南一隅,她轻巧地停下脚步,却听不清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她防备地看了四周一眼,技巧地翻开琉璃瓦片,俯卧其上,低首看着屋内——
屋内的景象让她一颗心全拧起来。
容貌美丽的恭成人闭着眼,盘腿坐在榻上,江君正拿着布巾为他擦拭长发。
恭成人冷艳的脸上出现一抹温柔,坐在他身后的江君没瞧见,躲在屋脊上的人儿倒是把这一幕尽收眼里。
她替无忌大哥梳过发吗?
刘宛柔着迷地看着江君拿着篦栉为恭成人梳顺一头发亮的乌发,然后又为他递上一杯茶。
她没听见这两个男人说了什么,但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怎么这般缠绵之事是由两个男人表现出来?而她和无忌大哥却从没有这般平静的时刻!
屋内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故互拥在一起,江君挣扎地想起身,但恭成人不许。
她看出江君脸上的惊恐,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惊世骇俗的。可恭成人不怕,他脸上的义无反顾,连她都为之动容。
看着恭成人的手指轻触上江君的脸颊,看着江君眼中的迷醉,看着恭成人目不能视的专注……就算他们是两个男人又如何?至少能够相守一辈子!
她恨!为什么偏就她得不到该有的幸福?!
一脚踢飞瓦片,她拔出义父交给她的出云剑,便朝江君刺去。
恭成人搂住江君的身子往旁边一闪。
刘宛柔红了眼,一柄长剑飞快地又往江君的身上刺去。
恭成人没因为目不能视而放开他,反倒神准地朝着她的方向丢来一只烛台。
出云剑毫不费力地将烛台砍成两半,而恭成人始终护卫着江君。
她要江君死!
如果她和无忌大哥不能在一起,那么天下的有情人全都该死-.锐剑一闪,她剑锋偏了向,转而杀向恭成人。
“啊……”江君挡下那一剑。
刘宛柔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丝毫没注意到恭成人脚下那开始盘旋而起的黑色阴风,她只看到恭成人抱着江君的手在发抖。
“闭上眼睛。”
她听见恭成人对江君低吼一声,然后一道黑色诡风便从恭成人脚边卷起,在瞬间幻化成一张黑色大网。
刘宛柔一个旋身避开那阵怪风,再度甩出长剑刺向江君。
该死!她的头开始发疼。她咬住唇,狼狈地后退一步。
赫!
伴随恭成人口中不停发出的低喃,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气。
黑色阴风已幻化成一颗龇牙咧嘴的黑色鬼头,朝她迎面扑来!
她闪躲不及,手臂被鬼头咬出一道血痕。
“什么鬼东西!”她惊叫出声,看着自己的血液在瞬间被吸向黑色大嘴。
脑中一阵晕眩,双膝一软,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还不快撤!”
恐慌之间,她听见无忌大哥的声音。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向上一跃,远离这间阴飕飕的屋子。
欧阳无忌一见到她,立刻揽住她的腰,毫不恋战地飞步离开。
刘宛柔抬头看着他冷冰冰的侧脸,委屈一古脑儿全涌上来。他竟为了江君生她的气吗?
“你……”她虚弱的话语像在哭泣。
“妳闭嘴!”
欧阳无忌拎着她的腰带,飞下屋檐,身形快捷如风。
离开恭庄后,他脚步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而她的肚腹却开始了蛊毒作怪的前兆——肠绞肚痛。
“放手!”腰腹被他的手勒到快喘不过气,她整个人已是出息多、入息少,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欧阳无忌低头一望,硬生生吞回喉间的咒骂。
脚步一收,落在一片半人一局的草丛间。他扯开几株会刺着她的粗叶,双手即刻在她身上摸索着。
“解药呢?”他质问。不甚明亮的月色之下,仍能视得她的脸色惨青一片。
“我不吃!”
她别开头,在他来不及阻止前,就将解药扔人暗不见天日的草丛里。
“胡闹!”
欧阳无忌的手指掐人她的下颚,而她早已痛到毫无感觉。
“……若我痛死了……你会内疚吗……你会一辈子记得我吗……”她的呼吸又短又促,唇色已变得青紫。
“闭嘴!”
欧阳无忌抱住她僵冷的身子,往地上一坐。不敢贸然点住她的昏穴,生怕她体内毒气、真气相冲,就此不醒。
“你以前不会这样凶我的……”咬住唇,硬是不让眼泪滑落。
“妳以前也不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他暴躁地回吼一声。
“在我被下了蛊后……我只是毒虫的宿主……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不会懂我的心情……你凭什么说我无理取闹……”她一口呼吸梗在喉问,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利光。
她蠕动身子,却没有力气逃开。
“不……”她睁大眼,恐惧全映在眸子里。
“妳当真以为我舍得伤妳吗?”他悲哀地一笑。
刀光在空中一闪,泊泊鲜血便由他的腕间喷洒而出。
“我不要!”她内疚地喊。因为懂了他的心,眼泪滚烫地流了满脸。
“由不得妳了!”
他将手腕偎到她唇边,她施不出力气别开脸庞,只能眼睁睁地任由温热的血液从他脉间流入她的口舌之间——
血的味道她不陌生,但怎么尝起来这么的苦呢?
满口的苦味与泪水的咸交杂,让她连、心都拧了起来。
现在喝了他的血,以后她会不会啃他的骨皮肉……
如果有必要,他会牺牲的——她猛打了个冷颤。
“够了。”
刘宛柔揪住他的衣袖,唇色被血染成诡艳之红。
“喝了我的血,看妳从此之后会不会冷静一些。”欧阳无忌压住手臂上方的穴道,血遂慢慢地停住。
他低头吻去她唇上的血,满意地感受到她唇畔、颊边又有了人的温度。
“舒服些了吗?”他问。
“好多了……”
她睁大眼,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掌。
肚肠仍在翻搅着,却不再是生不如死的难过——他的血真的有抑毒功效啊。
“我说过我们会有希望的。”他压住她手上合谷、内关两穴,试图让她的疼痛稍缓一些。
“你让我汗颜。”长睫悄悄垂下,她不敢看他。
“如果真的懂我的心,那么就别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欧阳无忌鬓边的青筋抖动,紧绷的面容显示他正压抑着脾气。“把解药丢掉是连三岁小孩都不会做的幼稚举动!如果现在有敌手追来,妳病弱无力,而我失血过度、无法尽全力迎敌,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妳知不知道?!你不是保证过不会再做傻事了吗?”
她咬住唇,牢牢抱住他不放。
“我只是生气,一气之下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她低喃着。
“气什么?气妳杀不了江君?妳第一次出任务时,我不是告诉过妳,千万别拿自己的命去杀人吗?这回如果我没出声阻止妳,妳是打算速自己的命也赔进去吗?恭成人身边的那些灵怪现象,连我都无力阻挡!”
“大哥——”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他摀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我已经够疲于奔命了,妳就别再让我烦心,好吗?”
“我如何能不烦心于你?”她指尖刺入他的掌背,黄玉般的眼瞳乍然焚出熊熊烈火。“你近来为何不再碰我?以往你总会环抱着我睡去,为何现在总将我拒于门外?”
欧阳无忌噤了声,任由她的指尖在他手上抓出无数血痕。
怀里的人儿近来性烈如火,真要开口向她说出真相吗?
说他其实知道,她保证不轻生的话都是诓骗他的言语,因为她在无意识之际,试图戕杀过他数回。若不是他警戒过人,屡屡因感觉到杀意而在夜半醒来,好几次她手上的刀都几乎要刺入他胸口了……是故,他只好尽量不在她身边过夜。
但这些话能说吗?
柔儿已经够厌恶她自己了!
欧阳无忌想抚摸她紧锁的眉头,她却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他真的爱上别人了吗?面对他不自在的沉默,刘宛柔一颗心陡然浸人醋缸,酸到她胃部发呕。
混乱的意识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也不想控制。
“因为江君,所以你不碰我吗?你刚才阻止我,也是因为你想保住江君,对不对?”她咄咄逼人地问,指尖更使劲地陷入他手腕上的伤口,发了狠地折磨他。
“我是不愿意江君死。”他轻轻吐出一句。
刘宛柔整个人一震,飞快地别开头,脸庞倏地埋人双掌之间。
这一切恩爱将要结束了吗?他竟连哄她都不愿意-.“柔儿,妳误会了什么?”欧阳无忌强迫地扳起她的脸庞。
她五指如刀地刮甩过他的脸颊。
“不要再用这种虚情假意敷衍我!”她瞪着他。“你给我的血,我现在还你!”
她低头就要咬住自己的脉搏,他大惊之下,急忙扯下她的手腕,她却趁势咬上他的手背,就着那些她抓出的伤口,咬得他鲜血淋漓。
多讽刺啊……现在她真是在咬他的肉、啃他的骨了。
可是,她心里的痛比他还疼上十倍啊!
肩头不停地抽搐,逼得她不得不松了口,像个破娃娃般低垂着头、垮着肩。
欧阳无忌手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那是她的泪水所造成的痛。
“我要江君保住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落寞的身影。“因为我要保住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她未抬头,静静数着滑落的泪珠——一颗、两颗、三颗……
“江君曾治愈失明、伤重之人,医术过人自是不在话下。而刘明蝠不久前曾施毒予恭成人,也是江君为他避开了那一劫。懂医又知毒的大夫并不多,江君显然是个奇才。我观察他,是为了评估他的实虚,探察他是否是个能守口如瓶的好大夫。”
欧阳无忌闭上双眼,仰起脸孔,让夜风淡去他一身的烦郁。
“恭庄和我们是友是敌,目前状况仍不明,所以我不能贸然行事,不能让江君握住把柄,因为,不论我和妳谁有叛离之心,受苦的人总是妳。”
刘宛柔的牙齿深陷于唇瓣间,直到她再度尝到鲜血的味道。
她错了,错得离谱,错到再没有脸面对他。
“我可以不相信吗?”她嘶哑地低问。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反正不会改变。”
欧阳无忌睁开眼,仰头望着那已升到夜空中央的明月。
“我以为你喜欢江君……”她整个人陡然趴伏在他的后背。
“江君亦是男儿身。”他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如往常般回拥着她。
“他和恭庄主也都是男子。”
刘宛柔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却只嗅到血的味道。
都是她造成的错!
“如果让江君再重新投胎一次,让他和我共同面对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那么我或者会爱上他。”他简单地说道。
“我的心丑恶似鬼,对吗?”她坐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掌,对着伤口呵气。
“妳谁也不是,妳只是我的柔儿。”欧阳无忌淡淡地说道。
刘宛柔凝视着他,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别开眼。
不能让她看出他的担忧!他断然不想让她知道,她曾对他动了杀机……欧阳无忌在、心中忖道。
他疲累了吗?厌倦这在刀光剑影中求生存的情感了吗?这样掏心挖肺的一段情,他是有资格觉得累的……刘宛柔叹了口气,埋首在他胸前。
她不想看到他日后益发不耐的神情,感情该在最美的时刻结束啊。
刘宛柔揪紧他的衣衫,看着他手腕上鲜红的伤口。
他为她付出至此,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她红了眼眶想着。
向上天祈求——他能得到一个有情人相守一生吧!
江君也好、其它女子也罢,总是强过她的任性及一身病体。
只要有人能专注地守着他一辈子,那她便可以放心地撤手不管。可即便只是想到他和别的女子相依偎,就让她的心痛到像被人剜开一般啊……
“怎么在发抖?冷吗?”欧阳无忌不安地拥紧她。
刘宛柔摇头,兀自把身子更偎向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在他胸前轻喃。
他爱怜地抚摸她微褐的长发,在心中轻喟一声他求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份互拥的平静哪。
“说吧。”在她发上印下一个轻吻。
“如果连江君救不了我,那么就让我死。”她仰起脸庞,一瞬不瞬地凝睇着他。
欧阳无己心霍然推开她在一臂之外,瞪着她认真无比的眼。
“妳说的是什么鬼话!”他都已经当她是妻子了,她居然还能开日闭日都是死!
“别生我的气,我何尝希望我们俩分离呢?”刘宛柔捧住他的脸庞,琥珀眼眸有着她没说出口的深情——她爱他哪。“你想过吗?与其让我拖着这身子受苦受折磨,不如把希望寄托到来生,岂不更好?至少不用为了保全自己而滥造杀业。”
他抗拒地拧起眉头,全身绷得死紧。
“答应我。”
“如果我答应,妳就合作地吃解药,不舒服时就以我的血为药?”他粗声问道。
“是的。”她点头。
欧阳无忌咬紧牙关,拳头上的青筋竟似要爆开一般。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别人的命都可以不在乎了,慌言又算什么!
“我答应妳。”他说。
刘宛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清艳地让他不由自主凑上唇去掬取那样的美丽。
“爱我。”她在他唇间低吟。
他吻得更深了,在她喘不过气时,他拦腰抱起她,让她披散着长发,在月光之下与他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的恨、她的怨、他的怒、她的仇,都该暂歇一边。
遗忘痛苦的时刻,毕竟不多哪……
***
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为什么刘明蝠的运势愈来愈顺遂?
他的成功彷若水到渠成,意气风发到让她只想远逆!
刘宛柔无声地走到溪边,每走一步都是让人胆战心惊地摇摇欲坠。
她是答应了无忌大哥,不舒服时就饮他的血。但他的血不是解药,喝再多的血也只是徒然加重她的心痛。所以,她努力地忍痛,再怎么难受也不表现出来。
因此,他以为他的血药真达到了止痛效用,只当她是因为天气闷热而食欲不佳。
刘宛柔放缓脚步,气息已是微喘。她倚着一颗巨石,却不支倒地,成了半靠半坐状。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无忌大哥,至少要撑到江君为她看诊之后,她这荀延残喘的命早该归于尘土了。
“宛柔姑娘。”周德小心翼翼地从右侧走来。
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妳身子还好吧?”周德担心地看着她孱弱的面容。
“没吃解药的身子能好到哪去?”刘宛柔别开头,径自看着溪面上的波光邻邻。
不相干的人,她没心思理会。
“妳中毒了吗?”周德着急地大叫出声,担心地朝她凑近。“帮主知道吗?”
“整个‘滔天帮’的人都知道的事,又何必大惊小怪、大张旗鼓地宣扬。你又何必一副没中毒的样子?!”她冷冷嗤笑着。
“我……我也中毒了吗?”周德错愕地看着她的冰雪容颜,被吓到动弹不得。
刘宛柔蹙起眉头,这才开始正视这个新人帮的男子年轻的脸上犹有稚气,甚至连嘴巴微张的模样都还像个大孩子。
“你每个月没吃解药?”她问。
“没有。”周德用力摇头,擦掉一额的冷汗。
为什么他可以不用吃解药?
刘宛柔陡地朝他射出几管银针,周德脸上一惊,身形却是俐落地闪开她的攻势,只教毒针削去些许衣袖。
她缓下攻势,淡青色衣袂在晚风中飘晃着。
周德是另一个欧阳无忌!
“宛柔姑娘……”周德看着面无表情、目光却直勾勾定在自己脸上的刘宛柔,激动地上前一步。“妳是在试探我的功力吗?我功力虽仍不济,但我一直拚了命地练功,兴许有朝一日——”
“你人帮多久了?”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半年。”他说。
“何故人帮?先前可曾学武?”
“家父原是武馆师傅,病逝之后,我与娘便流落街头,以卖艺、要大刀维生。义父觉得我资质不错,便收我人门。”周德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娘而今在何方?”她咄咄逼人。
“她半年前染了热病,走了。”低下头,他不想让心仪的姑娘看到眼中泪光。
“是吗?”她闻言一笑,将几缕发丝拨回耳后。“走了也好,省得沦为别人威胁你的工具。”
“宛柔姑娘此言太无情,骨肉亲情原是最难割舍的。”周德激切地说道。
“既是多情,你便不该人‘滔天帮’。”她说。
“是人就难以无情……”周德怔怔地看着她。
刘宛柔心中一愕——那双眼还稚嫩地藏不住心思。
“你喜欢我?”她直接问道。
“我……我……我只是关心妳的身体,没敢多想……”周德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谁都知道宛柔姑娘是欧阳帮主的——”
“你快走吧。”刘宛柔脱口说道,紧紧拥住自己的双臂。这样做对吗?,“妳不喜欢我待在这里,那我就离开。”周德黯然低下头,脚步却仍是恋恋不舍。
“我是要你离开‘滔天帮’。”她牙根一咬,斩钉截铁地说道。
“离开‘滔天帮’?”
周德瞪大眼,傻傻地看着她眼中的火焰。
“你还没被下蛊,也没有任何足以威胁你的人,还不快离开这个是非地!”她急了,说话速度也快了。
如果被刘明蝠知道她的举动……
“我不懂。”周德仍然摇头。
“知道‘水中月’吗?”她问。
“知道。‘水中月’为一恶名昭彰的杀人组织。”他打了个哆嗦,心中隐约有了谱,只愿一切不是如他所想象的。
“你去过‘滔天帮’后部的女子练功处吗?那就是‘水中月’。”刘宛柔简单地说道。
“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她们不逃走?”周德心下大惊,冷汗湿了背部的衣裳。
“你以为没人试着逃走吗?溪边后头的池塘下,埋着不少没逃成的尸骸;而那些没走的人,都跟我一样被下了蛊!除非有勇气死,否则我们每个月都在等待解药,我们永远都走不了!”刘宛柔不耐烦地低吼,一股不祥的感觉从胸腹间升起,她心慌地左右张望着。
“谁对妳们下了蛊?”周德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义……义父?”
刘宛柔点头,扯住他的衣袖就往外墙方向拽去“快走!”
“我……”周德仍在犹豫。“义父如果是那样残忍的人,当初就不会把我带进‘滔天帮’”
“义父果然没白疼你,别让这个失心疯的柔儿丫头妨碍我们父子的情谊。”
刘明蝠手摇一柄蒲扇,从一处一局枝上飞落至周德面前。
“你还不快走!”刘宛柔放声大叫。
周德后退一步,恐慌地看着她脸上的狂乱,与刘明蝠无害的笑容。
“周德啊,你怀疑义父的用心良苦吗?”刘明蝠感叹地摇着头。
“义父……我……”周德看着他的眼,根本做不出决定。
“留一个不忠心的人在‘滔天帮’有何益处。”刘明蝠看着刘宛柔,一副不胜欷吁的感叹样。
“啥?”周德张大嘴。
“周德啊,你走吧。”刘明蝠半侧过身,沉重地叹了口气。
“义父……”周德上前一步,想安抚义父。
“小心!”刘宛柔大叫一声,向前疾冲。
一柄小刀却已从刘明蝠的袖中滑出,刺入周德的胸口。
“你……”
周德瞪着他微笑的面容,鲜血不停地从他胸中、口中急涌而出。
“你好好走到黄泉路上吧!义父今晚会帮你守灵的。”刘明蝠笑着拍拍他的头。
“你……”
小刀整个没人周德的胸口,又蓦然被拍起,漫天的血于是喷洒在溪水之中。
刘宛柔瞪着自己裙襬上的点点腥血,不由得捏紧拳头,厉叫出声。
“不——”那叫声尖锐得让她不得不掩住耳朵。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得了第二个无忌大哥,结果呢?
“柔儿啊,妳害死了周德,义父就把他的尸体交给妳处理了。”刘明蝠仍是微笑。
“是你杀死了他!”她指着他的脸,恸声嘶喊。
“是吗?如果不是妳多事告诉他什么‘水中月’、什么‘蛊毒’,他至少可以多活十年。”
“然后和我一样生不如死吗?”看着周德死不瞑目的惊恐大眼,她双膝落地,眼眶发疼。
“这么说来,周德现在死去,岂不也是一种快活!”刘明蝠拊掌大乐地道。
刘宛柔撕下一截衣袖,覆住周德的脸。
“妳近来的表现着实太让义父失望,义父很难给妳这个月的解药。”他说。
“我不希罕那种用命换来的东西!”她对着周德的尸体放声大笑。
反正她上个月也未服解药,她不在乎再痛上一个月——就当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帮周德守丧吧!!
“妳不要解药?现在才来谈骨气,不嫌太迟吗?没有解药,妳如何活到今日?”
刘明蝠手中蒲扇一停,神情愉悦地说道:“义父也不是狠心之人。不如这样吧!我虽不能给妳解药,倒是可以再送妳一项大礼。”
刘宛柔看着他唇边诡怪的笑容,全身泛起恐惧的疙瘩。
“欧阳无忌也不用费心找人帮妳解蛊毒了。横竖解了蛊毒,妳依然无法离开‘水中月’而活。妳每月服的解药——”刘明蝠冷冷一笑后说道:“是解药,亦是另一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