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裳,你开口说说话好吗?”自愤怒和妒意中沉淀下思绪的凌昊脸上尽是懊悔之色。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打入业陵裳的生活圈,让她慢慢适应他的存在,岂知妒意却令他失控、让他再次换来她的漠然以对。
看着业陵裳瞬也不瞬地望着窗外,目光恁是毫无焦距而飘忽,双眸更显得空洞无神的模样,他整个人不禁不安而恐慌起来。
“请你离开我的视线。”她开口了,但却是下逐客令。
“陵裳,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一再拒我于心门之外,加上我嫉妒你和别人约会,所以才会失去理智,请你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她冷冷地逸出:“就算今天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也有交朋友的权利和自由,更何况你并不是我的谁,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你可否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对我、不要一味地否决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好吗?”
“太迟了。”她的心早已死去。
“不,就算是杀人犯也有申诉的权利,你不能残忍地判我死刑。”这样对他不公平。
“申诉的权利?”她回眸,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冷然地瞅着他,“那你倒是为自己申诉一下啊。”她倒想听听看他怎么为自己申诉。
“我……”凌吴忽地语结,似乎有口难言。
其实他不是说不出口,而是心底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会令业陵裳情绪再度崩溃的骇人秘密。
现下,他只想保护她,因为两年前他已经重重地伤过她一次,他不希望再重蹈覆辙;然而不说出真相的话,她却怎么也不肯接受他。唉一一
说与不说的挣扎令他陷入两难。
“说啊。”她朝他步步逼近,语带讥讽地说着:“你这杀人犯不是要申诉吗?我正洗耳恭听等着呢。”
面对咄咄逼人的她,他的黑眸掠过一抹心痛之色。“陵裳,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抵挡不住外力的打击吗?”
她撇头,不想再面对他。
“陵裳,还记得这书签吗?”
书签!
水眸望向他手里的书签,她的身子为之一愣。
那书签……他还留着?
霎时,惊喜与心痛交织在她的心口。
“记得吗?你曾说过,要我将这书签放在皮夹里,永远、永远都不许拿掉;”看着她,他深情逸语:“七百多个日子里,每当我思念你时,这书签便是我疗伤的良药,它让我想起你是如何深情地用尽生命来爱我,更让我明白、懊悔自己……”
“别说了。”
“不,我要说。”扬高手里的书签,他沉痛地诉说情意:“陵裳,你知道吗,在你不顾我的感受,以死逼迫我放手而离开我身边后,这书签仿佛已是你的化身,和我密不可分地度过那些没有你的七百多个日子。”
敛下双眸,她强逼自己不去看他,因为多看他一眼,她的心就会跟着软化一分;她好无助、好惶恐哪。
“陵裳,你当真忍心让:这份爱无疾而终、让彼此相爱的我们分离两地至终老吗?陵裳,回答我,你回答……”
“别说了,别说了!”
她想转身,却被他给压住双肩,逼她直视着他。“难道你真的不怀念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一点挽回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他用力吻住她的唇,那吻中包含着愤怒、怨怼、歉意,以及浓烈的爱恋。
他的吻来势汹汹,几乎让业陵裳无法呼吸,差点窒息。
“唔——唔——”她用尽全力推开他,脸色同时变得——片惨白;她抬头望着凌昊笼罩在阴影里的俊脸,猜不透他潜藏的心思。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换个骗局来戏耍我、设计我?”她哭了,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被他利用过一次的业陵裳直认定凌昊是基于不甘两年前她以死相逼、一心求去,而造成他男性自尊受损之事,所以想拿爱当借口,意欲报复她。
突地,一股酸涩的感觉在她心底发酵,而她所能做的只是一脸不驯、傲然瞪视着他,怎么也不愿再被他的花言巧语戏弄。
凌昊被她咄咄逼人之语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双眸回视她含泪的眼,脸上的表情也只有愤怒二字可以形容。
“你说够了没?”
他咬着牙问,气她蛮横不讲理。
被他这么一凶,业陵裳猛地止了住泪,也气得浑身发抖。“怎么,被我料中你的阴谋,恼羞成怒了?”
她的水眸大胆地凝睇着凌昊那双灿亮却略显阴沉的眼,挑衅意味甚浓。
“没错,我是很生气、非常地生气,但你知道我的怒气从何而来吗?”薄唇勾起一抹冷然笑容,他的神情森冷得令她不寒而栗。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是哪根筋打结,何以她会如此固执。
“不就是诡计让人猜穿,下不了台,哼!”虽然心里直发毛,可她还是挺直背脊,一脸傲然地回着,大有毫不畏惧之色。
“既然如此,你不妨说说看自认两袖清风的你,两年后还有什么好处可让我捞?”他双手环胸,眯起一双锐目看着她。
是没有好处,但一一
“你不能否认你是第一次让女人给甩了吧?”
“没错,你是第一个甩掉我的女人。”他咬牙承认,被她甩掉的确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
“你承认了,终于承认了。”得到证实后,业陵裳强忍着心痛说出心里的话:“就因为你不甘被甩,所以不肯放过我,想讨回受损的自尊,对不对?”
“这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他的神情忽地变得狰狞。
她点头,脚步不自觉地直往后退,因为他的表情怪吓人的。
“该死的,这就是你对我的认知?”凌昊气愤地冲向前,抓住她的双肩,“看着我,该死的,我要你看着我。”
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她心口一骇,依言看着他。
“告诉我,你真的看不到我的诚意吗?”
诚意她是看到了,问题是她能相信吗?
他饱含受伤意味的口吻听在她耳里,教她心头不禁拧了拧,跟着难受起来;天啊,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她该相信他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不再受伤害?
望着眼前这张饱含惊惧、迟疑、不信任的丽容,凌吴的心揪得死紧、疼得难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灵魂般.低声控诉着:“陵裳,你真懂得如何凌迟一个男人的真心、践踏男人的真意!”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想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想忘记你对我的伤害,想、想……”
天啊!
她什么都不想,不想这么残忍地伤害他,逼他离开她的生命,因为她也爱他呀;可是他害死爹地却是事实,教她如何接受他哪?
“好,既然你不愿再接受我,而我也会如你所愿,识相地不再纠缠你。”黯然地垂下双手,凌昊忍痛步出她的视线范围。
“昊,昊!”她掩嘴轻泣。
业陵裳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她真的践踏了他的真心真意吗?
UUU
“我的天呀,瞧你瘦的!”
一进封家大宅,应时君便拉着瘦得不象话的业陵裳猛瞧,心疼地问着:“陵裳,你、你是没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天知道,非洲难民也不过如此,而业陵裳她竟……骨瘦如柴;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现今的业陵裳是再适当不过的了。
在应时君的引领下,她落座并轻声道:“君君,我……不是瘦,是反胃、食欲不振,所以吃不下。”
反胃?吃不下?
怎么这情形好像她怀孕初期时的征兆?莫非陵裳她……
“喂,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怀孕了吧?”应时君探问着。
她轻点螓首。
“你真的怀孕了!?”眨眨——双灵黠的双眸,应时君道:“那……孩子的爸知道,吗?”
“这还用说吗,老婆。”
封毅尘颀长的身形缓缓步下楼,在老婆身边落座,薄唇跟着勾起一抹窃笑,“瞧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让男人给始乱终弃,甩……”
“你闭嘴啦。”
“本来就是,她未婚生子是事实啊。”封毅尘觉得自己又没说错。
只要一想起业陵裳这女人于数个月前在教堂里差点坏了他的终身大事,封毅尘就显得忿忿不平,所以如今她遭人抛弃,他又怎会放弃这大好机会而不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呢?
“封毅尘!”双手往那没有腰线的腰际一戳,应时君冷声恫吓着:“信不信我会带球跑,让你找不到我们母子俩?”
带球跑?那怎成。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你小心别动着胎气。”
亲爱的老婆大人临盆在即,封毅尘压根儿不敢惹火她,生怕应时君——个情绪不稳,那后果他可是承担不起哩。
“孩子是凌昊的?”
“你……怎么知道?”
“如果连你这点心思都猜不出,那我岂不是愧当你的朋友。”应时君笑着说:“还记得咱们三个藉酒浇愁的那一夜吗?”
业陵裳轻点螓首。
正是那一夜,凌吴再度闯入她的生命中。
“君君,我很傻吧?”红唇怅然一勾,她黯然地下头,“竟然爱上了个害死爹地的男人,我、我真是不孝,我真该死!”
“陵裳,你别这样啦。”应时君猛地拍她的肩劝说:“你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伯父去世的事实,而且我看得出来,凌昊是真的爱惨你,虽然他曾经做出令你心痛的事,可他有心悔改,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君君,你?”
“为什么帮他说话是不是?”淡淡一笑,她解释着临阵倒戈的原委:“不瞒你说,在凌昊搬进咱们公寓前,他曾经找过我和吟江,也向我们坦白他心中的懊悔和对你的爱意;所以,我和吟江商量后,决定帮他一把。谁知,到头来你还是无法接受他也逼走他,唉一一”
感情这事别人还真是插不上手。
“不管如何,我还是谢谢你和吟江为我所做的一切。”
“少三八了你,咱们三个情同姐妹,说什么谢字。”佯怒地瞪视她一眼,应时君探问:“往后你们母子俩要如何安身?”
依她对业陵裳的了解,她知道业陵裳今天准是来向她辞行。
“我会暂时避居国外一阵子,等生完小孩再作打算。”
“有必要远走他乡吗?”应时君一听,不禁开始为她担心起来。“无亲无戚又大着肚子,真要在外头遇上困难和麻烦,你找谁求救、帮忙啊?”
“你放心,我一向坚强独立,更不可能亏待自己,不会有事的。”她笑了笑,笑的很是牵强。
“这……好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一旦你定居下来,一定要马上和我联络喔,不然我就和你绝交。”应时君生怕业陵裳从此断绝消息,所以端出友谊来威胁她。
“没问题!”水眸一溜,她和应时君交换条件,“你也要答应我,我的行踪不准透露给凌昊知道,”
“OK!”应时君右手握拳,翘起尾指,“打勾勾?”
“嗯。’业陵裳一笑,也翘起尾指勾上她的小指,“就这么说定’了喔。”
天啊!
这两个女人!
也不想想她们一个个都快要升格当妈妈了,还童心未泯地学起小朋友打勾勾来着,真是孩子气。
双眼一翻,封毅尘彻底被她们打败。
UUU
甫进家门,业陵裳倏地嗅出一抹异常的气息,直觉告诉她,屋里有人!
是小偷吧?她猜。
如果凌昊在这儿就好,也许小偷就不敢闯进来;突然之间,她好想、好想凌昊,多么希望他就在自己身边?
心中虽然害怕,业陵裳却故作镇静地拿起一旁的扫帚,而后迅速走至门口拉开大门,站在门外朝屋内大声斥喝:“谁?”
黑暗中,一抹颀长的身形缓缓白角落里走出来,沉声打趣问:“陵裳小姐,你的警觉性向来都这么高吗?”
莫怪,莫怪邪皇始终攻陷不了她的心,挽不回她的爱。
“冷鹰?”
听出声音的主人,大大松一口气的业陵裳这才按压下门边的开关;客厅瞬间明亮起来,也让她看清冷鹰所在的位置。
“你躲在屋里多久了?”她走进屋里,倒杯水给他后,在他对面落座。
躲?他不认为这叫躲,因为他可是一路跟着她,早她一步进入屋里巡视有无异样而已。
喝口茶,冷鹰不答反问:“宝宝还好吧?”
“你……”水眸眨呀眨,她一脸愕然。
“是邪皇命令我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所以前阵子你一上妇产科后,我就猜到了。”
“那么凌昊他……”
“这种事得让你亲口说才有意义。”
亲口说?“只怕,没这机会了。”
“你想离开台湾?”
业陵裳先是一愣,而后淡笑,“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逃并不能解决问题。”
“不逃问题还是存在。”
“只要有心,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够了!你们都认为我的想法太过消极、对感情的要求太过严苛,但是你们有没有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失去亲人的人是我,是我呀!”
“失去亲人的人不只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二年前,有个商人为了收购一片土地,从中赚取更多利润,因而在收购的过程中屡遭地主刁难、拒卖;不甘就此作罢的商人于是暗中派人放火烧掉那片土地,使众人逃的逃、伤的伤。但火海中还是有对夫妻来不及逃亡,当下惨遭吞噬,命丧火海。”
她的水眸突地圆瞠。
冷鹰的意思是……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的人是她爹地?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对夫妻是凌昊的父母?”
“当年邪皇才十八岁,父母惨死的隔天正是他高中毕业典礼的日子。”冷鹰敛下双睑,轻声反问:“你能想象骤失双亲,没有亲人可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自己却反得送终的心情吗?”
“我……”
“你知道正求学阶段的邪皇是怎么挨过那段痛苦时期吗?”见她摇头,冷鹰继续说:“靠着父母留下的保险理赔金,他完成学业,甚至远赴英国习得经商之道;也正是那个时候,邪皇因缘际会救了我一命。回国之后.邪皇凭借他的独特见解和高超手腕和过人智慧,于短短几年内成功地垄断市场、独霸一方,事业版图甚至横跨美、日两国;但在此同时,慢慢地,他的目标转移了。”
“所以,我这傻瓜就成为他复仇计划的一颗棋,是吗?”业陵裳无奈地嗤笑,认为自己很可悲。“爹地他不可能这么残忍,你不要想为凌昊脱罪,更不要污蔑一个死去的人。”
冷鹰没有和她争辩,只是给她一张密密麻麻的字条。“是不是污蔑,你可以照着这上头的地址——去询问,因为他们都是当年的受害人。”
“证人可以作假,我不会相信的。”她拒绝收下字条。
“陵裳小姐,邪皇心里的痛并不比你少啊!”冷鹰为他的主子感到不舍,遂道出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你不知邪皇他暗中保护你两年多了吧?”
原来那并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她多疑,真的是有人暗中跟踪她两年多;而跟踪她的人是凌昊,目是为了保护她?
甩甩头,她刻意漠视心里的那股暖意,“别说了,我不信就是不信。”
“那么,请你看看这份诉讼文件吧。”冷鹰自夹克里抽出一只牛皮纸袋,递给她,“里头全是你父亲生前犯罪的证据和法院出庭的相关资料。”
犯罪的证据?
好,她就仔细瞧瞧,绝对要找出破绽,看冷鹰如何自圆其说。
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她一字、一字地详读着。
霎时,一份又一份的证据落人她眼里,字字冲击着她的心,使她愈看愈心惊。
天啊,这真是她最敬重的父亲所做出的荒唐事吗?
没能看完冷鹰给她的所有证据,此时业陵裳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抬起一双泪眸,她不解地追问:“冷鹰,既然爹地生前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没因此吃上官司?”
“因为当时你父亲已是个财大、势大的商人,他用钱买通一切、找人顶罪,最后轻松脱罪。”冷鹰又喝口茶,“陵裳小姐如果不相信,可以依着上头的数据前去找当事人一一对证。”
说了这么多话,他认为喝口茶润喉挺好的。
“不了,我相信凌昊、我相信凌昊。”而后她感到又悲又喜,内心同时有着又深又浓的悔意。
原来,她误会凌昊了。
而她又从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只是一味地将他往心门外推。
天啊!
她对他的信任会不会来得太迟?